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們是不是見過?”白長青瞅着莫小川,慢慢地,雙目恢復到了自然之色,便是之前的那種透着幽光的狀態,也不復存在了。
莫小川的目光也慢慢地恢復到了正常。沒有北斗劍在手,進入煞道,對他來說,似乎也不怎麼好受。尤其是,還要對抗白長青的瞳力。
隔了片刻,莫小川這才緩聲說道:“你終於想起了我。”
白長青眉頭緊蹙起來,隨着蹙眉的動作,臉上的污垢緩緩地跌落,這張臉,都快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他思索了一會兒,猛地一擡眼,道:“老子想起來了,你便是當初帶走那混蛋的混蛋。”
這話,聽在莫小川耳中,只感覺十分的彆扭。他不知該承認好呢,還是不承認好。頓了一下,莫小川輕咳一聲,道:“我是你所想的那個人,卻不是你口中的混蛋。”
“老子說你是,你便是。這天底下,有哪一個敢說自己不是混蛋的?即便是老子自己,也是一個大大的混蛋。當然,被你救走的那個小子,更是一個混蛋……他孃的,想起來,便生氣,氣死老子啦!”白長青說着,猛地一跺腳,地面的岩石頓時裂開了縫隙,他在那裡哇哇大叫着,胡亂罵着,到最後,莫小川都聽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了。
良久之後,白長青好似罵累了,抹了一把汗,搖了搖頭,道:“罷了,說這麼多,亦是無用。當初教那小子功夫,也只不過是閒着無聊。以那小子的資質,又豈能練會老子這等神功。不過,你小子倒是不錯的,要不,老子教你,你救老子出去怎麼樣?”
莫小川淡淡地望着白長青,不說話。
白長青見莫小川不爲所動,又道:“老子的神功,你也見識過了。絕對要比柳敬亭那渾球的功夫強,難道你不想學嗎?”
莫小川依舊不說話。
白長青又道:“小子,你可想好了。有多少人跪着求老子,老子都不答應教他們的。老子這也是看你的資質不錯,這才懂了心思。再說,你以前說過,你是齊心堂的人。傳了你,也不算是外人,只要你救老子出去,怎麼樣?”
莫小川緩緩地搖了搖頭,道:“白前輩,難道你現在還看不出來,我也是被關進來的。我怎麼救你出去?若是有辦法,我自己早走了……”
“呃!”白長青一愣,隨即大罵,道:“渾球,你和不早說,憑白在這裡消遣老子……”罵罷之後,他又覺得似乎哪裡不對,想了想,陡然轉過了頭,盯着莫小川,道:“你想騙老子!”
“騙你?”莫小川輕笑一聲,道:“爲何要騙你?”
“哼,你定然又是莫智淵那渾球的說客吧?這麼多年來,那渾球早已經不派人來了,老子差點大意了。看來,那渾球還沒死心。”白長青一臉傲氣地說道。只是,他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配上這股驕傲勁,卻是顯得有幾分滑稽。
“哦?”莫小川微微一笑,道:“何以見得?”
“你若是被抓進來的,怎麼還會穿着這麼幹淨的衣服,還給你準備了那麼幹淨的牀,還有酒菜桌椅……”白長青說着,突然沒有了動靜。
莫小川疑惑地擡起頭,之間,他正仔細地瞅着莫小川身上的衣服,突然眉頭緊鎖起來,喃喃道:“這衣服怎麼有些眼熟,似乎,當年王爺曾經穿過……”
提到“王爺”二字。白長青的雙目忽地又泛起了幽光,便如夜間草原之中的惡狼一般,眼皮使勁地上臺着,瞪大雙眼,眼珠子都似乎要蹦出眼眶來一般,盯着莫小川瞅了一會兒,猛然道:“你與齊王到底是什麼關係?怎麼會穿這烏蟒袍的?”
