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正午時分,天氣漸熱,幾碗清酒下肚,份外舒爽。
盧尚與司徒雄兩人一邊飲着,一邊相互吹捧。司徒雄很是佩服盧尚的勇猛,聽他說着以前征戰沙場的事,感覺格外提神。盧尚也很欣賞司徒雄的膽識,對他所講那些教訓富家公子的事,也讚不絕口。
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勢,飲酒漸多,話也漸多,最後說着,將話題引到了莫小川身上。
對莫小川兩人均認爲以前沒有結交實是一憾事,名是虛的,人是實的,都爲虛名所誤。說着話,兩人都將目光投向莫小川,眼見司徒玉兒陪他對飲。盧尚搖了搖頭,司徒玉兒是一姑娘,自然不好大口狂飲,而莫小川喝起酒來也頗爲斯文。他們這種喝法,並不入盧尚的眼。
大口飲了一碗酒後,盧尚嘿嘿一樂,道:“我說司徒兄弟,你那小妹好似對少統領有些意思。”
“也不盡然。”司徒雄看了看兩人,搖搖頭,道:“小妹玩心太重,幼年常被家父關在府中,並無什麼朋友,少川兄也算是她結識的第一個朋友,親近些自然正常。”
“司徒兄弟,我老盧看女人是很準的。”盧尚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拍了拍胸脯,道:“我看不單單是朋友之意吧。”
“不可能吧。他們認識還不到一月。”司徒雄有些疑惑,瞅了小妹一眼,只見她端着酒碗,一臉笑意,悄聲和莫小川說着什麼,比起府中時的樣子確實有些不同,再結合上盧尚的話,自己也不禁有些懷疑,蹙了蹙眉,擺手道:“不管他們,喝酒!”飲過一口酒後,又道:“倘若小妹真有這心思,我這做大哥的定當助她。若是沒結識少川兄之前,我是一百個不答應,現在嘛……”說到這裡,將碗中之酒盡飲,嘿嘿笑道:“隨他們吧……”
“果然爽快。”盧尚大拇指一豎,很慷慨地把別人的妹子豁了出去,道:“司徒兄弟這話說的沒錯,當日初見少統領時,整個人就像個泥球,又不夠壯實,落不得老盧眼中,不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老盧對他沒的說。”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着莫小川,而莫小川卻無心細聽,自從司徒雄將夏雛月借他離開梅家護衛之事說出後,他便總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妥之處,眼神也暗淡了許多,有一句沒一句地與司徒玉兒說着話,心思已飄到了梅家。
此時梅家也並不安寧,王管家面色陰沉,護衛隊長已經被他訓斥的不敢說話,站在一旁,滿臉的委屈。
其實,王管家心中也知道,此事不能完全怪護衛隊長,還是自己太過他意,他畢竟只是一梅家護衛,面對司徒雄自不敢隨便出手。現下最令他疑惑的是,司徒雄的出現只是巧合,還是司徒青也參合了進來。司徒青是司徒世家的嫡子,因年輕時惹事觸怒了家主這才被貶到洛城這邊陲之地做了太守,雖說司徒世家是燕國的三大世家中最不得勢的,但他的能量仍不能輕視。
現在可以確定以相國爲首的方家和夏家已經表現出對梅世昌有所舉動,倘若司徒家再參合進來,除非梅世昌舉兵造反,否則梅家將無一點餘力反抗,然而,讓梅世昌舉兵,比殺了他還難。
王管家輕嘆一聲,夏雛月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怕是再難尋着她了,至於躺在牀上的唐恩禮,王管家已經懶得去理會,思前想後,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隔了一會兒,他緩緩起身,瞅了一眼護衛隊長,低喝道:“起來吧。備車,去太守府。”
就在王管家離開梅府不久,夏雛月的身影卻出現在了梅府旁邊的民宅中,任王管家再聰明也不會想到這女人如此膽大,會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夫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已將那東西送去了鄧超羣。”侍女低聲說道。
夏雛月臉上的媚態盡失,一臉嚴肅地點點頭,道:“好,我們的人都就緒了嗎?”
