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西鄉隆盛清楚的聽到了蘿茱說出了這句話,他一時吃驚不已,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快走!”她怒瞪着他,嘶聲大叫起來,眼中流出的淚,瞬間變成了血!
西鄉隆盛的心裡恐怖到了極點,他大叫了一聲,張開雙臂,想要抱住她,但她和周圍的一切瞬間全都消失了。
圍在他身邊的,是無盡的黑暗。
“蘿茱!蘿茱!你在哪裡?”西鄉隆盛大聲的喊着。
“蘿茱!不要離開我!我再也不會走了!我要永遠陪着你!”
這一刻他只感到心痛欲死,如果能讓蘿茱回到他身邊,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
象是迴應着他的呼喚,不多時,黑暗消散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幅畫面。
蘿茱又出現了。
一身苔灣番族打扮的她在山路旁坐下來,從籃子裡取出一塊小米圓糕用着早餐。她一面吃,一面翻弄着籃子裡她的玩具。
裡面有一條小船。
這應該是她自己做的。這是一條木雕的小船,這隻小小的木船裝着幾面用綢布製成的帆篷,五彩斑斕的綢布上那些歡快的顏色是那樣燦爛奪目,拿在手裡讓小船顯得更爲精緻。
一條溪水把路切斷了,溪上架着一座用長篙搭起的小橋,溪水向左右兩方遠遠伸進密林。
蘿茱離開橋頭,順着溪水的流向走進森林,把那個使她着迷的小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緊靠溪岸的水面上。清澈見底的溪流頓時映出了五彩的帆影;陽光透過綢布。在溪底的白石上浮漾出一片片亮晶晶的彩色的光芒。
“你打哪兒來。客人?”蘿茱一本正經地向她想像中的一位人物發問,接着便自己回答自己說,“我從……我從……從遙遠的地方來。”
“你運來的是什麼?”
“我不告訴你運的什麼。”
“好啊,客人,你居然這樣!那好吧,我把你放回籃子裡去。”
客人剛要順從地回答說他方纔是開玩笑,他還準備讓她看船上的珍禽異獸呢,可是突然有一股從岸邊靜靜折回的溪水把小船的船頭撥向中流。小船活像真的一樣,揚起風帆離開溪岸,向下遊平平穩穩地全速駛去。眼前的景物霎時間驟然改觀,讓蘿茱覺得,小溪現在似乎已變作一條大河,小艇也變成一艘遠洋鉅艦了。她驚慌失措地向小船伸出雙手,險些掉進水裡。
她本能的向着漂走的玩具追去,滿心指望它會被衝到岸邊某個地方停下來。蘿茱匆忙挎着不算很重但十分礙事的籃子,一路飛奔地跑着,兩眼緊緊盯着那個平平穩穩漂去的美麗的彩色風帆。絲毫也不放鬆,就象一頭狂奔的小鹿一樣。
蘿茱在林子裡從未走過像現在這樣遠。她急切想把玩具捉住。已顧不得左顧右盼;在她匆匆奔跑着的溪岸上,有許多障礙物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在地上倒着的青苔斑斑的枯樹幹、大大小小的土坑、高高的蕉樹、野薔蔽、茉莉花、樟樹等,每跑一步都有東西擋住去路。但她卻一點也沒有要滑倒或是摔倒的跡象。
前面出現一片長滿苔草和蘆葦、稍見開闊的地帶。蘿茱眼看就要完全望不見那個閃閃發光的五彩帆了,但繞過一個溪灣,她重又看見了那面大模大樣揚長而去的彩帆。
奔跑間她偶一回頭,只見那枝葉間曾透過縷縷光束,輕霧瀰漫,五彩繽紛的巨林已變成濃蔭密集、陰沉沉的一片幽谷,不禁大吃一驚。她畏縮地躊躇片刻之後又想起了那件玩具,於是又飛快地追去。
就是這樣徒然地追趕了大約一個時辰的光景,蘿茱又驚又喜地看見,前面的林木零零落落地閃開來,露出了朵朵白雲。一片湛藍的海水和一道黃沙陡岸。她累得踉跟蹌蹌地爬上了陡岸。這裡是溪流的入海口;溪面不寬,水也很淺,只是那青青的碧流閃着光,潺潺地流過岸邊的岩石便消逝在迎面涌來的海浪中了。蘿茱從這個不太高的、樹根縱橫交錯的陡岸上望下去,看見在溪邊的一塊平滑的巨石上背對她坐着一個人,那人雙手捧着從她那兒溜掉的小船,猶如捉到一隻美麗的蝴蝶似的,好奇地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它。蘿茱看見玩具還好好的,便多少放了點心。她爬下陡岸,走到陌生人跟前,仔細端詳着他,等待他把頭擡起來。可是陌生人只顧看着森林贈給他的意外禮物,始終沒有擡頭,而這時蘿茱已把他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西鄉隆盛看到了那時的自己。
“該給我啦。”蘿茱伸出了手,打着手勢,用不熟練的中土語言對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說,“你已經玩了一會兒了。你是怎麼捉住它的?”
