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之中,莫小川的神情已經略顯激動,強裝平靜的面上,帶着細微的汗珠,便是拿着茶盞的手,也是捏的極緊的,若不是他盡力地控制自己,怕是那茶盞早已經在他的手指甲成了碎片了。
柳承啓心中猶如狂風暴雨,波濤洶涌,可面上卻帶着微笑,一點也看不出來。
比起城府,柳承啓自然是頂尖人物,這些便是他的兄弟柳敬亭也是差的極遠,莫小川只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子,這方面與柳承啓的差距可謂天差地別,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這一點,莫小川自己也是明白的,因此,他的話語之中已經是鋒芒畢露。
柳承啓似乎沒有聽出莫小川話中之刺,一張臉上,依舊很是平靜,道:“這些只是閒談,本相與王爺只會過一次面,卻是在朝堂之中,沒有說話的機會,今日雖是第二次會面,但是第一次說話,言過之處,還請王爺包涵。”
柳承啓話說的客氣,但他心中此刻卻已經是激動不已,莫小川是不會缺少女人的,但是他和盈盈顯然不是單純的叔伯姐弟的關係,此事原本柳承啓還不確定,見到莫小川如此反應,便確定了下來。
莫小川聽柳承啓的話突然客氣了起來,心中也是微微一驚,知道先前被柳承啓所激,已經泄露了什麼,但事到如今,亦不必過分掩飾,去圓先前之言,若不然便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他放開了握着茶盞的手,輕輕地捏了捏關節,仰身靠在椅背上,儘量地讓自己放鬆了一些,才道:“柳相爺如此興師動衆的把本王‘請’來,怕不單單是談論這些家常話吧?柳相爺有什麼話,便直說就是,何必吞吞吐吐……”
柳承啓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嚴重之事,只是想尋一個清靜之處與王爺說說話而已。”
莫小川輕笑,站起身來,擡手捏住椅背,微微一用力,椅子便陡然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隨後,他大大咧咧地騎在了椅子上,雙手放在椅背頂端,將下巴往手背上一擱,一副好奇的模樣,道:“這裡倒是極爲清靜的,只是不知柳相爺口中的‘說說話’到底是什麼話,需要尋如此清靜之地,我記得西樑好似沒有如此高山,而且,西樑這些日子應該已經頗爲涼爽,甚至有些冷了。這裡卻還這般暖和,怕不是西樑之地吧?柳相爺不遲辛勞,居然離開上京專程到此與本王說說話,這倒是讓本王有些受寵若驚了。也是好奇的緊,柳相爺還是快些說吧。”
柳承啓並不在意莫小川話語中的諷刺,端起茶盞,微微抿去一口,極輕地放下,好似怕驚着了什麼一般,隨後搖着羽扇,道:“本相與王爺之間說這話,倒是也沒什麼,亦不嚴重,但若落到他人耳中,便嚴重的厲害。王爺應該也知道,你我的身份,若是在西樑如此見面暢談,即便只說些花草魚蟲之事,亦會被傳的不堪,何況本相還不打算單論花鳥之事。”
莫小川微笑凝望,只是笑得有些刻意做作,麪皮也是僵硬着,他這是故意做給柳承啓看的。而且,他並不接柳承啓的話,只是乾等。
柳承啓見他如此,便沒有過分停頓,接着道:“王爺近半年來一直都在燕國,怕是還不知京中發生的一些事。”柳承啓說着,見莫小川不爲所動,便又加了一句:“特別是宮中之事。”
莫小川果然有了興致,脫口問道:“宮中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王爺果然不知!”柳承啓微微搖頭,道:“其實,這也難怪,此事,便是上京城中之人,知者亦是不多,更別說是王爺身在燕國了。”
“到底是什麼事?”莫小川急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柳承啓微笑着捋了捋他那絲毫不顯老態的鬍子,道:“宮中失火,太子寢宮被燒了。”
“太子寢宮?”莫小川不由得的圓睜雙眼,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可有人員傷亡?”
