水靈醒了，經過這一傷，她變得活潑了，只是，她失憶了，或者說，她忘記了上官煜。其他的人和事，她全部記得，只除了上官煜，就像當初他只忘記了她一樣。
陸以漸說，這是選擇性失憶，可能過段時間會好，也可能一輩子記不起來。上官煜起初是徹底崩潰了的，可是後來他又振作了，既然忘記了，那也是好的，至少，她不會記得他帶給她的傷害，一切，重新來過，他會讓她再愛上他的，他一定會。
若錦死得很慘，和當初的鄭鶴一樣，上官煜根本沒有心思去過問她的背後到底有誰，直接將人拖到練馬場，五馬分屍了。那兩個黑衣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皆都死於腰斬。
一切似乎還和原來一樣，但其實完全不一樣。離除夕還有三天時間，無論是王侯公府還是尋常百姓，家裡皆都忙忙碌碌，準備着年貨，盼望着過一個開開心心的年。
“主子，方夫人過來請安了。”
艾草繞了簾紗走進裡屋，清秀的臉上笑意連連。自從水靈醒來，似乎又回到了在相府的時候，活潑愛笑、伶牙俐齒，也許，忘卻了傷痛，人就真的會開心。
水靈正坐在榻上聽着上官晴汐講的趣事，或許這小丫頭跟在陸以漸身邊久了，見識也長了，直逗得水靈哈哈笑，一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經眯成了一條縫。聽到艾草來稟，她忙拍了拍上官晴汐的肩膀，笑眯眯的出了裡屋。
到了外間坐在上首，艾葉剛剛上了茶水，方月娥就帶着花枝花蕊走了進來。
“給姐姐請安。”
她笑得很燦爛，一襲月牙白的曳地長裙正襯着她白皙的肌膚，腰間是一條淺粉偏白的束帶，長長的隨着屋外吹進的東風飄着。外面披着一條天藍色的披風，領口處的是白色的狐狸毛，王府從來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何況她是王爺的妾室。
“起來吧。”
既然打算忘記，水靈再看見這些人自然沒有什麼感覺，她只笑着讓她起身坐下，然後話話家常。
方月娥起身，任由花枝將她身上的披風除去，然後一邊往旁邊的椅子走去一邊笑着道：“姐姐看起來精神很好，那妹妹就放心了。”
其實方月娥今日前來是有目的的，當日在與林蘭溪打起來的時候她就從她的口中得知水靈可能知道很多事情，她知道水靈極其聰明，當年如夢的死她也有所耳聞。如果她要達成她的目的，那水靈是不得不防的，原本聽到水靈醒來的消息她就暗叫糟糕，可又聽說她忘了與上官煜相關的一切，那麼，是不是也忘了對她的懷疑？
水靈讓艾葉上了茶，回道：“不過是發了個高燒昏迷了幾天，如今好了，自然神清氣爽，不知妹妹方纔從外面來，是否下雪了？若真是，我還想出去走走呢。”
一覺醒來，水靈忘了所有關於上官煜的事情，包括她爲什麼昏迷，所以上官煜下了命令
，只道水靈是高燒昏迷，不過三五天的時間而已。水靈心裡覺得好笑，她昏迷了半年，他居然將時間縮短成三五天，她要是當着他隨便問問爲什麼半年來的事情一點也不記得，他就穿幫了，不過，既然決定要忘記，她就要努力扮演她的角色，一個失憶的王妃，一個迫不得已嫁與王爺卻並非是因爲愛的王妃。
方月娥偷拿着眼睛瞧水靈，但見她笑靨如花、明眸皓齒，給人一種異常親切的感覺，淺紫色的曳地裙讓她更顯端莊高貴，斜臥的垂雲髻，一支鳳釵，一個珠翠垂斜的流蘇，簡單又大方，沒有以前的冷漠驕傲，有的，只是眉眼彎彎的清爽可愛。一個人真的可以變化這麼大？她以前也知她漂亮美麗，不是傾國傾城，也是顧盼生輝，今日一見，卻真的讓人羨慕。
勾起大方得體的笑，方月娥這纔回道：“是下了點小雪，不過這會子已經停了，但地面依舊還是白茫茫一片，尤其姐姐院中的寒梅，很是好看，妹妹方纔忍不住還多停留了一會兒。”
“是嗎？那我可要去看看。”
水靈說着，又對艾草道：“去請公主出來，咱們一起出去玩。”
方月娥知道上官晴汐只拿水靈當嫂子，並且對她與林蘭溪一點好感也沒有，她可不想人前人後伺候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還要時時受她的氣，便連忙起身道：“既然有公主陪着姐姐，那妹妹就先告辭了，好在方纔已經看過，快到除夕了，妹妹院子裡也有好些東西要準備，請姐姐恕罪。”
水靈心裡再清楚不過了，不過就是害怕見到晴汐而已，不過她也懶得跟她計較，她又沒有得罪她，她何必找她的不痛快，於是爽快地回答：“既然如此，那妹妹就先回吧。”
