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剛矇矇亮,夜間,莫小川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自己還在當初那個獨居的破房子裡。他那個不着調的爺爺,卻已經着調了起來。一個人靜靜地收拾着屋子,將屋裡屋外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雖然鬍子還留着,但那仙風道骨的意味,卻已經少了幾分,整個人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蒼涼老頭的味道。莫小川的那張破牀,也被幹淨的白色牀單包裹的整整齊齊。
莫小川躺在牀上,感覺好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醒之後,一切都又回到了從前,還要爲生計而忙碌。看着爺爺一個人忙碌着,莫小川有些過意不去,以前想讓他幫一把,他卻是從不幫忙,現在主動做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他坐了起來,想過去攔下他,可是,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急忙走了過去,伸出手,卻碰不着人。正在驚慌之中,忽然看到在屋子的後牆上擺着一張照片,上面的人相,正是自己的模樣。
仔細看了看,那相片正是遺相,莫非自己已經死了?
正值莫小川思索之際,只聽爺爺輕聲說道:“小川啊,爺爺說過,咱們家會出一位皇帝的,你做了皇帝,也不用記着爺爺。只要證明爺爺沒錯就好了……”
聽到這話,莫小川的額頭青筋泛起,猛地睜大了雙眼,卻見眼前一張俊美的臉蛋正盯着他看。
“莫世兄醒了?”
司徒琳兒的話,將莫小川拉回了現實。
“是琳兒姑娘啊。”莫小川打了一個哈欠,伸手抹了抹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
“莫世兄是不是不舒服,剛纔看到你張着嘴,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有些擔心,過來看看你,沒想到,將你吵醒了。”司徒琳兒解釋道。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夢。說起來,我許久沒有做過夢了,”
“看來是噩夢了。”司徒琳兒輕聲說道。
莫小川擡起了頭,道:“爲何這樣說?”
“莫世兄在我這裡,能有什麼好夢,必然是噩夢。”司徒裡恩日笑了笑,道:“不過,昨夜你倒是睡的很沉,外面街道上在夜裡多出那麼多禁軍,你都沒有發現。”
“是嗎?”莫小川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葉博這麼快,便將自己賣了出去,原本還以爲他會等待時機呢,看來,他還是沉不住氣。而現在能調來這麼多禁軍的,便只有燕國皇帝和梅世昌兩人,燕國皇帝病重,不可能參與到抓捕自己這種事情中來,那麼,只有梅世昌一人了。被他盯上,事情便不好辦了。
莫小川不由得望向了司徒琳兒,想從她哪裡得到答案,而且,自己睡的這般沉幾乎是不可能的,若是連不會武功的司徒琳兒都能聽到的動靜,卻驚不醒自己,那麼,聖道高手也太不值錢了。
司徒琳兒被莫小川盯着,有些難受,抿嘴笑了笑,道:“好吧,看來莫世兄已經知道了。昨夜怕你在我這裡睡不好,小妹特意點了一支安神香。”
莫小川蹙了蹙眉頭,不知司徒琳兒如此做是何意。
司徒琳兒又解釋,道:“莫世兄無需多心,琳兒既然說要送你出去,便一定會送你出去的。只是,你我同住一屋,我一弱女子,面對你這等高手,自然要做一些防身的手段,莫世兄不會責怪小妹吧。”
“豈敢。”莫小川搖了搖頭,也明白了司徒琳兒的意思,看來,司徒琳兒是想告誡自己,她若是想害自己,卻是有這般能力的。莫小川也對自己的大意,有些自責,只能無奈的苦笑搖頭。
許久未見,隨着自己的成長,不覺有些目中無人了,這也許是年輕人的通病,只是葉逸的病比他重一些,莫小川雖然老誠,可畢竟是年輕人,年輕人該犯的毛病,終究是未能免俗。
而司徒琳兒在這方面卻要比莫小川好一些,都說女子成熟要早過男子,看來,這話是極有道理的。現在面對司徒琳兒,莫小川便是這種感覺。
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洛城之時見到司徒琳兒的時候,當初的司徒琳兒,便是一決定聰明的女人,這些年,看來她並未閒着,聰明更甚從前了。
若是將司徒琳兒帶了西樑,成爲自己的助臂……
莫小川剛想到這裡,便搖了搖頭。想要將她帶回去,恐怕被帶走羅烈還難,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話題引到了別處,輕聲道:“既然這裡已經被圍了。若是我離開,恐怕會給你帶來麻煩。”
“那有什麼麻煩的。”司徒琳兒無奈嘆息,道:“莫小川是何等人,當年以一己之力,便將西樑的前線大營和蠻夷國的大軍瓦解。現在在西樑更是身份顯赫,武功愈發高強。我一弱女子,如何能夠留住一個隻手拖千斤的大英雄。便是留不下,也是應該的,若真能留下了。便神奇了……”
“哈哈……”莫小川放肆的大笑了起來,高聲的說道:“絲絲姑娘如此誇讚本王,還當真讓本王有些受寵若驚了。實在愧不敢當啊。”
“哪裡哪裡,王爺英俊神勇,誰人不知,小女子,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只是小女子才學匱乏,用詞不妥之處,還請王爺海涵。”司徒琳兒柔柔的聲音飄了出來。
“絲絲姑娘若是才學匱乏,那這燕國,便沒有才女了。”莫小川笑着道:“今日天氣太過陰沉,實在無事可做,絲絲姑娘可否陪本王飲一杯。”
“王爺所命,豈敢不從。”司徒琳兒很是配合的說道。
莫小川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和如此聰明的女子說話,便是省力的多。方纔莫小川已經注意到,從外來來了人,在距離小樓不遠處細聽着什麼,莫小川自然要給他們一個答案,自少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還很安心在這裡。
司徒琳兒見到莫小川突然改口,也只是略微詫異,一對美眸微微轉動,便明白了過來,所以,纔有兩人配合的這一出。
看到效果已經答到,莫小川也不想再讓這些人附近了,免得讓他們知道了什麼,便高聲喊道:“顧明……”
顧明在樓下答應一聲,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高聲回道:“王爺喚屬下何事?”