莫小川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蟒袍,當初莫智淵賜給他的時候,曾經說過,以前齊王便是穿過這種蟒袍的。再看白長青的表情,恍然大悟,微微搖頭,道:“現在整個天下,怕是也唯有你不知曉,這件事了吧。”莫小川說罷,將椅子調轉過來,從懷中摸出了酒壺,仰起頭,灌下一口,緩聲說道:“當年,父王蒙難,白老先生也爲此而受了不少的苦。原本,我早該想辦法救你出來的,只可惜,能力不濟,白先生莫怪纔好。”
“你說什麼?什麼父王?”白長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莫小川的話,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糾結起來,瞅瞅莫小川,又瞅瞅自己,來回反覆多次,這才一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比是齊王的世子?當年齊王世子不是已經……”
“已經被一個太監抱走,逃脫了……”莫小川接口道。
“這麼說,你當真是齊王世子?”白長青先前的瘋癲的模樣,似乎不見的,整個人開始看似變得沉靜下來,緩緩地坐在了地上,盤起了腿,似乎,眼前這件事,讓他極難相信。
莫小川也不着急,慢慢地飲着酒,靜靜地等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白長青緩緩地站起身來,看了莫小川一眼,道:“你與我說說外面的事吧。”
莫小川放下了酒壺,瞅了白長青一眼,道:“你當真想聽?”
白長青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
“該從什麼地方說起?”莫小川拍了拍腦門,似乎很是爲難的樣子。
“白易風,他現在如何了?”提起白易風,白長青的面上露出了一絲平靜之色。似乎,對於他來說,不瘋癲,便已經是情感流露了。
“死了!”莫小川的回答,倒是十分的乾脆。
白長青微微一愣,面上閃過一絲痛色,隨後,輕嘆了一聲,道:“沒想到,他竟然先我一步。”
“人都要死的。這沒什麼……”莫小川倒是很是淡然。
“你是怎麼進來的?”白長青上下打量着莫小川,道:“看你現在的穿着,莫智淵應該沒有過分爲難你。難道,他又像當年一樣,玩那套表面君子?”
“我?”莫小川想了想,輕輕搖頭,道:“這一次,我被抓進來,倒是怪不得皇上。”
“皇上?”白易風聽到莫小川對莫智淵的稱呼,突然冷笑了一聲,道:“沒想到,齊王的後人,居然稱呼那渾球爲皇上了。”
“爲什麼不呢?”莫小川又仰頭飲了一口酒,道:“當年的事情,我不想去追究太多,再說,我也沒有那個能力。難道,你認爲,我非要與伯父拼個你死我活,纔對得起父親?”
白長青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莫小川攤了攤手,道:“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爲我殺了人。”
“誰?”白長青對此,倒是來的興致。
“晨公公……”
“晨……”白長青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是意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頓了一下,突然仰頭一笑,道:“原來是那個閹貨,殺的好哇……”
“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被關在這裡的感覺,卻不怎麼好。”莫小川面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之色。
白長青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老子都被關了這麼多年了。連自己都數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個日月。再說,看你現在的模樣,應該也不會被關多久的。”
“但願吧!”
“你既然是齊王世子,又特意來見我。可是有什麼想法?”
“你是想讓我救你出去?”莫小川說道。
白長青沒有直接確認,只是看着莫小川。
莫小川輕嘆了一聲,道:“這樣吧,我與你講一講外面的事情,你便會知道答案了。”說罷,莫小川便從他第一次來天牢救司徒雄的前因後果開始說起。
這麼多年過去,這裡面有許多的事。起先白長青還沒有太在意,不過,聽着莫小川敘說,逐漸的來了興致,不時插言詢問,如此,兩人的話,卻是越說越多起來。
莫小川在天牢之中,好似過的還算是清閒。而外面的人,卻是忙得不可開交。
司徒玉兒在宮門前,一直等到天亮,再至中午,也未能入宮。最後,還是蘇燕前來,將她接了回去。至於柳卿柔,在柳承啓的門外站了一夜,卻是直接病倒了。現在,整個人躺在牀上,說着胡話,柳惠兒陪在她的身邊,小心侍候着。
蘇燕更是忙碌的不可開交,他與顧連清商議了一夜,最後,決定還是給司徒琳兒先送信過去,以防萬一。這件事,他直接通知給了綠帽子,又齊心堂派人前去。
顧明一直都負責這一塊的事,做起來,的確是比他要在行的多。
一切都安排下去。劉娟娘開始招集人手,全力查探莫小川所在之處。
一連幾日過去,整個上京城都沉浸在一種怪異的氣氛之中。這一日,心兒又來到了王府之中,此次,沒有遇到文芳,是司徒玉兒招待的她。
心兒看到司徒玉兒面容有些憔悴,低聲一嘆,開門見山地說道:“莫王爺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現在,我能做些什麼嗎?”