說完對艾葉使了個眼色，讓她送人。艾葉將方月娥送出屋子，吩咐曼兒將人送出院子，這便折了回來。卻見上官晴汐與水靈都披了披風，於是笑着道：“難道主子是認真的？真的打算出去看看麼？方纔奴婢送方夫人都門口，見外面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
與上官晴汐相視一笑，水靈道：“自然是要去看的，我都病了幾日了，好不容易好起來，今年的雪我可還沒見過呢，怎麼，你想攔我？”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水靈明顯是帶着威脅的眼神在看艾葉，艾葉心裡苦澀，你哪裡是睡了幾日，分明是半年。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如今主子能這麼開心地過日子，無論怎樣，她們一定不能在她面前提一點點以前的傷心事，萬一她記起，那日子就沒有暢快了。
縮了縮脖子，艾葉呵呵地傻笑。
“奴婢哪裡敢攔主子，既是主子要去，那奴婢伺候左右就是了。”
艾草聽了也跟着道：“主子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
上官晴汐左看看右看看，噗嗤一聲笑了。
“七嫂，你看看，這兩個小丫頭，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看着你們這樣
，我可是就想凌玥、凌星了。”
凌玥凌星是上官晴汐的貼身宮女，只因爲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留在這裡給陸以漸打下手的，所以也沒讓她們跟來，算起來，她也在王府住了大半年了，如今陸以漸已經回了桃園，偶爾過來一次，可她卻偏偏賴着不走，只說，等到宮裡年下設宴的時候再和七哥七嫂一起回去，太后無奈，想着水靈也該要有個人陪，便隨她去了。
水靈聽了這話倒是沉思了起來，先前若錦將妙玉妙珠給擄走了，也不知道弄去了哪裡，上官煜也沒派人去尋，也就沒打算再將她們找回來，府裡的丫頭們也沒有幾個好用的。艾草艾葉兩人要照顧兩個人實在也有些困難，便開口道：“不如讓凌玥凌星也到王府來玩幾日，順便也是照顧你，咱們府裡的丫頭粗手粗腳的，怕是照顧不周到吧，這幾日，倒是委屈你了。”
她差點就說成了這半年，幸好反應快。其實有時候，裝傻也挺困難的，水靈不免有些懷疑，她到底能裝多久。
上官晴汐是個直性子，有沒有人照顧，什麼人照顧她都無所謂，只是看着艾草艾葉與水靈的感情，不免想起從小一起長大的凌玥凌星而已。反正半年都過來了，也不在乎幾天時間，便拉了水靈的胳臂撒起嬌來。
“七嫂，不要嘛，艾草艾葉就照顧得很好啊，還有那個曼兒，雖然膽子小了點，但是做事情還是挺麻利的，難不成，七嫂不願意她們來伺候我嗎？”
水靈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拉着她的小手邊往外走邊道：“就你這個鬼精靈，我要敢說不讓艾草艾葉去照顧你，怕是你早就將王府鬧翻天了，那王爺豈不是要跟我急。”
一聽她提上官煜，上官晴汐連帶着艾草艾葉的臉色都不好看，便都低下頭訕訕地笑着，沒再答話。
水靈見這個情況也只作沒看見，她心裡的苦，她心裡的痛，不是她們能夠理解的。愛了九年的人，要讓她突然之間去忘記，很難，偏偏在見到他時她還要裝作很開心、很賢惠，只因爲在別人的眼中，她是個只有部分記憶的人。
出了屋子，外面果然又下起了小雪，一朵朵的雪花，像極了天子薄薄的羽翼，水靈伸手到廊外接了一朵，但她很快就融化了，她的眼底閃過稍縱即逝的傷痛，而後笑眯眯地看着上官晴汐。
“走吧，去摘幾朵寒梅放在屋子裡，添添香氣也添添景緻。”
“嗯。”
用力點點頭，上官晴汐忙挽着水靈，由艾草艾葉左右兩邊打着傘，四人一道往院中走去。
凜冽的寒風夾雜着冰冷的雪花打在衣服上，很快就消失不見，腳下的路走一步便是一個腳印，卻在這白茫茫一片中顯得格外蕭索。
“靈兒……”
剛上了九曲橋，水靈正與上官晴汐說着話，前方便傳來了熟悉的喊聲，水靈擡頭，那道傾長的身影已然到了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