那個自己擡起了頭,一失手把小船丟在了地上——蘿茱的清脆嗓音來得太突然了。他看看蘿茱,又看看小船,笑着用中土語說道:“這是你的玩意兒嗎?”
“是的,我跟着它從小溪那頭一直追到這頭;它自己停在這兒的嗎?”蘿茱問道。
“就在我腳邊。它一直衝到這裡,然後就翻了船,停在我腳邊了。”他頓了頓手杖說,“你叫什麼名字??”
“蘿茱。”蘿茱說着話,把那個自己遞給她的玩具藏進籃子裡。
“蘿茱,好聽的名字,”那個自己目不轉睛地瞧着蘿茱,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其實,我本不該問你的名字的。……溪水突然把這隻小船衝上來,緊跟着你就出來了……嚇了我一跳……”
“對不住了,哈哈。”蘿茱開心地笑着說道。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問道。
“我的船沉沒了,我自己游到這裡的。”那個自己有些窘迫的笑了。
“噢。”蘿茱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跑得有些遠了。她剛打算向對方告別。對方卻叫住了她。
“蘿茱,你看!”那個自己用手指了指遠處,便快步向河邊走去。
蘿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此時霧氣還沒有散盡,其中影影綽綽顯露出一艘巨大的船隻的輪廓,它正在慢慢地轉向河口。它那捲在一起的風帆活躍了起來,時而像垂花飾物似的吊在那裡,時而又展開來,宛如許多面帶有巨大褶皺的盾牌。軟綿綿的貼在桅檣上。船上響起了人聲和腳步聲。岸邊的清風徐徐吹來,懶洋洋地拂動着帆篷。和煦的陽光終於起了作用,風力加強了,霧氣消散開來,陽光照在桅杆橫桁的紅色三角形龍旗上。化作一片綺麗多姿的紅色雲霞。帆影在白色的桅檣和繩索上輕輕地移動着,巨大的煙囪冒着輕煙,船上的一切,除去那彩旗歡樂無比的顏色,樣樣都是藍色的。
蘿茱在山上目睹着這一切,她久久地擦拭着眼睛。直至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輪船已隱沒在河灣後面,她還在那裡張望。
蘿茱驀地跳起身。這時,龍旗軍艦正以它的左舷同海岸保持一定角度繞過一個不大的海灣,蘿茱被不知怎的就跳起來,直向大海奔去。跑至第一個路口她便幾乎沒有力氣再跑了,她兩腿發顫,呼吸時斷時續,生怕喪失毅力,於是頓頓腳鎮定了下來。一路上不時有一些岩石或林木將龍旗擋住;她擔心那紅色的旗幟會像幻影一樣消失,急忙從這些惱人的屏障旁邊跑過去,當重又看見輪船的時候才停下來輕鬆地喘口氣。
西鄉隆盛看到,輪船上的小樓(飛橋)上,站着一個個皮膚曬得黝黑的人。這些人當中站着一個穿着錦繡衣服的年輕人,這個人他覺得好象十分面熟,恍惚從幼時起就認識。他正站在那裡,舉着一個長長的筒子,向岸上眺望,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這笑容很溫暖。而蘿茱卻不知怎麼害怕了,回身向後退去。
由於激動,由於雲彩在飄動、波浪在翻滾,由於那遠方的天色與海水的閃光,西鄉隆盛已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在動:是她,還是輪船,或是陽光和大海——一切似乎都在浮動着,讓他感到莫名的心慌。
他感覺輪船上的那個年輕人似乎在望着自己,獵手的本能讓他伏下了身子,躲進了林中。
“父親!”那個年輕人似乎在呼喚着自己。
父親?!他爲什麼要叫自己父親?
