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吸一口氣，鳳來纔將頭撇到一邊，兩滴淚就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最後沒入腳下的那片焦土之中。
而龍衍，他那雙金芒與紅光交替閃爍着的眼裡，突然微微一縮，然後又有堅定閃過。
就如，終於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
沒等鳳來發現什麼，龍衍就已經先一步在鳳至的身邊坐了下來。
他探出手想往鳳至那已經不成樣子的臉上撫去，但手才伸出一半就又頓住了，然後深吸一口氣，一張嘴，就將先前在與慕容家的人的戰鬥之中立過奇功的龍衍吐了出來。
金色的龍珠在空中滴溜溜地轉着，看着十分的有靈性。
龍衍只看了龍珠一眼，視線就重新挪回了鳳至臉上。
他伸出一指輕輕按在鳳至的眉心，忽略指下那沒有任何生氣的死寂，口中突然就吐出一連串聽着晦澀難懂的音節來。
這是龍語！
雖然聽不懂龍衍在說些什麼，但鳳來卻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對。
可是，他這時就算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而龍衍，在說完那段龍語之後，又換成了人類的語言將先前的契約再說了一遍。
“以吾之血，喚吾之血脈之力，金龍一族龍衍，願與眼前之人結下同生共死之契約，契！”
話才說完，龍珠之中金光一閃，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龍珠之中沒入鳳至的額心，與此同時龍衍的額心也跟着閃過一道淡淡的金色印記。
“龍衍！”鳳來終於忍不住失聲驚呼。
這是龍族的同心契！
鳳來曾經在典籍上看到過關於龍族同心契的介紹。
龍族的強大人盡皆知，而在強大之外，龍族同樣有許多別的特質，比如整個龍珠一心對外的團結，又比如對伴侶的忠貞。
對於龍族的忠貞，最爲體現在外的，就是同心契。
只從字面上，就大概可以看出來同心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這是龍衍每對夫妻在結爲伴侶之後都會締結的契約。
龍族因其實力種族等擁有不同的壽命，比如說龍衍所在的金龍王族，因其實力高於普通龍族許多，所以壽命也比普通龍族要長出許多。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同心契能將夫妻兩人的壽命平衡到同一個程度。
若是一方有五萬年的壽命，而另一方只有一萬年，那麼締結了同心契之後，兩人的壽命便都會是三萬年。
同心契的契約詞中的“同生共死”還不僅僅是體現在這裡，若是契約其中的一方未及壽終便提前因意外而死去，那另一方亦不得獨活。
這就是同心契！
而且，同心契還並非隨便兩個人都可以締結，除了至少有一方得是龍族之外，還要求兩個人是真的彼此相屬，若其中一人有任何一點異心，兩人便不可能結成同心契。
也正因爲如此，這同心契才成了龍衍忠貞的象徵。
鳳來的驚呼，也正是因爲這樣。
雖然他是鳳至的親哥哥，但眼看着鳳至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說不定都已經……
在這種情況下，龍衍還與鳳至結下同心契，他豈不是將自己的生死全都寄託在了鳳至的身上？
想到這些，鳳來驚呼之後便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看眼前這兩人。
一個幾乎看不出來完整的人形，另一個則光鮮而富有生機，這副情景原本應該是極爲突兀並不相襯的，但因爲龍衍那毫不掩飾的深情，以及生死相許的決絕，在鳳來眼裡，這時的情形便多了幾分甜蜜與悲意。
鳳至被龍衍守着，鳳來探查不到她到底情形如何。
但，鳳來在心底暗暗祈禱着，祈禱鳳至不要有事，祈禱她和龍衍，能夠就這樣一直相伴着走下去。
而龍衍，看着同心契締結成功的金光閃過，再看看完好無損的自己，他終於還是鬆了口氣。
有同心契的影響在，若鳳至真的有什麼不測，他這個契約的一方是不可能會什麼事都沒有的。
從看到鳳至的那刻起，除了方纔訂立契約時將手指觸到了鳳至的眉心，其餘時候龍衍都不敢讓自己碰到鳳至。
他怕。
怕萬一碰到了鳳至，會發現鳳至其實早就已經死去。
而現在，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龍族秘法秘藥無數，就算鳳至受了再重的傷，只要將她帶回龍族，他便一定能治好她！
龍衍在心裡這般想着。
然後，他伸出總算平靜下來的手，輕輕的，輕輕的，將鳳至那早已不成樣子的身體抱在了懷裡，緊緊貼在他自己身上。
彷彿這樣，他就能替鳳至承受一切的痛苦。
一旁的鳳來，看着這一幕，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心裡跟着就是一酸。
情深，深情。
對以前的鳳來來說，這兩個字只不過是字面上的意思，但今天，因爲有生死爲限，他總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鳳至和龍衍，他們大概本來就應該這般相伴着在一起吧。
龍衍就這樣輕輕擁着鳳至。
鳳來只靜靜看着。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在這靜默之中，時間的流逝也讓人覺得不明顯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原本靜謐的空間裡便突然響起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
龍衍立即有些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鳳來。
他在確認，確認方纔那聲嘆息是不是出自鳳來之口。
鳳來也同樣驚愕着，他朝着龍衍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兩人便都同時看向鳳至。
鳳至那已經悄無聲息許久了的身體，到這時總算輕輕動了動，這時的鳳至似乎行動格外的艱難，她的眼皮輕輕動了動，卻許久都沒能睜開。
她於是不再輕易動彈，只用着沙啞了許多，幾乎都聽不出來那是屬於她的聲音又嘆了一聲。
“真是個傻子……”
“不是說了，讓你不準做什麼傻事的嗎？”
這兩句話說完，龍衍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激動，一把將鳳至緊緊摟在懷裡，嘴裡喃喃念道：“鳳至，鳳至，鳳至……”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鳳至的名字。
就好像，只要不這樣念下去，鳳至就會突然從他眼前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