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柔與莫小川縱馬而行之事,只是一個小插曲。並未吸引太多人的注意,西樑這位唯一的王爺,在上京作出的出格之事頗多,像這種小節,已然不會成爲一些人的攻擊對象。
若是換做尋常女子的話,或許這個女子會被人議論,不過,柳卿柔是柳家三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柳承啓在西樑,是僅次於莫智淵之人,尤其在他身後,還有獵鷹堂這等組織。一般人,是不敢得罪柳承啓的。
如此,柳卿柔擔心地度過幾日之後,發現無事,也就漸漸地平靜下來。想起當日莫小川對她說出的話,心裡又甜蜜起來。沒幾日便走出閨房,又幫莫小川忙碌起他的產業來。有柳卿柔這個幫手,莫小川的財力方面,倒是不用發愁。
從徵兵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禁軍之中,已經基本準備妥當,便是林風那邊民間徵兵,也初具規模。不過,倒也不用急於一時。
上京城東南方向的遼州、潞州等地,與南唐距離不遠,西樑在這裡也駐兵不少,且一直與南唐交好,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的摩擦,因此,這裡的百姓對於北方的戰事並不敏感,尤其是受到南唐的影響,這裡的民風比較樸實,不如北方的民風彪悍,徵兵的積極性也不太高。
莫小川對這裡,倒也不報太多的希望。至於,西南方向的石州和慈州,接壤吐蕃各部,這裡的民風倒是能與北方一比,只可惜,此處雖無大戰,卻是小戰不斷,朝廷又重視北方的防禦,這裡基本都是就地取兵。能給莫小川留下的人也不會太多。所以,這邊,莫小川也放棄了。
現在,上京城周圍的徵兵,基本已經落實。至於北方的徵兵事宜,莫小川已經有了打算,到時候,大軍開拔的時候,讓林風帶人前方徵兵,莫小川隨後跟上,卻是什麼事都不耽誤。
莫小川的書房之中,寇一郎和章立,站立在他的面前,遞上了名冊和初步的分編方案。
莫小川大概地看了看,並未細看這些名冊,畢竟,一個個人名未必能夠說明什麼。何況,他也相信,司徒琳兒在這方面必然比自己做的好。
他現在,基本上已經有了一個領導所具備的素質,遇事也只抓重點,對手下之人,該放權的時候便放權。像莫智淵那樣的皇帝,莫小川看着實在是太累。
何況,亦不一定做的好,即便莫智淵雄才大略,可人力有時窮,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怎麼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好呢?
不過,名冊之中,倒也有一些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二營主將,肖子成。四營主將,馮開。五營主將羅宏寶,還有九營主將王龍,這些人居然也主動地上的請戰書,而且,已經註明,願意聽從莫小川的調派。
這便是等於主動放權。因爲,莫小川重新組合過後的隊伍,很可能會打散了重組,以前手下的那些人,也可能被調往各處。形成新的軍隊,這樣,就讓他們以前的威信大爲縮水。
這幾個人,莫小川與他們,也沒有什麼交情,能這般做,着實出乎了莫小川的預料。
看到莫小川疑惑的神色,寇一郎笑道:“王爺,這些年輕的將領,都對王爺敬佩的很。所以,此次,他們全部主動前來,有了他們的表率。徵兵之事,倒是異常順利。”
莫小川輕輕點頭,又看了看分編的方案,道:“徵兵之事,做的很好。本王也相信你們能夠把握好其中的細節,便不在查看。不過,這分編的方案,卻還是要放一放再說。畢竟,我們這邊還有些一部分民間徵來的士兵未曾到位。若是將他們另行分派,怕是到時候,會引起原先禁軍和民間徵兵之間的矛盾。此事,卻也不可不防。”
寇一郎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道:“這個,屬下倒是疏忽了。待會兒便去與他們商議,拿出一個更爲適合的方案來。”
莫小川擺手,道:“這個倒也不必。先壓一壓再說吧。”
章立卻是眉頭微蹙,道:“王爺之言不無道理,只是,屬下還擔心一事。雖說禁軍的戰力有強有弱,不過,總歸來說,他們還是正規的軍隊出身。要比這些民間徵來的兵強出不少。操練方面,他們也與民間徵來的兵要分別對待。若是整合到一起,怕是會出現各種麻煩。”
莫小川點點頭,道:“嗯,章立將軍說的有理。寇將軍,此事是你在負責嗎?”