“父親!”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西鄉隆盛瞬間驚醒了,他擡頭望去,看到是自己的兒子西鄉菊次郎,正站在臥室的門口望着自己。
“是菊次郎啊……”西鄉隆盛想起了夢中的那個他和蘿茱生的男孩,心裡又是一痛。
這個孩子比菊次郎大兩歲,現在也應該會象面前的菊次郎一樣的英俊挺拔吧?
“父親,您又做惡夢了嗎?”菊次郎關切的問道。
“嗯,夢到了你從道叔叔……”西鄉隆盛不想讓這個敏感的孩子知道他到底夢到了誰,扯了個謊。
上一次菊次郎不還因爲自己的名字,問過他這個父親,自己是長子,爲什麼要叫“次郎”嗎?
“噢……難怪父親會驚叫……”菊次郎懂事的沒有再問,而是去給父親倒了一杯熱茶端了過來。
西鄉隆盛接過茶來喝了一口,雖然茶水已經涼了,但香氣仍濃,西鄉隆盛一下子便品出來是桐野千穗的手藝,知道她現下正哺育嬰兒,無暇分身,是以將茶預先沏好送來,以備自己隨時飲用,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暖。
“瀚鵬有消息嗎?”西鄉隆盛問道。
“還沒有,不過今晨西北方槍炮聲大作,桐野叔叔說可能是瀚鵬兄長回來了,於是率兵前去接應,今天應該會有消息。”菊次郎答道。
菊次郎話音剛落,一位傳令武士快步走了進來,單膝跪倒。
“稟大將軍,桐野將軍接應回了大參軍林將軍,林將軍請大將軍前往議事。”傳令武士稟報道。
“他回來了。真是太好了!”西鄉隆盛高興地起身。“他回來怎麼不休息一下。所議何事?”
“回大將軍,所議之事,和海軍提督東鄉將軍有關……”傳令武士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回答道,“上原村之丞艦長將東鄉將軍從長崎押解過來了……”
“什麼?”聽到傳令武士的報告,西鄉隆盛大吃一驚。
“上原艦長稱,東鄉將軍聽了……聽了奸細的挑唆,要率海軍反叛……”傳令武士有些結巴的說道。顯然心裡也滿是震驚和惶恐。
西鄉隆盛急急忙忙換上自己的大將軍服,然後便帶着菊次郎,在傳令武士的帶領下急奔而去。
還未到議事大廳,他便聽到了裡面傳來的陣陣叫罵之聲。
“東鄉愚夫!誤我大事!”
“虧你還誇口稱是‘海軍軍神’,這些就是你忠心耿耿的部下?”
“你這混帳,死到臨頭還敢放肆!”有人斥罵道。
聽到這個聲音,西鄉隆盛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聲音,怎麼是自己的表妹夫川村純義的養子川村金太郎呢?
西鄉隆盛定了定神,這時傳令武士高聲道:“西鄉大將軍到!”
