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幾天中,莫小川和柳敬亭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柳敬亭這個人話不多,只要莫小川不過分招惹他,他倒也不會爲難莫小川,甚至莫小川身體有些不適的時候,他還會出手幫忙。
他的這種表現,讓莫小川有些琢磨不透了,原本莫小川猜想,柳敬亭抓自己而不殺自己,估計是要做人質,用自己的命換取些什麼,但是,具體要換取什麼,他卻不清楚。
但是,隨着柳敬亭的態度變化,他卻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般簡單,隱約覺得這件事好似與西樑內部爭鬥有關係,只是還說不準。漸漸的,跟着柳敬亭又行了兩日,莫小川已經完全的迷路,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柳敬亭停了下來。莫小川觀察四周,只見自己身處之地,乃是一處完全沒有人煙的荒山,周圍也大多都是光禿禿的山頭,莫小川根據自己所行的道路,只能大概的估計出,這裡是燕國西北地區。
這裡他從未涉足過,也不知柳敬亭爲何不走了。
就在莫小川觀察地形的時候,柳敬亭卻從後面猛地在他脖子上拍了一掌,當莫小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荒山之上了,而是在一間佈置齊全的房間之內。
他的身下是一張寬大的大牀,鋪着厚厚的棉墊,很是舒適。
莫小川心中疑惑不已,急忙起身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了手指略微有些發疼之外,其他地方毫髮未損,就連背上的北斗劍也只是被解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莫小川擡手看了看手指,只見指頭上面有一個小紅點,應該是被針刺破的,這麼一點傷,他也並未多想。急忙朝着放置北斗劍的桌子走過去,將北斗劍重新背到後背,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丟了什麼,仔細思索了片刻,頓時明白過來,王管家給自己的那件木牌和玉佩連在一起的東西不見了。
不過,眼下他也懶得尋找,反正那東西在自己身上已經幾年,卻從來沒有發現它有什麼價值,以前一直妥善保管,只是因爲當年王管家交給自己的時候說的鄭重,現在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曉,自然也沒有閒工夫去找它,他慢慢地踱步朝門外走了出去。
他所在的房間,是一個簡單的套間,裡面一間臥房和外面的廳堂被珠簾阻隔,那珠簾都是通體碧綠,好似翡翠,莫小川對玉石的研究的並不多,所以,也不關心這些珠簾到底是不是真的翡翠。
輕輕地撩起珠簾,外面的廳堂除了一些普通的傢俱擺設,再無其他,他無心逗留,快步來到房門,緩緩地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朝外面看去,只見外面是一個院子,雖然不是很大,卻是風景如畫,很是養眼。
只是,莫小川早已經沒有了欣賞美景的心情,正打算推門出去,卻見一個人影朝着這邊行來,莫小川看的清楚,那個人影正是柳敬亭,他急忙又退了回去,把北斗劍解了下來,快速地躺在了牀上,繼續裝作昏迷過去。
就在莫小川剛剛躺好,柳敬亭便走了進來,這讓他心中不禁暗道好險,安靜地閉上了雙目,靜聽着柳敬亭的動作。
這個時候,在距離這個房間不遠處,一個黑鬚黑髮,面貌儒雅的人右手拿着一柄羽扇,左手緊緊地握着一個小東西,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手中的小東西,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變化來,但眼神卻是恍惚不定。
這人正是柳承啓,而他手中的小東西,也正是莫小川丟失了的那個玉牌和木牌串在一起的東西。
此刻他沒有去看那木牌,而是緊握着那玉牌,一動不動。
柳敬亭進入莫小川所在的房間之後,卻是靜靜地看着他,面上的神色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別裝了,起來跟我來。”