寇一郎抱拳,道:“的確是屬下在負責,不過,章立將軍,也出了不少的力。還有其他幾營的主將,也從旁協助着。”
“這樣,你們幾個商議一下,看看有沒有好的辦法,可以避免這種問題的存在。”莫小川說着面露思索之色,隨即又道:“例如,可以按照原來禁軍的分編方法,分爲幾個大營。然後,再由都尉來分成幾個小隊。當然,小隊的職能可以再細化一些,比如已經操練嫺熟的隊伍,我們可以當做先鋒小隊。略差的當做整戰小隊,那些戰力稍差,但對軍務熟悉的老兵,可以讓他們做後勤小隊。至於,那些沒有操練的隊伍,我們可以讓他們做預備小隊。當然,這個具體細節還要你們來處理。比如人數上的分派,還有小隊領兵將軍的選拔。這些,本王便不親自去做了。不過,本王交給你們做,你們卻要用心有些,且不可懈怠。”
“是!”章立與寇一郎互看一眼,均點頭領命。
莫小川又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前線大營那邊,已經與蠻夷軍有了小規模的交戰,大戰,看來也是不遠。我們也要抓緊了。今天晚上,林風徵來的第一批兵,便應該能到,你們便着手去辦這件事吧。”
“是!”兩人領命而去。
他們離開之後,莫小川從書房之中行了出來。現在,他已經很少去碰北斗劍了。老道士的話,對他多少還是有影響的。只不過,清門九式他卻未曾放下。現在,第八式已經大成,距離第九式,也已經摸到了門檻,只是,清門九式的第九式與前八式卻是有明顯的區別。
前八式,是御氣之法。講求的是真氣的運用和增長方法。
而第九式,卻並非如此,雖然也有御氣之法,但這御氣之法,卻是爲北斗劍服務的。總得來說,清門九式的第九式,是教人怎麼用好北斗劍。可以說是馭劍之法吧。
對此,莫小川便有些無奈。
想要煉成第九式,那麼便少不了北斗劍。而且,第九式的初步,便是隔空取劍。可是,莫小川現在嘗試隔空取劍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那種殺人的衝動。而且,他越是常識,似乎這種衝動便會越強烈。
最終,讓他無奈之下,不得不暫緩突破。
本來,他想去求教老道士,倒是仔細一想,這清門九式,老道士也並未練過,現在,普天之下,也唯有他一人會這功法。想來,便是去求教老道士,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答案。便也就作罷了。
走出書房之後,看着天色距離晌午用飯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他便來到了司徒琳兒這邊。
司徒琳兒依舊在忙碌着,只是,顯然比前些天好多了。
徵兵之事,基本就緒,至於分編,她便不是那麼的熟悉,最多,也只是等寇一郎和章立他們拿出了方案,她在提出一些建議,交到莫小川的手上,讓莫小川來定奪罷了。
交代給了柳兒他們一些細節,司徒琳兒便走出了屋門。這些日子,她整日忙碌,除了吃飯和睡覺,基本上她的活動範圍,便限制在書房之中。似乎,許久沒有好好出門曬曬太陽了。
春天的氣息,只要到來,似乎便發展的很快。現在,王府之中,已經處處可見綠色。花圃之內,一些早開的花朵,已然飄出芬芳。
司徒琳兒的住處,是王府內一處小院。這裡也有花圃,站在花圃之前,她微微閉上雙眼,似乎在享受着什麼。
莫小川的到來,也並未被她發現。
莫小川也不打擾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旁,感受着片刻的寧靜。
忽然,司徒琳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睜開了雙眼。莫小川此刻,與她的距離,也只是一步之地,她這般轉身,差點撞到莫小川的身上,不禁面色微微發紅,後退了一步,道:“王爺怎麼來的這般悄無聲息,嚇死小女子了。”說着,還誇張地拍了拍高聳的胸脯。
莫小川忍不住笑道:“什麼時候,琳兒姑娘變得如此膽小了?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凶神惡煞,豈能嚇着你。”
“王爺或許自己不覺,不過,現在上京城內,將你當做凶神惡煞之人,難道還少嗎?”司徒琳兒面上的紅色褪去,笑着說道。
“哦?”莫小川道:“這我倒是不太知道。難道,琳兒姑娘也是這般認爲的?”
