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柔和龍英,在太后宮中,一直待到卯時,眼見老太后面露疲倦之色。二人知曉,老人家要休息了,便行禮退去。老太后也沒有留二人,只讓宮女將她們送了出去。
看着兩人離開,老太后那無精打采的模樣,似乎好了幾分,將門外厚着的一位老宮女叫了過來,輕聲問道:“那顧連清又去王府做什麼?”
老太后雖說,一直都不理會和干涉朝堂之事,可是,並不代表,她完全不知曉。作爲培養出莫智明和莫智淵兄弟二人的女人,又豈能是簡單人物。
如今年紀大了,她也的確感覺到很是疲憊,輕易懶得去理會他事。只在宮中種些花草,打發時間。不過,西樑皇室人丁凋零,莫氏到了這一脈,已只剩下了莫小川一人。
老太后對他可是十分關心的,即便莫小川不在,卻也時時地關心着關於莫小川的事。
王府那邊,自然也是有老太后的人的,何況,在王府之中,有一大半的下人,都是老太后送去的,顧連清上門,又豈能瞞得過她。之前,在老太后外出小解的時候,這老宮女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她。
只是,當時有柳卿柔和龍英在,老太后不動神色,此刻,兩女已經離開,老太后便有些不放心了。
老宮女聽到太后的話,回道:“顧大人去王府,本來是想拜訪王妃的。但王妃正陪着娘娘,他便去拜會了玉夫人。”
這老宮女乃是老太后從做皇后的時候,便跟在她身邊的老人,所以,一直都沒有改口,依舊稱呼老太后爲“娘娘”,並未在前面再加什麼敬稱。
“哦?找卿柔這丫頭,應該又是爲了封燕王之事吧?”老太后的面色顯得不怎麼好看,輕哼了一聲,道:“這些大臣,只以爲自己在爲主子盡力,卻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原本,小川是我莫家的子弟,而且,也立下這麼多功勳,便是封個燕王,也不算什麼。不過,所謂天無而主,若是封了他燕王,他現在還這般年輕,而他伯父還在壯年,滋長了他的野心,弄的家門不寧,豈是什麼好事。皇帝對這件事是什麼看法?”
“陛下那邊,好似並沒有什麼表示。不過,聽御書房伺候的小太監說,陛下似乎在考慮冊封之事。但這一次,並未叫什麼大臣過去商議,而是在方纔不久,將吳統領叫了過去。”
“吳佔厚?”老太后眉頭微蹙:“叫他去做什麼?他又豈懂得什麼國事。”
“這個……”老宮女思索了一下,輕輕搖頭,道:“陛下的心思,奴婢便猜不透了。吳統領進入御書房之後,陛下便不再讓人伺候,所以,奴婢這邊也打聽不到什麼消息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老太后微微一揮手,老宮女便退了下去。
老宮女離開,老太后一個人陷入了沉思,顧連清雖然未曾看準老太后這個人,卻看明白了一點,的確,老太后是不想理會國事,可事關莫智淵和莫小川之事,她卻是十分的上心的。
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喪子之痛,實在是不想再看到西樑皇室內鬥了。莫氏三代,人丁一直都不興旺,到了這個時候,若是再內鬥消耗,那麼,莫氏便要經歷後繼無人的尷尬局面了。
雖說,在老太后的孃家那邊,還是有些人的,而且,莫穎還未成婚,以後也是可能有孩子的,可是,若將這偌大的江山,交到外姓人手中,即便老太后心裡,也是極爲不願意的。何況,不管是莫智淵還是莫小川,現在在她看來,都是最親的人。大兒子,老孫子,這都是她心頭的肉。
她實在是不想,讓他們兩人因爲權利之事,起什麼衝突。
老太后站起身來,本想要去御書房一趟,不過,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莫智淵畢竟是皇帝,現在,他既然在召見吳佔厚,自己出現,便有些不合適了。
“還是再等等吧……”
老太后低聲自語了一句,復又坐了下來。
此時,御書房之中。吳佔厚正坐在書案前方左側的椅子上,而莫智淵卻坐在他的身旁,兩人中間,又一張雕刻精美的小方桌,方桌上放着一些點心茶水。
屋中的氣氛,很是平靜。
莫智淵雖然身着龍袍,但此刻,與吳佔厚坐在一起,便如同是一家人隨意地說話一般,並未一絲君臣氣氛,顯得十分隨和。
“師傅距離上次出去,已經時日不短,但是,到現在也沒有什麼消息。這王小言,人到底在哪裡,着實讓人頭疼。”莫智淵輕輕搖頭。
吳佔厚半閉着眼睛,聽莫智淵說完,端起茶杯,在手中輕輕攥了攥,道:“皇上,老夫以爲。王小言此人,找與不找,實在無關大礙。雖說,從他那邊流傳出消息,說晨王不是齊王的親子。但老夫觀那晨王的身形與當年的齊王十分相像,而且,他的面容與齊王妃有九分相似。若非親子,如何能夠這般相像?”
