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垂眸,隱了笑意的說,甚至他就算是笑着,也跟沒笑一樣。
於是便見這新晉的相府二小姐,這臉上的神情就別提有多精彩了。
又是氣又是惱,可偏偏還啞巴吃黃連發不得火。她一口氣憋在嗓子眼,愣是氣得好半天,才順過了氣來,指着眼前的冰塊臉,跺着腳喊道,“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你就這麼聽話,我讓你去死,你去嗎?”
柏清點頭,“但凡小姐吩咐,屬下無不從命。”
眸光擡起來,不似是以下屬的目光直向而上,反倒是眉眼之間,充滿了隱隱的笑意,與戲謔,這讓他從來就以冷漠無情地人的一張臉,難得竟顯鮮活了起來。
至少,算個真正的活人了。
碧秋呆呆看着,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是被人耍了。
這該死的冰塊臉,他根本就在調戲自己啊!心裡又羞又惱,一轉臉,向着自家小姐憋屈的喊着,“姐,你看他……”
煙龍貞看得哈哈大笑,她一臉興趣的看着柏清,“你是明王府的什麼人?”
敢這樣對待她身邊的貼身丫頭……哦!不!是她相府的二小姐,這也是有點膽色的。
“回王妃的話,屬下柏清,是王府暗衛。”
所謂暗衛,如果主子一輩子不召喚現身,那就是一輩子要隱在暗中,不能暴露身份的。不過如今像他這樣,其實已經不算是真正的暗衛了。
由暗轉明,他是可以生活在人前了。
“唔!暗衛的話,身手應該很不錯的。”煙龍貞頓了頓,又回眸看了眼碧秋,後者一副杏眼圓睜的樣子,看起來仍然是氣得不輕,她抿脣一笑,重又與柏清道,“從我爹書房裡找到了什麼線索?說與我聽聽吧!”
走到院中的石桌旁落座,擡手撫去桌上落葉,已是入了秋,但氣溫尚高。她在這院中略站了會兒,身上已是起了微微的汗意。
柏清極懂分寸,見王妃主子問起,自然捧着那摺子上前,打開,指着其中內容道,“王妃請看……這裡,老相爺是打算要寫什麼?”
攤開的摺子上,雪白的澄心紙,除了星星點點幾個毫無規律的墨點,便再沒有其它任何信息。煙龍貞奇道,“這是什麼線索?什麼都沒有?”
柏清點點頭,“王妃請注意看,這樣的一些墨點,是在什麼情況下,才能錯落而成?”
他擡手點過來,在當前鋪開的澄心紙上輕輕滑動着,煙龍貞頓了頓,目光裡帶了一層寒意,“你的意思是說,我爹在被人殺害之前,曾經有過一份摺子,而現在,這份摺子沒了,只留下這份墊寫過的澄心紙……所以現在,只要找到在誰的手裡有我爹這份摺子,那麼,誰就是兇手?”
“王妃聰明!的確是如此。”
柏清將摺子划動而折起,碧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怔怔的道:“老爺生前,有最後寫過摺子的嗎?”
她怎麼不知道老爺寫過摺子的?
“不管寫沒寫過,這也算是個突破點了……”
煙龍貞指節敲打着石桌面,淡淡冷笑着,“柏清,你既是王府暗衛,也是一把好手,這個就交於你去查了。被人扔下的血衣,以及後來消失的摺子,你儘管放手去做。至於王爺那裡,我會去說的。”
她私自調用他的暗衛去查她自己的私事,這不管怎麼樣,都是需要去打個招呼。當然,或者溫哲烈還非常開心的擺手說,煙煙,你趕緊將所有人都調去用吧,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在他心裡,他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麼彼此呢?
柏清應聲去辦了,澄心紙折得好好的揣在了懷裡,碧秋瞪着眼睛看着這個冰塊臉的男人,還真是如同一個悄無聲息的影子般,一眨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心裡一口氣猛的又堵上……這算個什麼事啊!
莫名其妙跟人家吵一架?
“碧秋,碧秋?”
耳邊小姐在喚着,她猛的回神,“啊,小姐,什麼事?”
煙龍貞依然坐在桌前,指節敲打着桌面,“也沒什麼事。依你之見,柏清這個人怎麼樣?”
能怎麼樣?
“還能怎
麼樣?天天就是板着一張冰塊臉,也不知道是誰欠了他八輩子的恩了,見誰都覺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小姐,這樣的人,你把這麼重要的事吩咐他去做,真的好麼?”
也不知哪裡來的不舒服,碧秋一開口就把人家給蔑了個什麼都不是,煙龍貞“哈”的一聲,眸光帶着戲謔,樂呵呵的逗趣着她,“碧秋,柏清他對你不規矩了嗎?”
要不然,這哪來的這麼大的生死仇恨?
“這,沒有啊。小姐!”
碧秋氣惱着,喊着她,“小姐,你又來欺負我……”
煙龍貞猛的哈哈大笑,這笑意隨着風聲吹了出去,到了門口,凌霜玉的轎子落定,採蓮忙着擡手掠了轎簾,恭敬的道,“小姐,左相府到了。”
凌霜玉嗯了一聲,彎腰下轎,掐絲繡清荷的裙襬如蓮荷一般,在陽光下微微閃着光亮,小丫頭撐着紙傘上前,凌霜玉便揚着嬌小的下巴,擡眸看着眼前掛着白色燈籠的左相府。
左側:鞠躬盡瘁萬古長青
右側:兩袖清風一世英名
字體雄厚有力,勁透紙背,也足以看出了書寫這副輓聯的筆者,心中也定是悲痛萬分。
“甚至老相爺,也足以當得起一代名相了。只不過,凡是兩袖清風之好人,總是不能長壽罷了。”
你若好了,那壞人佞臣,又該如何偷機取巧的耍滑頭呢?
脣角抿了若有所思的敬佩,凌霜玉先是矮身一禮,這才與採蓮道,“上去扣門吧!”
“是!”
採蓮應聲而去,她從明王府被趕出來時,幾乎要羞憤欲死,可人總是要活着的,她現在雖然是已經落魄到了進入到右相府爲丫頭的地步,但總是比落流街頭要好。
“啪啪”的叩響了門上的大鐵環,採蓮向着門內喊着,“有人嗎?大姑娘在嗎?我們家小姐來訪。”
她眼睛貼在門縫裡看,門內蕭條一片,雖是府內大片的白幡已撤,但從各處粘貼的白色哀思來看,也依然是讓人心下一顫。
心下有鬼,總是自己就先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