大廳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西鄉隆盛大步走進了大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綁的東鄉平八郎和川村金太郎。
看到西鄉隆盛,東鄉平八郎的臉上現出了羞愧之色。垂下了頭。
看到東鄉平八郎面對西鄉隆盛時竟然一臉慚愧之色,川村金太郎心頭火起,又一次怒罵起來。
“東鄉小賊!你這三姓家奴!徵苔之役時,你說要與艦共存亡,結果全艦官兵盡行殉難,你卻一人苟且偷生至今!虧你空有薩摩海軍軍神之名,其實就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你看看你的部下,哪一個和你一條心?你竟然還說自己能掌控全局,這就是你掌控全局的結果嗎?”
“你說你忠君愛國,可一見了西鄉逆賊,便如同老鼠見了貓,嚇得氣不敢喘,你這等膽小匹夫,三姓家奴,還談什麼忠君愛國?可惜我瞎了眼睛,誤信你的虛言,誤了國家大事!”
“八……你給我住口!”上村彥之丞大怒,厲聲喝道,他本來想罵一聲“八嘎”,但出於對西鄉隆盛的尊敬,他這一句髒話還是沒有罵出口。
“上村逆賊!你不守信用,出賣我們,不得好死!”川村金太郎轉向上村彥之丞罵道。
“你可以說我不守信用,因爲我不象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上村彥之丞冷笑了一聲,指了指東鄉平八郎,“實話告訴你,你們之間的勾當,林君早有查覺,我是奉了林君之命,暗中與你們周旋,要不然,我早砍了你們的腦袋!”
聽到上村彥之丞的話,川村金太郎一下子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東鄉平八郎,東鄉平八郎面如死灰,擡頭看了看上村彥之丞,目光中滿是呆滯之色。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的說着,又低下了頭。
“東鄉君,當着大將軍的面,你還有什麼要分辯的嗎?”一個冷峻的聲音傳來,西鄉隆盛循聲望去,這纔看到,一個渾血鮮血的人坐在椅子上,正冷冷的望向東鄉平八郎。
東鄉平八郎回過神來,看着林逸青,瞬間流下淚來。
“原來林君你早就知道了……我……真的沒有話可說,唯求速死……”
“到底是怎麼回事?”西鄉隆盛明白了過來,心中既悲傷又憤怒,“平八郎,真是你要反對我麼?”
“大將軍,您對我恩重如山,我東鄉平八郎平生最爲崇敬之人,便是大將軍您,東鄉平八郎之所以做出如此之事,確有不得已的苦衷……”東鄉平八郎流淚道。
“爲什麼會這樣?是我和瀚鵬做錯了什麼嗎?”西鄉隆盛痛心的問道。
“大將軍,您和林君,都沒有做錯什麼,但正因爲您們沒做錯什麼,這場戰爭纔會出現這樣無法收拾的局面,日本維新以來的成果,全都因爲這場戰爭而毀滅了……東鄉身爲帝**人,不忍心看到日本海陸軍的精華就此互相毀滅,所以才……纔想要爲我薩摩海軍保留一些火種……因而想要……率諸艦投誠政府……”東鄉平八郎不敢看西鄉隆盛,垂頭悲聲道。
聽了東鄉平八郎的話,西鄉隆盛沉默了。
他已然明白了一切。
“東鄉懦夫!哭什麼哭!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流淚不止,效那小兒女行狀……”川村金太郎看到東鄉平八郎泣不成聲的樣子,氣往上衝,又一次叫罵起來,但他一句話未說完,便突然止住了。
川村金太郎圓睜雙眼,嘴裡不住的吐着血沫,西鄉隆盛只看到寒光一閃,一柄匕首便刺進了他的喉管。
匕首是從林逸青的手中拋出的,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轉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林逸青緩緩起身,來到了身子猶自挺直不肯倒下的川村金太郎面前,西鄉隆盛注意到林逸青的頭臉和身上滿是血跡,連走路時都在大廳裡留下了一串帶血的足跡,身上的血腥氣遠遠的便可聞到,不由得心驚不已。(想知道《崛起之新帝國時代》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衆號,搜索“zhongwenwang”,關注公衆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