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管家與梅世昌交談期間,莫小川一直沉默着,獨自飲酒。兩人所言,無非也是一些利害關係,亦或者燕國是否亡了的問題。梅世昌對此,還是抱有着希望。最後,三人好似同時達成了某種妥協,靜靜地等着幽州城那邊的消息。
首先踏入帳中的,是一個絕美的身影,一身修長的白色長衫,背上揹着一把劍,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即便是梅世昌,看到這身姿之後,都是呆了呆,連王管家也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莫小川卻是臉上露出了笑容,看着來人,輕聲一笑,道:“師傅,以後出門蒙着臉吧,你看,把太監都吸引了,這樣不好……”
聽到莫小川的話,王管家眉頭不由得的一蹙,卻沒有說什麼。他也知曉,他和莫小川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信義可言,無論是他以前救莫小川也好,或者是害莫小川也罷,都是爲了自己的計劃。即便是這一次,前來勸降梅世昌,亦是爲了自己的計劃,他要培養莫小川的勢力,讓莫小川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如此,莫智淵便會忍不住對莫小川出手,而莫小川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後,更不會束手待斃。
只要莫智淵和莫小川徹底翻臉,兩人鬥在了一處,那麼,他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他的心中明白,莫小川亦明白這一點。
所以,兩人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莫小川倒也不懼怕他生氣,因此,說出話來,毫不客氣。不過,莫小川對進來這女子的稱呼,倒是讓王管家有些意外,他知曉,莫小川的師傅,只有一個,那便是劍宗的宗主,一直聽聞,劍宗的宗主年紀不大,武功卻是極高,不到不到四十歲,便已經是絕頂高手,便是葉展雲也不敢與她正面交鋒。
劍宗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有着自己的特殊傳承之法,而且,每一代的門主所悟之道,都是一樣,有跡可循,因此,陸琪的武功能夠提高的這麼快,他倒是並不意外,只是,陸琪的容貌居然如此出衆,倒是讓他詫異了幾分。
“沒想到劍宗宗主親臨,失敬!”王管家抱了抱拳。
陸琪卻沒有理他,只是聽到莫小川這話,蹙了蹙眉,瞅了王管家一眼,面帶不快之色,挨着莫小川坐下,道:“你讓我幫你查的,都已經查到了,幽州已經被攻破,葉逸死了!”
陸琪說出這話來,梅世昌猛地一怔,整個人便呆住了。
而王管家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得多看了莫小川兩眼,可以說,莫小川也是他最初想要培養的一顆棋子,但是,這顆棋子卻不受他的控制在成長,現在已經成長到了,他甚至都需要仰視的地步。
劍宗宗主去做跑腿的,去打探消息?這手筆,未免太大了一些,讓王管家一時有些不能適應。
梅世昌這邊,卻是滿臉苦澀,半晌沒有言語,頓了一會兒,才道:“王爺莫不是想以這種手段來哄騙我吧?”
莫小川輕哼了一聲,冷笑道:“本王一直都敬重梅統領,沒想到,梅統領卻自輕。”
梅世昌眉頭一皺。
王管家卻用他那慘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手,提起了酒壺,給莫小川和梅世昌都斟滿了酒,沙啞的嗓音說道:“兩位莫要爭論。反正,我們都已經派出了人,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自己人嗎?多等一會兒便是了。”
莫小川沒有言語。
梅世昌也沒有接話,其實,梅世昌何嘗不知,陸琪的話,應該是八成沒有假的。莫小川即便要騙他,也不用弄出這麼大一個謊言來。因爲,這個謊言,是很容易被揭穿的。
即便梅世昌答應了投降,也不可能馬上便將兵權給他,要處理各種事物,至少也需要半月的時間,在這麼長的時間內,他完全可以將幽州的形式弄清楚。
何況,幽州距離這裡,也並非很遠,若不是李義山擋道,急行軍只需要半日便可到達,實在隱瞞不住。不過,在他的內心之中,卻依舊有一絲僥倖心理。想要證明,陸琪帶來的是謊言……
莫小川不想與他爭論這個,自顧自地飲起了酒來。
一時之間,梅世昌的大帳之中,安靜了下來,唯有燭光,在輕微地跳動着。
莫州這邊,穆光帶兩萬人和兩大家族之人,已經到了莫州,而章立,卻在阻擋着南唐軍。
兩軍已經廝殺了有一陣時間,不過,南唐軍並未討得什麼好處。
前線大營的士兵,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戰鬥,已經不再是剛剛組建時候的模樣,他們之中,有許多已是百戰精銳,何況,章立帶着的這隊人馬,又是挑選出來的,戰力自然不差。
被章立所阻,燕將十分氣惱,可打有打不過,無奈下只好停戰,讓章立上前搭話。
章立坐在馬上,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看着燕將,道:“你們回去吧,莫州是我們的地盤,滾回你們的幽州去。若是再不識時務,老子便不客氣了。”
燕將用手中的長槍一指章立,道:“章立,你好歹也是晨王帳下能叫出名字之人,爲何不守信義,前番,你奪我城池,便不與你理論,現在爲何又阻我去路?你家王爺與我家將軍本是好友,你這番做,對得起你家將軍嗎?”