司徒玉兒看着心兒臉上掛着的擔心之色,不似僞裝,心中不由得的有些發苦,前幾日,她還在想着,要怎麼對付心兒,卻沒想到,現在兩人坐在一起,倒是心平氣和,對彼此,完全地沒有了任何的怨氣。
只是,面對心兒的話,她也不知該怎麼說。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朝廷之事,我懂得不多。不過,或許你會有些辦法。此次,皇上召王爺回來,也是爲了與你完婚的。你是吐蕃的公主,或許,可以藉着此事,詢問皇上。即便不能讓皇上將王爺放了,或許有可能打探出王爺的消息來。”
心兒輕輕點頭,道:“如此可以嗎?”
“現在,也只能是試一試了。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司徒玉兒面上帶着苦澀,輕聲說道。
心兒思索一會兒,道:“這件事,我會盡力一試的。不過,對於邦交之事,我自己無法做主的,還需要與使臣商議,請他們出面,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
司徒玉兒點頭輕嗯了一聲。
隨後,兩人似乎便再沒有了話題。彼此都沉默不語,靜坐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心兒感覺到,自己在留下來,也沒有什麼幫助,便起身,道:“那我現在便回去安排吧。早爭取一些時間,或許,對莫王爺會有一些幫助。”
“嗯!”司徒玉兒也跟着起身,道:“我送你。”
“不必了。”心兒輕輕搖頭,道:“王府中還有許多事要你處理的,我自己離開就好。又不是沒有來過……”說着,心兒展顏一笑。
司徒玉兒也跟着笑了笑,只是,此刻滿面愁容的她,笑起來卻是有些勉強,不過,越是這般,她這絕色容顏卻更顯靚麗,其中還有着一絲讓人心疼的柔弱之感……
送走了心兒,司徒玉兒回到屋中,臉上滿是茫然,去宮中尋太后眼下看來是不成了。沒有太后幫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在這個時候,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若是姐姐現在在這裡的話,她一定會有辦法的吧?司徒玉兒心中這般想着,卻不知道,其實司徒琳兒現在也是焦頭爛額,不知該怎麼處理。
就在昨日,有人直接給章立送來了消息,說莫小川一回京,便被皇帝扣留,怕是有性命之憂。
聽到這個消息後,章立當即便來找司徒琳兒。
司徒琳兒起先有些不相信,但章立說,送信之人,乃是章府中人,跟了他們多年的老人了,絕對信得過的。
章立如此說,司徒琳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讓章立再確認一下消息的來源,覈實之後,再做定奪。若是貿然採取什麼行動的話,怕是會動搖軍心。現在,大軍剛剛從蠻夷國腹地撤出來,花旗衝又坐鎮在了前線大營之中。如果軍心不穩的話,怕是花旗衝又會打什麼主意。
司徒琳兒說的句句皆在理。章立便點頭答應了一聲,暫時退了出去。
安撫過章立,司徒琳兒自己都有些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自己的心中,也有些拿捏不準。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日一早,便命人將林風叫了過來,本來,司徒琳兒打算處理過這邊的事,便讓林風護送着返回上京城。現在看來,卻是一時之間無法離開了,不過,上京城到底怎麼回事,她卻放心不下。
林風進入帳中,躬身行禮,輕聲說道:“琳兒姑娘,您叫我?”
司徒琳兒微微點頭,道:“林護衛,坐下說話。”
林風依言坐下。
“林護衛,今日,軍中可有什麼傳言?”司徒琳兒直接問道。
林風見司徒琳兒如此一問,微微一怔,隨即道:“琳兒姑娘都已經知曉了?其實,前兩日軍中便有傳言,說王爺一回京,便讓皇上扣押起來。到現在生死未知。不過,這消息,還未覈實,我已經與寇將軍商議過了,暫時地將這些傳言壓制下去。同時,也派人去上京城中瞭解情況,相信,用不了多少天,便可有消息傳來的。”
司徒琳兒點了點頭,聽罷林風的話,她的眉頭凝得更緊了一些。章立辦事,還是信得過的,而且,章立是個將才,不會不懂得軍心不穩的嚴重性。所以,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他散播出去的。那麼,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突然知曉了這件到現在,她們都沒能確認下來的事呢?
可見,這裡面有人在搗鬼。只是,是誰在搗鬼,現在卻沒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