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莫府一片歡樂聲,司徒玉兒和柳卿柔所做的傳單和禮物送出去之後,反響很大,尤其是那傳單,弄得沸沸揚揚,出現了各種版本,什麼本,手抄本,珍藏本……
莫小川也嚇了一跳,很是意外,看來這個時代人們的信息匱乏,百姓可以娛樂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這不由得讓他想辦一份報紙,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現在的事太多,尤其是他已經到禁軍開始上任,實在無暇分神。
兩個姑娘倒是沒他想的這麼多,讓她們歡喜的是,“莫氏復顏絲”這個名字,現在已經很多人知道了,甚至都在打聽在哪裡才能買的到。柳卿柔對莫小川也是佩服不已。
今日這頓晚宴,算是這些日子以來,最歡暢的一次,莫小川不由得多飲了幾杯。
看着天色已經不早,柳卿柔也該回去了,莫小川便親自出來送她。
兩人行在街道上,現在還算不得太晚,街上的行人還不少,偶爾還能聽到關於韓府、章府和“莫氏復顏絲”的議論之聲。
兩人聽在耳中,相視一笑。
柳卿柔見莫小川盯着她看,面色一紅,低下了頭去,有些羞澀地問道:“莫公子,你在看什麼啊?”
莫小川笑了笑,道:“柳姑娘認爲我在看什麼?”
“我、我不知道……”柳卿柔面色更加羞紅了。
莫小川呵呵一笑,道:“我自然是在看柳姑娘。”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柳卿柔的頭更低了,臉紅的幾乎快滴出水來了……
她越是這般,莫小川便越是想看她,最後忍不住笑道:“柳姑娘真的很特別!”
“哪裡有啊……”柳卿柔低着頭不敢看莫小川,雖不知莫小川是不是還在看她,但她總覺得莫小川是在看着她的,頭始終不敢擡起來。
今日的月光稍微明亮了一些,兩人行在路上,一旁店鋪的燈籠也發出了光亮,映得柳卿柔嬌紅的臉蛋更加可人,與莫小川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儼然便像是一對小情侶。
不過,這個時代雖不像宋明那時那般的約束,卻也深受封建禮教的影響,兩人之間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柳姑娘,前面的馬車是不是等你的?”莫小川突然出聲。
柳卿柔擡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前面停着一輛很是普通的馬上,上面掛着一個普通的燈籠,燈籠上寫了一個“柳”字,字體筆鋒也很是普通。
“這麼快便到了啊!”柳卿柔有些出神,話說了出來,才覺得自己失言,面色又是一紅,道:“莫公子,多謝相送。”
“這沒什麼!”莫小川微微一笑,道:“要說謝,我還要多謝柳姑娘纔是。”
“卿柔並未做什麼……”柳卿柔擡起頭看着莫小川輕聲說道。
“柳姑娘客氣了!”莫小川笑着說道:“若不是柳姑娘幫忙,現在我還沒有這個想法的。”
柳卿柔微微搖頭,道:“已經晚了,莫公子請回吧。卿柔也回去了……”
莫小川點點頭。
柳卿柔微微挪步,朝馬車行去。
莫小川朝着她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了。
待柳卿柔回過頭來之時,莫小川的背影已經遠去,她心中有些失望,凝望着莫小川身影,直到他已經消失在黑暗中,這才轉身朝馬車走了過去,行出幾步,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卻是面容一紅,急忙捂住了臉……
莫小川回到府中,衆人已經歇下。只是偶爾能聽到老道士的抱怨聲和陸婆婆的咒罵聲。
他笑着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也爲難老道士了,以前那般瀟灑的一個人物,現在整日捱罵,也虧得他能忍下來。
他走到後院的門前,卻見花圃前坐着一個人。
擡眼望去,只見司徒玉兒也正回望着他。
莫小川走了過去,道:“這麼晚了還不睡啊?你都累了一整天了,昨夜也沒睡覺。”
司徒玉兒搖了搖頭,道:“不累的。做些事,反而覺得好些,這會兒無事可幹,便坐在這裡看看月亮,許久沒看了,還沒發現上京的月亮,其實也挺美的,不比洛城的差。”
莫小川也擡頭看了看月亮,天上有些浮雲,月亮比昨日的大了些,卻依舊算不得明亮,他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好來,便笑道:“真的有那麼美嗎?”