“你先上來再說。”莫小川道。
“可是……這是絲絲姑娘的……”
“本王讓你上來,你便上來,哪裡來那麼多理由……”莫小川表現的很是不耐煩。
“是!”顧明在下面答應了一聲。
“等等,順便將本王帶來的好酒提上來一些,本王要與絲絲姑娘共飲。”
“是!”
又過了一會兒,顧明走了上來,躬身行禮,道:“少主,他們都走了。”
“很好!”看着顧明這次做事如此乾淨利落,莫小川很是滿意。不過,想想也是,顧明雖然沒有軍中和朝中的才幹,但是,他是齊心堂出身,以前做的便是這方面的事。自然對這等手段瞭如指掌,看來這次自己將他待在身邊算是做對了。
莫小川的誇獎,並未讓顧明表現出什麼欣喜,只是靜立在一旁,等着莫小川吩咐。
莫小川看了看司徒琳兒,站起身來,道:“戲已經做過了,不知我離開之後,琳兒姑娘有什麼打算?”
司徒琳兒輕聲,道:“莫世兄稍等。”說罷,徑直朝後面的臥房行了進去,不一會兒帶着一個侍女走了出來。
莫小川看着這侍女,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司徒琳兒看着莫小川的眼神,抿嘴一笑,輕聲道:“你來告訴莫世兄吧。”
“見過莫公子,奴婢是以前司徒府中之人。”
那侍女的話雖然普通,可這聲音,卻將顧明和莫小川都驚住了,顧明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侍女,道:“天下竟有這等奇人。”
讓莫小川和顧明驚訝的原因,不是別的,只是因爲這侍女的嗓音,竟然與莫小川一般無二,若不是親眼所見,莫小川自己都不能相信,居然有人能將自己的嗓音學的如此之像。
“奴婢這點本事算不得什麼,只能學個一兩句,若是說的多了,便盡是破綻了。”那侍女輕聲解釋着,這次說出來的聲音,卻是清脆好聽,恢復了女聲。
莫小川看着司徒琳兒,由衷地說道:“琳兒姑娘真是讓我意外啊。”
“莫世兄何嘗不讓琳兒意外呢?”司徒琳兒笑了笑,笑容之中多了幾分神秘。
莫小川沒有再說什麼,看了看外面,輕聲說道:“此事,他們應該是最鬆懈的時候,就此告辭了,琳兒姑娘的這份恩情,莫小川記下了。”
“莫世兄不必記在心中,當年刑場救命之恩,小妹還未曾報答,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麼。”說罷,對身旁的侍女輕輕揮了揮手,侍女會意,點了點頭。上前對莫小川,道:“莫公子,奴婢帶你過去吧。”
“多謝!”莫小川微微點頭。
“奴婢不敢。”說罷,那侍女當先行去,莫小川和顧明跟在她的身後,也朝着樓下走了過去。
就在莫小川的身影即將修飾在樓梯口的時候,司徒琳兒突然說道:“莫世兄,還請你不要將小妹的事,告訴玉兒,玉兒性子衝動,若是她知曉了,必然會來尋我,我現在最擔心的便是她了……”
莫小川回過頭,輕輕點了點頭,道:“琳兒姑娘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便多謝莫世兄了。”司徒琳兒說道。
“琳兒姑娘客氣了。玉兒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莫小川說罷,大步走了下去。
“妻子麼?”司徒琳兒有些呆滯,在這個時代,能將妾說成妻子的,怕也只有莫小川一人了吧……以前他還爲莫小川將司徒玉兒納妾的事心中不快,現在看來,莫小川應該待司徒玉兒極好的,自己也能放心了。
低聲輕嘆一聲,司徒琳兒不禁有些傷感,慢步行至的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緩緩地斟滿了,放在脣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只是,往日間飲得這酒,只覺得辛辣,眼下,卻多出了幾分苦澀之感來。
莫小川行至一樓,侍女進入了一個放雜物的房間,雖然是放雜物的,但裡面卻並未放多少東西,只是一些女兒家用的衣服布料,和歡喜的牀單等等。
侍女走到前面將放牀單的地方挪開,又把下面的木製地板扣了起來,便看到了一個只能容一人下去洞口。
侍女指了指洞口,道:“莫公子,爲了隱蔽,入口小了一些,不過,內裡是可以容人站起來行走的,奴婢便送到這裡了,公子小心。”
莫小川點了點頭,追問道:“出口通向哪裡?”