莫小川依舊閉眼不動。
柳敬亭向前踏出一步,正要伸手去將莫小川揪起來,莫小川急忙坐了起來,道:“好了好了,躺一會兒怎麼了?對了,這裡是哪裡?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柳敬亭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說道:“你跟我來便知道了。”
莫小川無奈,來到桌旁,伸手拿起了北斗劍。
柳敬亭好似耳朵微微動彈一下,卻並沒有理會他。莫小川見他不阻攔,樂的高興,將北斗劍背好在背上,快步跟着柳敬亭朝着外面行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了兩道圓門,在一個坐北朝南的房子面前停了下來。
柳敬亭對莫小川,道:“在這裡等着,我待會兒叫你進來,你再進來。”
莫小川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柳敬亭正要進去,又頓了一下,道:“不要想着逃跑,你知道你逃不掉的,也面得我多費手腳,你多吃苦頭。”
莫小川攤了攤手,不置可否。
柳敬亭似乎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低聲喊了一句:“來人。”
伴着柳敬亭的話,一個年紀老邁,身材胖矮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從不遠處的山石後面爬了出來,低聲回道:“堂主,有何吩咐。”
“宋長老,替老夫看好他。”柳敬亭輕聲說。
“老朽明白。”矮胖老頭點頭答應了一聲。
獵鷹堂的長老?莫小川不免好奇的打量了幾眼這個矮胖老頭,心知這老頭必然不好對付,既然柳敬亭叫他出來看着自己,估計即便他擒不住自己,卻也是能纏住自己的。便將想要逃走的心思收了起來。
柳敬亭吩咐過後,似乎完全地放心了,推開屋門,大步地走了進去。
來到屋中,柳敬亭徑直進了裡屋,柳承啓此刻正坐在裡屋的牀榻上,手中依舊緊緊地攥着那塊玉佩。
“大哥,人已經帶來了。你要不要見他?”柳敬亭問道。
柳承啓擡起了頭,緩緩地將手中的玉佩放了下去,低聲嘆息了一聲,道:“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事。”
柳敬亭面無表情地站在柳承啓的面前,隱隱之中似乎也有些怒氣,道:“我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大哥居然會將小玉……”
柳承啓輕嘆了一聲,道:“這都是年輕時的糊塗事,不提也罷。”
“年輕?”柳敬亭冷笑着說了一句,卻沒有再往下說,柳承啓作爲他的兄長,從小便是他敬佩的對象,雖然之後兩兄弟一個從文一個習武,各走了不同的道路,但是,這麼多年來,這種敬佩從未減退過,只是今日,柳敬亭卻是心中對自己這位兄長有些十分的不恥。
這件事,還要從那日莫小川被柳敬亭帶到此處說起。
這次他將莫小川帶來見柳承啓,本來便是兄弟倆事先說好的,只是柳敬亭的腳力稍快,而柳承啓晚了半日,這裡還在燕國,只不過,卻十分的隱秘,是獵鷹堂密碼建造起來的地方,並無外人知曉,所以,十分的安全。
在等待柳承啓的過稱中,柳敬亭將莫小川身上的東西搜刮了個乾淨,當然,連那玉佩木牌和莫小川身上的丹藥等等全爲放過。
收集好這些,他便靜靜地等着柳承啓。
柳承啓到來之後,聽過柳敬亭的解釋,知道莫小川還未醒過來,便想先看看柳敬亭從莫小川身上搜出來的東西,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到那玉佩上面之時,整個人便完全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柳敬亭見到這般情景,也是詫異不已,當即便詢問柳承啓可認得這玉佩,柳承啓當時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便吩咐柳敬亭將莫小川的東西全部給他放回去,唯獨將這連着木牌的玉佩攥在了手裡。
柳敬亭疑惑不已,不過,還是按照柳承啓的吩咐,將東西放回到了莫小川的身上。