“是啊!”司徒玉兒望着天空,道:“我在想,姐姐現在是不是也在看着。”
“她應該是看着的。”莫小川輕輕嘆了口氣,司徒琳兒自從離開後,很少和他聯絡,只是在前些日子送來一封信,說自己在幽州很好,但具體她在做什麼,過得怎麼樣,卻隻字未提。
在莫小川和司徒琳兒相約之時,龍英和陸婆婆還沒有出現,陸婆婆還好,龍英是絕對不會幫着自己說謊的,所以,莫小川也並未和她們提此事。
司徒玉兒雖然做事衝動了些,卻也不是傻子,相比與她們兩人相處了這麼久,也從中看出了些什麼,猜到了些什麼,只不過,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大不相同,也能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問題了。爲了不讓莫小川難做,她始終沒有詢問。
莫小川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方纔那句話,也算是告訴了她些什麼。
司徒玉兒低下頭來,笑了笑,道:“姐姐那麼聰明,肯定過的很好,其實我也不用擔心什麼,是嗎?”
莫小川點點頭,也笑着,道:“這個自然,她比我聰明多了,你看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她自然不會差。”
司徒玉兒輕輕捏起了一朵小花,道:“以前,我有些怕姐姐,她總是能猜透別人的心思,在她面前,我一直都不服氣,所以,每次都想些辦法來捉弄她,可每次都被她識破。她也一直把我當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現在我想,她也在擔心我吧。”
“擔心是肯定的。不過,玉兒已經長大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了。”莫小川攤了攤手,道:“你看,現在的玉兒已經不會再生那食綢的怪病了。”
想起以前的事,司徒玉兒忍不住出聲笑道:“是啊,現在再也不會得那種怪病了……”說罷,又有些傷感,道:“可是,還是有些懷念那個時候。”
“人總是會長大的嘛!”莫小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其實,每一個人都會長大,可每一個人都不想長大,因爲長大了需要面對很多事情,煩惱會對,憂愁會多,不足也會多,幼時一件簡單的事便能帶來很多的快樂,長大後卻沒有那麼多了,亦或許根本就沒有了。有時候想想,幼時的所作所爲太過幼稚,好似做的很多事都是沒有意義,倘若能從新做一次,也許現在會更好。可是,若從那個時候就沒有了幼稚,到現在連那點回憶都沒有了,有時候,這些東西還真的說不上對還是錯,好還是不好……不過,我覺得,人活着,有回憶,總是好的……”
司徒玉兒輕輕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有回憶,總是好的……”說罷,她轉過頭來,看着莫小川,道:“我總覺得,你的心裡其實藏的東西更多,活得也更不容易,可有的時候又覺得你能將一切都看的很開,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麼煩心憂愁之事……”
莫小川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扁平的酒壺,仰起頭,張開嘴,將酒倒入口中,又把酒壺蓋塞緊了,放入懷中,將口中之酒嚥下,伸長舌頭,甩了甩頭,道:“人生多有不如意,總是愁來,總是愁……愁啊愁啊愁……我愁了好久,卻發現,除了愁,什麼也沒有,也愁不出什麼來,既然愁不出什麼,何苦還要去愁,不愁也是這樣,愁也是這樣,那就不愁吧……”
“我也想這樣,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司徒玉兒輕聲說道。
“其實不難的!”莫小川又拿出酒壺,遞到司徒玉兒的跟前,道:“來含一口,不要嚥下去!”
司徒玉兒不解,不過,還是拿了過來,含在了嘴裡,喊着酒水的嘴脣,撅得圓嘟嘟的,分外的可人……
莫小川看了看,輕輕一笑,道:“跟着我做啊……”說着,自己也含了一口,用力地噴了出去,大喊了一聲:“去他孃的……”說罷,扭過頭對司徒玉兒說,你試試……
司徒玉兒也用力地噴了出去,大聲喊道:“去他……”後面的兩個字,卻喊不出來了。
“這樣不對!”莫小川搖着頭,道:“應該這樣!”說罷,又含了一口,將酒壺遞給了司徒玉兒,用力地將酒噴了出去,大喊道:“去他孃的——”
司徒玉兒又試着噴出了酒:“去他孃的……”
話雖然喊了出來,聲音卻是極小的。
“再來!”莫小川含好了酒,又遞給了她,狂噴大喊:“去他孃的……”
司徒玉兒也跟着試着……
如此幾次,她終於大聲喊了出來:“去他孃的——”
莫小川哈哈大笑:“這樣纔對嘛!”
司徒玉兒也大笑起來……
兩人的笑聲中,忽然參雜進來了老道士的聲音,只見他騎在牆頭上,怒聲喊道:“去他孃的,老子受夠了……”
“呼!”
“砰!”
伴着他的聲音,一個壇狀物體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同時陸婆婆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半夜,你鬼嚎什麼?”
老道士從肩膀上撿起一塊碎裂的瓷片,丟到了一旁,舔了舔嘴脣,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大驚,道:“這是我的藏酒,小蓮啊,手下留情,這個不能砸的……”
莫小川和司徒玉兒相視一眼,忍不住都大聲笑了起來……
再次擡起頭,看着那並不明亮的月光,莫小川覺得,這一夜的月色,原來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