這一番話,說的大義凌然,章立卻完全不買上,摳了摳耳朵,對着燕將一彈,道:“少說這麼多屁話,交情歸交情,打仗歸打仗。什麼叫奪了你的城池?老子去你們南唐了嗎?既然這些人跑到了老子的地盤,現在便是老子的了,你難道還想從老子嘴裡奪食不成?告訴你,憑你,還差的多,讓李少白來吧。”
“章立,你個無恥小人……”
“老子懶得和你廢話,放箭,給老子射他一臉……”隨着章立的一聲令下,前線大營的士兵一陣箭雨便射了過去,燕將氣得哇哇大叫,兩軍又交戰在了一處。
章立這邊打的不亦樂乎,莫州,卻是寧靜的厲害。
穆光他們一行人到達莫州城中,兩大世家的人,都感覺安心了不少。夏雛靈卻是臉色難看的厲害,盯着穆光,咬牙切齒,道:“穆光,你這是什麼意思?”
穆光深施一禮,道:“太后息怒。現在,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不得已?”夏雛靈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幾乎快要咬碎了牙。
一旁司徒家的人上來勸慰,道:“太后,現在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若是落入南唐軍的手中,那可是生不如死。好在,有西樑晨王的仁義之師……”
“閉嘴!”夏雛靈怒視着司徒家的人。
司徒家的人頓時臉色不怎麼好看,嘀咕了一句:“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耍太后的威風嗎?”
夏雛靈一張美臉,已經變得極爲難看,這個時候,夏家的人出來調停,一時之間,卻是各種聲音雜亂無比。
穆光站在一旁,冷眼想看着,他帶來的兩萬人,都已經繳械,被分批看押起來,有穆光在,這些事做的很是順暢。
就在吵鬧之聲愈來愈烈的時候,司徒琳兒從屋內款款而來。
一旁的士兵高聲一喊,衆人都閉口不言,朝着司徒琳兒看了過去。
司徒琳兒的氣質本來就很是端莊,現在的他,一直幫着莫小川出謀劃在,更負責南邊這一路軍的後方統御工作,雖然,她並沒有官職在身,可是,現在大家都已經把她當作了莫小川夫人看待。
不管司徒琳兒是不是有名分,亦或者,這個名分是不是一個妾侍。至少,前線大營的士兵,對於她是十分的看重的,即便以後莫小川娶了正妻,怕是,在軍中的影響力,也不可能與司徒琳兒相提並論。
因此,司徒琳兒出來主持大局,卻是沒有人有什麼異議。
司徒琳兒看着這些燕國的高層人物,心中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曾幾何時,這些人都是需要她來仰望的,記得當年在奇花樓中之時,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些人。
跟着莫小川,司徒琳兒一直都沒有後悔,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莫小川會讓她負責這些事情,看着以前自己想要見一面,都十分難的這些人,現在對着自己露出諂媚的笑容,司徒琳兒的心情有一些激動。
不過,她並未表現出來,只是感覺自己這輩子選的男人,是選對了。
夏雛靈望着司徒琳兒,臉色整個黑了下來,也不搭話,甚至有些憤恨……
司徒琳兒面上倒是帶着善意的微笑,緩步來到夏雛靈的身旁,道:“這位便是太后娘娘了吧,早聽聞夏家兩姐妹生的傾國傾城,今日見着太后娘娘,方知這傳言倒是不假……”
夏雛靈緊握着拳頭,一言不發。
司徒琳兒輕輕一擺手,道:“來人,送太后娘娘去休息。”
夏雛靈雖然不願,但她畢竟不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儘管她沒有什麼好臉色,卻並未抗拒,跟着司徒琳兒派來的女護衛走了。