“這事已經有幾個月了。據宮中傳出的消息,只是因爲幾個小太監玩忽職守,在宮中嬉鬧,不慎燃火,已經將這兩個太監處決了。因爲發現的及時,太子安然無恙,只死了幾個宮女。”柳承啓說道:“不過,此事倒是有些奇異。”
“有何奇異之處?”莫小川追問。
“雖然發現的及時,火卻沒有救下來,太子宮被燒了個精光。”柳承啓道。
“竟有此等事?”莫小川眉頭緊蹙,道:“即便發現的晚些,應該也能救下大半吧。再說皇宮之中守衛深嚴,怎麼會讓太子寢宮燒盡,而無人發現。若當真如此,怕是要從內部起火纔對。可太子重病,皇上早已經下旨,不讓人接近,兩個小太監又如何進入宮內嬉鬧,他們莫非是活的不耐煩了?如此漏洞百出,豈能讓人相信,柳相爺這話是玩笑吧?”
皇宮之中傳出的消息,自然不會是這般漏洞百出的,不過,柳承啓刻意想讓莫小川追問,故而,才添油加醋的如此說,見莫小川果然提出質疑,他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滿意,這不單是因爲莫小川按照自己預想的結果說出了這番話,更重要的是,即便他添油加醋了,若是換做一般人的話,也不會想的這般細緻,將裡面的漏洞一一提出,不知怎麼的,現在看着莫小川優秀,他的心中竟是有幾分高興,這種感情,對於柳承啓來說,也是很妙的一件事,不過,他掩飾的很好,或者說,不將心中的情感帶到面上來,已經成了柳承啓的習慣。
柳承啓笑了笑,道:“本相也是這般想的,因此,本相便派人去查訪了一番。”
“結果如何?”莫小川又問。
柳承啓道:“結果如何,還不好說,不過,卻沒有查到太子被轉移到了什麼地方。這其中必然有蹊蹺。”
“柳相爺的意思是,太子……”莫小川說到此處,沒有再往下說。
柳承啓輕聲一笑,道:“這種事,不是我們做臣子的該去考慮的,本相也是因爲好奇才去查訪,現在想來,卻也是多此一舉,實在不該的。”
莫小川心中暗罵柳承啓虛僞,卻也不好點破,只是道:“那麼,柳相爺便是要告訴本王這件事嗎?”
柳承啓微微點頭,道:“而且,本相也想知道王爺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裡,回西樑去。倒是不知柳相爺允許不允許?”莫小川輕笑一聲道。
“這是王爺自己的事,王爺決定便是。本相問的是,王爺若是回去的話,打算如何做?王爺應該知道,太子多病,若是不能理國的話,那麼王爺便是……”柳承啓說到此處,接着咳嗽之聲將後面的話掩飾了過去,接着道:“若是王爺有什麼想法的話,本相可全力相助。”
“柳相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只想做個逍遙王爺,其他的事,豈敢多想。”莫小川笑着搖了搖頭。
“王爺若是志只在此的話,又何苦要來燕國這一趟呢?”柳承啓直言道。
“興趣。”莫小川嘿嘿一笑,有些無賴的回答。
“好一個興趣。”柳承啓也笑出了聲來,道:“既然如此,本相便直說了吧。若是王爺有意做太子的話,本相必然會全力支持。”
莫小川沒想到柳承啓會這般直接,一時之間有些猶豫,做太子,聽起來好威風的,他着實是有些興趣的,不過,這種興趣也僅僅只能在心中想一想,付之行動的話,卻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不過,柳承啓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莫小川也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做什麼,便道:“柳相爺的意思是?”
柳承啓笑着道:“難道本相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莫小川道:“那麼,柳相爺爲何要幫我呢?我們好似沒有什麼交情吧。而且,我和令公子之間還存在着許多的誤會……”
柳承啓點了點頭,道:“的確,本相和王爺是算不得什麼故交,但是,若能扶王爺上位的話,本相至少也是一個從龍之功,這已經夠了。”
莫小川搖頭,道:“據我所知,柳相爺早在當今皇上登基的時候,就算的上是從龍之功了,還會看重這個嗎?”
“既然王爺已經這麼說了。那本相也不在兜圈子,便直說了吧。柳家歷經三朝,我的官位也做到了頭了,要想更進一步,只能是像燕國的方信那樣,成爲世家。這也是我畢生所願。但是,當今皇上顯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我也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下任皇上身上了。”柳承啓說着,面上許多感慨之色,一張臉上,彷彿有無限的嚮往。
這讓莫小川不禁也有些疑惑,柳承啓要的,難道僅僅只是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