“師傅所言不差。”莫智淵也是輕輕地點頭,道:“此事,朕也知道,當初,朕之所以認定他便是智明的孩子,也是一眼看去,便確定了八九分,然後,又派人調查過此事,其中並無什麼可疑之處。因而,才讓他認祖歸宗。不過,王小言此人,一直居心叵測,雖說,他也驚不起來多少風浪,但總是暗中做些小動作,來給我們製造麻煩,卻也讓朕十分略感不快,若是能夠將此人除掉,也算是解決了一個麻煩。”
“既如此,陛下何故還要讓老夫將他捉回來?而不是殺掉?”吳佔厚在莫智淵的面前,並不會拘謹,因此,說話的時候,也很是隨意。
“因爲,在朕的心中,還有一點疑問,想要問一問他。”莫智淵說道。
吳佔厚看了看莫智淵,微微額首,對於莫智淵的心中到底有什麼疑問,他並未詢問,莫智淵既然不想說,他也不會去問。只是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對於小川,師傅怎麼看?”莫智淵突然問道。
吳佔厚擡起眼來,望向了莫智淵,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晨王這個人嘛……曠世奇才!”
莫智淵面帶詫異之色看了吳佔厚一眼,雖然,他知曉,吳佔厚對於莫小川一直都表現出了愛才之心,卻沒想到,在吳佔厚的心中,對莫小川的評價居然這般的高。
因此,莫智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道:“哦?朕好像從未從師傅的口中,聽到過,給予一個人如此高的評價。”
吳佔厚又望向莫智淵,緩聲說道:“皇上是不是想說,老夫當年對你的評價,也只是一個必成大器,爲何會對晨王如此?”
莫智淵笑了笑,沒有否認。
吳佔厚低嘆一聲,道:“皇上的天賦是極高的,而且,對什麼事,都學的極快。武道一途,皇上本來能夠走的更快,只可惜,你志不在此。而晨王對武道,看似並非十分勤勉,但他的天賦絕對不在陛下之下,而且,他似乎對於武道有着自己的一種堅持,日後的成就,應該在老夫之上。老夫,是一個武夫,這麼多年來,都快入土的人了。卻也只明白這些,因此,老夫給出的評價,也只是在武道之上,若說是經世之才,這個,皇上看人的眼光,應該比老夫更準。倒也用不着老夫多言。”
莫智淵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突然問道:“若是有一日,朕與小川敵對,師傅是幫誰?”
吳佔厚一愣,沒想到,莫智淵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來,想了一下,輕輕搖頭,道:“皇上多慮了。晨王這些年,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又豈會發展到敵對的程度。”
吳佔厚沒有回答莫智淵的問題。
但是,在莫智淵這裡,卻等於是得到了答案,他又笑了笑,道:“罷了,朕有些乏了,想來,師傅也是累了,今日便到這裡吧。改日,再與師傅一敘。”
吳佔厚明白,莫智淵這是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介意,站起身來,也沒有打招呼,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緩緩地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