夏雛靈離開之後,在場的人,明顯鬆了一口氣,即便現在燕國已經不是以前的燕國,可是,畢竟夏雛靈是太后,現在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在夏雛靈的面前,讓他們多少還是放不開。
現在夏雛靈離開,這些人,便開始恭維起了司徒琳兒,甚至,連司徒家的家主,也說了不少好話,看着自己的祖父,司徒琳兒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對於司徒家,她沒有太多的歸宿感,自幼因爲政見不和被逐出家族圈子之外的司徒青,並不受待見,盡而也影響到了他們兄妹。
不過,司徒琳兒卻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莫小川現在需要燕國的世家支持,同時,她和司徒玉兒也是需要家族的支持的。這些將家族利益放到首位的世家子弟,現在看待她們姐妹的眼光,絕對已經不一樣了。
儘管司徒琳兒對莫小川的情感是沒有改變的,可是,作爲一個聰明的女子,她知曉,莫小川身邊的女人,以後必然會不少,如若她和司徒玉兒身後沒有支持的話,作爲燕人的她們,以後即便莫小川一直寵愛着,也必然會有不如意的。
因此,她倒是笑臉相迎,對着司徒家的家主深施一禮,喚了一聲:“爺爺。”隨後,道:“王爺已經交代過,爺爺過來之後,要敬爲上賓,不過,西樑的規矩與燕國略有不同,可能族人會受到一些制約,還望爺爺予以配合,不要讓孫女難做……”
司徒家的家主顯然很是滿意,連連點頭。
隨後,司徒琳兒又派人將司徒家的人安頓了下來。對於夏家,司徒琳兒也沒有爲難,倒是表現的沒有那麼熱情。夏家這邊不由得有些感慨,還是裙帶關係好辦事,夏家的家主已經在想,如何將夏雛月儘快地找到,送到莫小川的牀上去了。
安排好了兩大世家的人,和一些投效而來的官員之後,司徒琳兒便將穆光請如了會客廳中。
來到了會客廳,司徒琳兒並未坐主位,而是坐在了右邊的位置上,穆光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
“穆先生,這些年,幸苦你了。”司徒琳兒站起身來,對着穆光深施一禮。
穆光慌忙起身,連道:“夫人切莫如此,穆光愧不敢當。”他是不敢受司徒琳兒的禮的,可是,又不敢上前相扶,一時之間,急忙也行起了禮。
司徒琳兒施禮過後,微微一笑,又坐了下來,道:“穆先生請入坐……”
穆光深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道:“這些事,都是做臣子的本該做的事。夫人切莫再如此客氣,穆光受不起的。”
“穆先生爲王爺鞠躬盡瘁,更是替王爺出謀劃策,便是當年的諸葛孔明,怕亦不能比,自然受的一禮。”司徒琳兒輕聲說道:“只是王爺現在不在此處,不然的話,看到穆先生安全歸來,王爺必然十分高興。”
司徒琳兒的話,讓穆光很是受用,覺得,他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一切,並沒有白費。司徒琳兒在王府之中的地位,算不得十分的高,甚至都比不得司徒玉兒,但是,穆光卻絲毫不敢小瞧這個女子。
莫小川能將如此重任交給司徒琳兒,而且,司徒琳兒今日所做一切,都安排的異常得體,足見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能力,別人或者說,她是靠了自己的美色,所以,讓莫小川看重,可是,穆光是什麼人,精得快成人精了,又豈能看不出其中的門道來。
因此,他對司徒琳兒,倒是由衷的尊敬。
司徒琳兒好生安撫了穆光,隨後,又和他請教了許多問題之後,便讓穆光下去休息了。
處理完這些事,天色已經快亮了,她卻尤自顯得有些興奮,沒有半點睏意,喚來了人,匆匆寫了一封信,讓人給莫小川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