“都已安排妥當。”侍女回道。
“讓他們先不要動,切莫讓人發現。”夏雛月說罷,臉上露出了一絲以前沒有出現過的悵然。
“是!”侍女答道。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侍女離去後,夏雛月一個人坐在了窗前。對於梅世昌,她的心中其實還很是敬重的,但夏家搖搖欲墜,遠沒有表面上那麼風光了,甚至連看似在三大世界中最爲弱小的司徒家都不如,這一次無論如何要將梅世昌扳倒,夏家纔有可能再度撅起。
夏雛月不知怎地不單對梅世昌有些惋惜,對莫小川更有一份愧疚。也許是因爲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毀了他的家吧。爲了自己的家而毀了別人的家,夏雛月雖不後悔,卻也不能如此坦然。不過,梅世昌並不是一介武夫,面對這個文武雙全的胖子,夏雛月的並無十足的把握,故而,愧疚也只是一閃即逝,因爲她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勝利,只有勝利者才配有資格同情,失敗者只能接受同情。
深吸了一口氣,夏雛月擡頭看了看天空,頂空的烏雲慢慢聚積,寒冬的涼意終於過去,春夏交替時節,雨季便要來了。
“走快些!”同樣感覺到大雨將至的王管家忍不住催促了一聲。
家丁加了一鞭子,速度陡然加快,護衛們緊跟在後,重甲因奔跑發出了整齊的聲音。街道上不時有人探頭張望,就連洛城的百姓都似乎察覺出了這些日子的異常。
太守府前,護衛敲了半晌的門,才從裡面出來一個家丁,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家老爺身體不適,暫不見客,你們改日再來吧。”
王管家眉頭緊鎖,探出車轎,道:“煩勞這位小哥再去通稟一聲,就說有要事相詢。”
那家丁看了看王管家,道:“稍等。”說罷,又掩上了門。
王管家在外面等着,這次時間過了不久,家丁就再次將門打開:“老爺說了,暫不見客,您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說着,家丁藉着關門的動作指了指左邊的方向。
“多謝小哥了!”王管家點點頭,看了看左面的巷子,下了馬車,對護衛隊長,道:“你們先去前面的街口等我。”
護衛隊長答應一聲,帶着人朝前面的街口行去。
王管家看看四處無人,這才邁步行入左邊的巷子裡,在那裡,有一道太守府不常用的側門。看到王管家過來,從側門前跑來一人,低聲道:“大人請王管家屋內詳談。”
“多謝。”王管家跟着那人進入了府中,就在側門剛剛關上的瞬間,從一旁的樹冠上躍下一個人來,瞅了瞅側門,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旋即,又閃身躍上了樹冠。
進入太守府,王管家跟着那人徑直來到書房,推開房門,司徒青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一條右腿擱在扶手上,坐得十分隨意,沒有一點太守的模樣,看到王管家進來,輕輕一揮手,給王管家帶路那人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了嚴實。
王管家正要上前見禮,司徒青大手一擺,道:“有話直說,老夫沒有功夫和你磨牙。”
“太守大人既然快人快語,那麼老奴也就不繞彎子了。”王管家站直了身子,道:“老奴今日所來,只求一個答案,今日司徒公子攔着梅府護衛,致使夏夫人走失,到現在尋不着人影,可是受了太守大人之意?”
“此事老夫已經知道,待那小子回來,老夫自然會管教。你告訴梅世昌,我司徒家只求安穩,不想參與朝中爭鬥,更無心北疆兵權。老夫雖然看不慣他那副嘴臉,但他是個什麼人,還是知曉的,若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不干涉洛城之事了。”司徒青站起身來,道:“不過,你也別指望我會幫你們。司徒家在幽州也不好過,不想樹敵。言盡於此,請回吧。”
“有了太守這句話,老奴便知道該怎般做了。”王管家點了點頭,道:“只是希望太守大人能夠約束公子,不要讓他再隨意外出,以免被人故意攪進此事中來。”
“老夫怎麼管兒子還不用你教。”司徒青冷着臉,高聲喊道:“送客。”
司徒青的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推開,方纔引路那人看着王管家,輕聲說道:“請吧。”
王管家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那人將他送至側門前,笑着道了聲:“好走!”隨後便關上了門。
王管家站在門前,眉頭蹙起,司徒青的話,說的很明白,但是,像他這樣的人,遇事先有三分慮,自然不可能如此簡單的就相信了司徒青。不過,依照司徒青所言,他這些年來雖然和梅府不對路,但在公事上的確從來沒有爲難過梅世昌,這是事實,而且,除了今日之事,夏雛月到此,他都未曾見上一面,也算說明了立場。
正值王管家猶豫之際,忽然,一旁的樹冠輕輕一抖,接着,一道寒光激射而來,直奔他的背心。王管家面色微變,猛地一側身,右手隨之甩出,“叮!”伴着一聲脆響,王管家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匕首,那道寒光接觸到匕首之後,被打落到了一旁。
還未等王管家有喘息之機,樹冠之上,一個人影陡然躍下,手中一把長劍直逼王管家的右胸而來。
本來招式已經用老的王管家腳下突然發力,整個人竟是猛地後退出半丈有餘,同時右手的匕首直迎而上,“叮!”又是一聲脆響,長劍被蕩了出去,王管家藉機出手,那人卻似乎早有防備,一擊不中,便已退去,兩人的距離頃刻間拉開了幾丈。
“一個普通管家的武功居然到了宗師境界,梅府果然臥虎藏龍啊。”低沉的聲音傳來。
順聲望去,只見那人一身灰布衣裳,面上也蒙着一塊灰布,頭頂帶着帽子,看不清楚容貌,但聽聲音像是一箇中年人,王管家也沒有問對方是什麼人,因爲他知道對方肯定不會說,也懶得廢話了,只是冷聲,道:“走,還是戰?”
“哈哈……”那人爽朗一笑,道:“以你的武功,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留不住我。這一戰,還是留在日後吧。”說罷,縱身一躍,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王管家拿起了那枚暗器,放在眼前瞅了瞅,似乎有幾分熟悉,又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順手放入懷中,收起匕首,邁步朝巷外行去,看到他的身影,護衛隊長急忙迎了上來。王管家有些疲憊地上了馬車,淡淡地說了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