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從來就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對華錦年的過去沒有過問,就連顏玥的過去也不曾問起。她一直以爲她一定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千金,不用工作,也不靠男人,卻可以生活的很滋潤。可是原來她忘記了,書上說,每一個外表灑脫的女人背後,都有一段不灑脫的往事。
只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鮮血淋漓……
想到這裡,錦瑟下意識的摟了摟懷裡的顏玥,第一次覺得那個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狐媚女子竟然脆弱的讓人心疼,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嘴巴竟然如此笨拙。
她多想說一些什麼話來,哪怕矯情也好,至少,可以小小的安慰一下她,可是那個在做任務時口若蓮花的自己,如今在真情實意的心疼下,竟然只是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輕輕的摟着她。
蜷縮在錦瑟懷裡的顏玥,似乎在酒精和疲憊的雙重因素下,淺淺的睡着了,感覺到一絲溫暖,貪戀的往溫暖的懷抱裡拱了拱,凹了一個舒服的睡姿。
錦瑟不由得笑了,心裡溢出一絲暖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正在她以爲顏玥會沉睡的時候,又聽見她似乎夢囈一般的開了口,似是自言自語一般,
“司徒那傻小子,自從你走了以後,每天都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他是唯一一個在我殷勤的媚功之下還對我不理不睬的男人,所以我對他也有幾分好奇,再說我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所以在他連續半個多月都萎靡不振之後,我故意引誘喝得不省人事的他,他糊里糊塗的抱着我,就在我以爲再一次的證明了這世上沒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時,你知道麼,他突然說了一句話。”
顏玥閉着眼睛,不知道是醉是醒,輕輕的說,
“他抱着我,嘴裡癡癡的叫着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說,‘錦瑟,求求你不要離開我。’當時我就知道我輸了,輸給了愛情,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好男人,只可惜,我沒碰到。”
她說完,便再也沒有說話了,均勻的呼吸,清清淺淺的掃在錦瑟的手臂上,恁的,讓她再無法平靜。
這麼些日子以來,拼命忘記的那張臉,此刻突然不可阻擋的出現在腦海裡,清晰得讓人不敢呼吸。
一想起那個工作的時候揮斥方遒淡定從容見招拆招的男子漢爲她這個騙子傷心難過的樣子,米舒的心,便像是被無數的螞蟻一口一口的咬噬。
司徒一,司徒一,你這個白癡。
第二天醒來,顏玥醒來照樣生龍活虎沒心沒肺,隻字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錦瑟也很配合的跟她貧嘴,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可是錦瑟心裡清楚,經過昨晚,她纔算是真正的瞭解這個她一直以來唯一的好朋友了,而且估計昨天晚上她是借酒裝瘋,其實自己說了什麼她根本清楚的很,滅絕師太是一多牛叉哄哄的人物啊,一瓶威士忌哪能撂了她,所以,很有可能,最後那個故事,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簡直是交友不慎。
錦瑟多努力多拼命的去達到華錦年的要求,好不容易不去想那張讓她無法淡定的臉,被滅絕師太那麼一搗毀,全部破功。
她現在一閉眼,眼前就會浮現起司徒一那張俊秀的一塌糊塗的臉,悲傷無助的哭泣樣子,每一滴淚水,足夠讓她呼吸不能。
可是她堅信如果再給她點時間,再回到以前那種被孩子們填滿了的生活,她一定可以再次忘掉。
偏偏老天爺喜歡跟她開玩笑。
被滅絕師太佔用了幾天時間,錦瑟想那羣孩子想瘋了,特地買了好多禮物和好吃的,等着被那羣可愛的孩子們“興師問罪”,一想到那一張張天真可愛的臉嘟起嘴吧質問她爲什麼這麼多天沒去看他們的委屈樣子,她就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那一抹青春洋溢的笑容,頓時照亮了冰天雪地,讓路人都看呆了。
不過錦瑟萬萬沒想到,已經滿心歡喜的到了孤兒院的自己,會被眼前所看到的,徹底的震驚在原處。
冬日裡一縷和煦的陽光,反射到落了一地的巧克力糖果五顏六色的糖紙上,照應出那張腦海深處一直費盡心思去遺忘的熟悉面孔。
笑得張揚放肆的小孩子們中間,怎麼會是……司徒一?