“在街道對面的一處棄宅內,公子放心,那宅子小姐早已經買了下來,這暗道也是奴婢等人挖的,從未使用過。沒有人知曉的。”侍女好似怕莫小川多心,有解釋了一遍。
其實,她也是多此一舉了,莫小川知道,若是司徒琳兒想害自己,大可不管自己,只將自己穩住,便是最好的辦法,沒有必要弄出一條密道來。
再說,這密道的土質干涉,看起來,至少有一年的光景了,也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莫小川道過謝後,便與顧明進入了密道之中。
行在密道里,很是狹窄,比起在西樑的房間下面的密道,差距太遠了,不過,倒也如侍女所說,能夠容人直立,只是,直立之人,也是要看個頭的。
若是那侍女和司徒琳兒下來,自然是可以直立的,但莫小川的身材高挑,行在裡面,便不得不低下頭來。
這一路低頭而行,待出來的時候,脖子都有些酸楚,莫小川伸手揉了揉脖子,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正如侍女所言,與奇花樓隔着一條街道,而且,中間還間隔這許多百姓住戶,那些圍着奇花樓的禁軍,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從這裡出來。
看來,眼下還是安全的。
呼吸着新鮮空氣,莫小川感覺好了很多。
他本來去找葉博,便是爲了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現在有了司徒琳兒的幫忙,能爭取到的時間,便更久了。
他相信,只要林風他們安然無恙,沒有被抓到的話,那麼自己這邊便是安全的。因爲,沒有證據,梅世昌也不敢對自己如何,便是現在自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無法用什麼罪名來扣留自己。
總不能因爲身邊的護衛離開,便說他們是人犯,有什麼圖謀吧。
莫小川對自己的安排,還是有幾分自信的,扭頭看了看顧明,顧明因爲怕莫小川有危險,當先行的,而這密道卻因長時間不用,裡面佈滿了蛛網,顧明前面開道,腦袋上也不知套了多少層蛛網了。
看起來十分狼狽,這個時候,正獨自揪着。
莫小川不禁有些好笑,道:“好了,別拽了,一會兒出去,找個地方清洗一下便是。”
“清洗?”顧明有些詫異,道:“少主難道不趁着此刻離開,還要再次逗留?”
“人還沒有救走,我們現在怎麼離開?”莫小川反問道。
顧明面露驚色,道:“林風他們不是已經將人帶走了嗎?”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你以爲燕國的人都是豬?若是他們真將人帶走,現在能這般順利的離開嗎?人其實並沒有走,或許梅世昌故意想讓我們上當,將人放了出來,但是,我們卻不能上當,此刻,怕林風他們已經中了埋伏了吧。不過,只要沒有他們要的人,林風他們想來,也沒有大礙。一切成敗,便看今晚了。”
“原來如此。”顧明深吸了一口氣,道:“那林風他們帶走的是?”
“以爲烤羊肉串的大爺。”莫小川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烤羊肉串的大爺?”顧明滿臉疑惑。
“對!”莫小川並未解釋太多,昨日在方信拜訪之前,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將羅烈帶走,但是方信的出現,突然讓他想到了什麼,便用了這招調虎離山之計,自己裝着陪方信,而讓林風他們將人帶了出來。
果然按照自己預想了,林風他們帶人出來的時候,梅世昌並未有太多的阻攔,甚至,他們都沒有遇到什麼阻力。而他們出城之前,卻已經將羅烈和劍宗二長老調了包。
因此,在化整爲零之下,林風他們出城,守在城門前,梅世昌的人,卻並未發現羅烈的身影。
估計此刻,梅世昌也不能肯定人是不是已經出了城。
接着,莫小川便將自己的行蹤用一個恰當的方式暴露了出來,將目光都引到自己的身上,這樣,梅世昌的精力分散的同時,他再金蟬脫殼,便能爭取出更多的時間來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心中思索着,擡頭看了看天色,此事太陽才緩緩地升了起來,嶄新的一天,勝負卻就要見分曉了。
想起昨夜那個夢,他不禁有些悵然,初升的日頭還泛着紅色,照射在天邊的雲彩上,折射出了一道道紅光,看着有些詭異,好似雲彩上染了血一般。
莫小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背在背上的北斗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