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王妃。”在凌兮雲毫不客氣的目光中,穆欣然並沒有覺得惱怒,反而是從容的又施了一禮,這才站直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心,大大方方的讓凌兮雲看。
“你倒是跟往日不一樣了很多。”凌兮雲看了半天,說道。
“不,我只是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貌而已。其實,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的父親當年也不過只是個讀書人罷了。如果不是大王后來將鬼蜮治理的這樣好,他又知恩圖報,念在父親臨終之前的囑託,好好照顧我。我也不會過上那樣錦衣玉食的生活。”
穆欣然的話讓凌兮雲很吃驚,這該不是在以退爲進吧。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這句話放到穆欣然的身上,好像是不大管用吧。
“你能明白就好。我也沒什麼話好跟你說的了。往後我們二人,估計也很難再見面了,你就好自爲之吧。”
凌兮雲原本倒是有幾句話想要跟她說的,但如今看到穆欣然這個模樣,她也覺得自己那些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是,多謝王妃囑託。其實,今日進宮,欣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王妃能夠恩准。”穆欣然的神情當中充滿了恭敬,再也沒有往日裡那虛情假意的模樣。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儘管開口就是。”穆欣然如今都這個模樣了,凌兮雲自然也無意痛打落水狗。
說到底,她的心還是很軟的,只是到底委屈了宛如。
“欣然想見宛如一面,當面跟她道歉。希望王妃能夠恩准。”
凌兮雲剛想到宛如,穆欣然便自己開口提了出來,這到底是真的大徹大悟,還是故意在她面前演戲?
凌兮雲有些不敢相信,壞人要是都這麼容易變好人,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紛爭了。
但既然她自己提出來了,凌兮雲自然也不會拒絕,隨即便讓人去將宛如叫了過來。
宛如進來的時候,靈兒也跟着來了。
一看到穆欣然的身影,靈兒放在袖子裡的手,就有些蠢蠢欲動。
眼見她就要掏出什麼東西了,凌兮雲面色一沉,冷聲警告的喚了一聲:“靈兒!”
見凌兮雲阻止了自己的動作,靈兒老大不高興的嘟起嘴巴,道:“王妃,何必要護着她!這個女人做了那麼多壞事,合該有這麼一個下場!”
靈兒惡狠狠地瞪着穆欣然,恨不得親自動手,上去將她撕成碎片。
“大王已經將她逐出鬼蜮了。她也已經受到懲罰了。”雖然凌兮雲也覺得這處罰實在是有點輕。
“這哪夠!大王也太偏心了。”靈兒一張快嘴,有什麼就說什麼。
“好了,大王自有打算。你退下吧。”凌兮雲兩眼一瞪,看着她道。
靈兒還想上前,卻被凌兮雲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還不退下!”凌兮雲冷聲說道。
靈兒這纔不情不願的退了下去。
整個的過程當中,穆欣然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的波瀾,即便是靈兒對她出言不遜,她也沒有任何的惱怒。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凌兮雲這會還真是對穆欣然刮目相看了。
她如今這個模樣,到有幾分乃父之風了。
“宛如已經來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凌兮雲暗自點了點頭,宛如便上前了一步。
穆欣然見到宛如,面上的神色這纔有些動容,她走到宛如的面前,對着她說道:“宛如姑娘,當日是我鬼迷心竅,一時錯手打傷了你,對不起。我向你賠禮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看到面前這個女人,宛如便想起當日她不顧一切的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模樣。
雖然生氣,也曾經想過要好好的教訓她,但人到了自己面前的時候,宛如還是下不了手,更何況她還那樣真心誠意的跟自己道了歉。
“既然王妃說你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那這件事便這樣算了吧。只是,以後,不可以再爲了自己去傷害別人。這是不對的。”宛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拿哥哥平日裡教訓自己的語氣,去跟穆欣然說道。
“是,我記住了。多謝宛如姑娘。”聽到宛如這樣說,穆欣然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然後她才轉過頭去看向了凌兮雲。
“王妃,父親舊居里還有幾本書,往後我怕是再也不能回來了,我能將那些書帶走,留個紀念嗎?”穆欣然問道。
不過就是幾本書,凌兮雲大手一揮便同意了。
穆欣然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她清淡閒適的背影,凌兮雲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女人,或許這個纔是她最真實的模樣吧。
往日裡爲了迎合帝無殤的喜好,她強迫自己變成了另一種女人,就像是依附男人而生的菟絲子,柔弱,嬌美,儼然一朵溫室裡的嬌花。
其實她的本性當如她的父親一般,是一株寧折不彎的青竹。
其實,如果她不刻意僞裝,或許帝無殤也不會對她全然沒有感覺。
只是那樣一來,倒也沒自己什麼事了。
凌兮雲越想越糊塗,索性撩開了手,總歸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只希望她在今後的日子,能爲了自己而活吧。
穆欣然這一去,果然信守承諾,終身不再踏入鬼蜮一步。
她只是用她父親自小教導她的醫術,結合自己後來的自學,做了一名在四朝當中遊走行醫的女大夫。
在她手裡救活了無數條人命,她卻從來不收取任何的診金,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懸壺濟世,用以償還自己當年爲了私慾所犯下的罪行。
凌兮雲和帝無殤也是在很多年以後,纔在一次出行當中,見到了那個久違的故人。
那時的她身邊已經有了自己的良人相伴,而且看她的樣子,恐怕很快就要爲人父母了。再次看到帝無殤和凌兮雲,她的神情並沒有任何的異樣,只是遠遠的點頭致意,便在她夫君的小心攙扶下,慢慢朝着家中走去。
凌兮雲很喜歡她那時候的樣子,如果兩人一見面的時候,她就是那樣的話,她相信她們一定會成爲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