那一刻,似乎是認定肯定以及篤定,這個突然出現的司徒一,這麼揹着她做了這麼多傻事的司徒一,絕對就是那個她一直好奇的神秘“院長叔叔”毫無疑問,似乎她潛意識裡一直不想承認的事實,在經過某種機緣際會的巧合之後,正因爲自己的負隅頑抗和自欺欺人,才愈發在巧合出現之時,便喪失了一貫的理智,似乎鑽牛角尖的近乎於執拗。
而顏玥又給她講了那麼一個故事,她幾乎可以想象出來,顏玥沒說完的故事——
一時心軟,被他的執着與癡情打動,於是便告訴了他,她的蹤跡。
本來錦瑟對那位未曾謀面的“院長叔叔”便有十分罕見的好奇心,她感激他,就像感激當年突然出現拯救了會成爲小安琪的自己的華錦年。
而她又正好處於破功狀態,腦子裡對司徒一的印象像是脫離了牢籠,正在潰不成軍。
這個時候,兩者正好又鬼斧神工的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合在了一起,於是那牢籠中禁錮驀地化作了洪水猛獸,將她的大腦衝擊的無以復加,一時間,各種封鎖的記憶一下子全部如洶涌的波濤一起涌了上來,片刻的五雷轟頂之後,便迅速的短路,一片空白。
眼尖的孩子首先看見了她,興奮的叫着“神仙姐姐”,司徒一回頭。
那一秒,恍如隔世。
那一眼,仿若千年。
錦瑟的眼裡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幾米之外那個男子欣喜和感動的模樣、和總是一絲不苟精神奕奕的他,下巴處泛着青光的鬍渣。
她一定是傻掉了,也一定真的被這個“院長叔叔”的所作所爲感動了,所以纔沒有拒絕這個帶着些許顫抖的擁抱。
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擁抱,她渾身癱軟,在孩子們半害羞半起鬨的熱鬧環境中,輕輕
的閉上了眼睛。
拐角處,某雙習慣了躲在中的黑亮小眼睛,偷偷的看着這一場景,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複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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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驚詫與震撼過後,回覆了平靜與常態的錦瑟,跟司徒一併排着走在W市一條鋪滿積雪的小路。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路上沒有什麼行人,空氣中只有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相視一笑,錦瑟大方的謙讓,“你先說吧。”
司徒一也不扭捏,看着錦瑟那張美得動人的側臉,略帶沙啞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最近,好麼?”
一點也不特別甚至有些老土的開場白,卻讓錦瑟無端的僵了一僵。
她好不好?這個問題她從來不知道,從十歲那年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好什麼叫做不好,也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只是她的生活還跟以前一樣,按部就班,以華錦年的命令爲馬首是瞻。而他呢?在她繼續“勾引”別的男人爲別人的男人展露風情的時候,他卻每日每夜的把自己灌醉,頹廢得一塌糊塗。
而如今,他最關心的問題,卻是她好不好。
錦瑟微微笑了笑,回答道,“還不錯啊。”
司徒胤只是“哦”了一聲,似乎想起什麼似地,又問,“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
她本來想問他,怎麼會跑到W市來,可是後來發現這個問題很白癡,而且更加不知道當他深情款款的告訴她原因時,自己該怎麼面對。
於是錦瑟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他也不追問,只是淺淺的笑着,臉上是淡定從容的滿足,彷彿即使在冰天雪地裡,那飄渺的陽光也可以毫無阻礙的照在他身上。錦瑟的餘光瞥着他,忽然覺得明明是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雖然有一輩子那麼長,可是,她發現這個愛耍寶愛撒嬌的淘氣男人,除了外表帶了一些剛毅與滄桑之外,心智也成熟了許多。
第四十九章 是我們主宰着命運,還是命運玩弄了我們(一)
接下來的日子,錦瑟過的幸福而滿足,她還是原來那個她,仍然絲毫不倦怠的完成華錦年交給自己的任務,褪去僞裝之後,仍然去孤兒院和孩子們盡情的享受快樂的時光,只不過,多了一個司徒一。
他們一起跟孩子們玩各種遊戲,那段日子裡,她整個人都是微笑着的。
她也從來不去證實司徒一是不是那個“院長叔叔”,就彷彿認定是事實不需要去證明一樣,在孩子們喊他司徒叔叔的時候,她也並沒有多想。
而司徒一也真的成熟了許多,從來不去插足錦瑟的生活,他們似乎很有默契的在某個時間同時出現在能對方會出現的地方。這種感覺讓她安心。
錦瑟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再多的東西她不能給,也給不了。
可是錦瑟萬萬沒想到,這樣單純的幸福日子,竟然纔剛剛開始,便猙獰着揮着手向她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