再度回道柳承啓的身邊,見柳承啓依舊對着那玉佩發呆,便忍不住又一次詢問了起來。柳承啓這才慢慢地將埋在心中幾十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齊王所迎娶的王妃乃是柳承啓收養的一個義女,因爲這小姑娘在七八歲的時候因爲戰亂而失去了親人,那個時候,西樑的國力還不比如今,正是燕國強大的時候,西樑雖然後來因爲齊王莫智明的才能將燕國的大軍擋了下來,甚至反敗爲勝。不過,那個時候莫智明只不過十多歲,莫智淵也不過和現在的莫小川年紀相仿。
太宗皇帝昏暈無能,西樑和燕國交戰的時候,經常吃敗仗,在這期間,許多孩子都失去了雙親,本不是什麼興起事,有一天柳敬亭出去辦事,遇到了一個小姑娘,不單長得可愛,而且也十分聰明伶俐,柳敬亭看着喜愛,不忍這樣可愛的孩子就這般流落街頭,因此,柳敬亭便將她抱了回去,之後就被柳承啓收養了,取名小玉。
這孩子因爲本來便聰明,在收到柳承啓這種書香氣息的薰陶,在她十六歲的時候,便是詩詞歌賦無一不曉,無一不精了。而之後事情的發展,也出乎了柳承啓兄弟的預料。
這個叫小玉的姑娘,與莫智淵、莫智明兄弟在偶然的情況下相識,很快便相談甚歡,之後,更是經常出去遊玩。當然,當時莫氏兄弟還是一對很和睦的兄弟,並未因爲什麼反目。而他們兄弟兩人,同時對這個叫小玉的姑娘生出了愛慕之心。
最後,莫智淵不知因爲什麼原因退出了這次爭奪,看着自己的弟弟娶走了小玉。
當然,事情若只是這般簡單的話,一切都好說了。
雖然世人都以爲是如此簡單,可柳承啓卻知道,事情並非這般簡單,因爲在小玉嫁到王府的兩月前,柳承啓在酒後竟然對自己的義女做出了禽獸之事。
事後,他很是後悔,對小玉好言相勸,並且給了她一塊玉佩,囑咐她,若是她懷了他的孩子的話,以後便將這玉佩傳給孩子。雖說柳承啓有悔過之心,可這只是他對柳敬亭的說辭,說知道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
因爲據柳敬亭所知,在這之前,小玉一直和莫智淵的關係更近一些,當時不管是柳敬亭還是柳承啓都認爲小玉很可能會嫁給莫智淵,說不好柳承啓當時也想學學那呂不韋,做一次盜國大盜,纔出此下策的。
當然,這些話也只是柳敬亭心中所思,並沒有說出來。他還沒有勇氣來將兄弟二人的關係弄的如此僵化,即便那個喊他二叔的小玉,很讓他疼愛,卻也不能。
之後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小玉嫁給了莫智明,再後來,齊王擊退燕國大軍,在西樑軍中奠定了無上的威望,同時一向無心皇位的他,卻也開始積極地籌備着與莫智淵這個太子爭奪皇位了。
再後來的事,便是世人皆知,齊王的王妃剛剛生下孩子還沒到滿月,齊王府便失火,全府上下,只逃出了一個太監。
柳承啓因爲有這麼一件風流韻事,所以,當他看到那玉佩之後,才那般的震驚。早在莫小川醒來之前,他便讓人取了莫小川的一滴血,做了滴血認親,結果他的血和莫小川的血完全的融合了。
這種事若是放到現在來說,有很多解釋,首先,這種方法既不科學,若是在鹽水之中,不管是什麼血都能夠融在一起的,第一,是水的質量決定着結果。再者,只要血型合適便可以相溶,這個概率也是很大的。同血型的人很多,而且,看血融合不融合,主要看的是紅色,而O型血裡面的紅細胞是可以和大多數的血液融合的。
所以,他的血和莫小川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在二十一世紀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個遊戲。但是,這個時代的科技十分落後,這種古老的方法,還是普遍被人接受的。
儘管柳承啓是個極度聰明人,對滴血認親這種事,並不是完全相信,可再加上玉佩這個有理的證據,便讓他想不相信都難了。如此,他本來的計劃,有了重大的改變,卻是讓他一時之間不好下決心該如何做了。
讓柳敬亭將莫小川叫過來,主要還是想確認一下這件事,但這件事又不是那般好啓齒的,他還沒有想出一個絕對的辦法,因此,依舊猶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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