“小女子哪裡敢。”司徒琳兒輕聲回了一句,道:“再說,我在王爺府上白吃白住,便是王爺凶神惡煞一次,小女子又有什麼話可說呢。也只能聽之任之。”
莫小川不禁搖了搖頭,司徒琳兒本來便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以前兩人之間有距離,她自己的身上也有擔着,還被她壓制着,現在,兩人越走越近,她也變得輕鬆不少,說起話來,倒是不在顧忌那麼多。反倒讓莫小川有些無奈了。
司徒琳兒見莫小川不說話,便不再開玩笑,面色一正,道:“顧大人先前派人過來,說是王爺若是什麼地方需要他出力,請隨時吩咐。本來那人要等王爺的,但是,我聽聞王爺正與兩位將軍談話,也不知談到什麼時候,便讓他先回去了。畢竟,顧大人也算是朝中重臣,若是讓他的人在這裡等的太久,怕外面的人多做猜疑。”
“不用解釋這麼多。我明白的。”莫小川說道。
司徒琳兒面上露出了微笑,美麗的容顏上,這笑容顯得更是好看,她盈盈一福,嬌聲說道:“多謝王爺信任。小女子卻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你會驚嗎?”莫小川轉過了身去,邁步道:“我想走走,你要不要一起來?”
“王爺之命,小女子豈敢不尊。”司徒琳兒說着,便跟了上來。
兩人行出司徒琳兒的小院之外,走在新王府整潔的道路上,靜靜的,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司徒琳兒心中的感覺,卻有些不同,以往,她跟在莫小川身邊,要麼是爲了公事,要麼便是無奈之舉。
此刻,兩人倒好似一對情侶一般,不用想那麼多事,只是安靜的散步。這種感覺,讓司徒琳兒心裡有一種輕鬆之感。其實,她對莫小川的情感,已經多次暗示過。不過,此女很是聰明。她也知道,因爲自己是司徒玉兒姐姐的關係,讓本來很簡單是事,變得有些複雜。也是因此,她故意將自己的和莫小川的距離控制的似近似遠,這樣,或許對她和莫小川,都有好處吧。
走了一會兒,莫小川突然頓足,扭過頭來,道:“琳兒姑娘,出征之日,已經不遠。這次,你是打算跟着我走,還是留在府中?”
司徒琳兒沒想到莫小川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道:“但憑王爺安排。”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我當然希望你能跟着,不過,此次出征,或許會遇到你父親。甚至,還將兩軍對陣。到時候,你或許會遇到兩難的選擇。你若是不願意去,我不會勉強的。”
司徒琳兒呆了呆,其實,以她的聰明,這一點,早已經想到。可是,她卻沒想過,莫小川會將話說的這麼明白來與她談,一時之間,倒是讓她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過了一會兒,司徒琳兒眨了一下眼睛,望向莫小川的面龐,沉吟片刻,微聲一嘆,道:“此事,我現在也不能回答你。不過,我願意跟你出征。在王府之中,我不能比玉兒做的好,也幫不上什麼忙。你也知道,我其實是一個不愛閒着的人。若非如此,早已經隨便找一個男人嫁了。至於兩軍對陣之事,我想,到時候我會給你答案的。不過,我也可以現在向你保證,即便到時候,我臨時決定不願意與他爲敵,也不會壞你的事。不知,你可信我?”
司徒琳兒的這句話,讓莫小川微微一愣,當然,這不單是因爲司徒琳兒的言語直白,更是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來。當初與盈盈之間,好似,兩人便是什麼依據都沒有,便能相互信任。自從盈盈失蹤之後,莫小川身邊便缺少了一個這樣的人,能夠讓自己無條件相信的人。
至於,司徒玉兒、林風、章立他們。看似能讓莫小川毫不懷疑的信任,卻與盈盈是截然不同的。因爲,他們與莫小川待在一起的時間,已經頗長。
所謂日久見人心,所言所行,他們的性格,都已經被莫小川掌握,所以,莫小川對他們是理智的信任。而並非像盈盈那般,是完全不理智,只是爲了信任而信任。
現在,司徒琳兒又讓他做這樣的抉擇。
對於司徒琳兒,莫小川說不上完全瞭解。甚至,她在面對西樑和燕國交戰的時候,司徒琳兒會幫哪一邊,莫小川從理智上,也無法肯定。可是,看着她一雙美眸望着自己,莫小川又不忍不信她。
莫小川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無條件的信任一個人了。只是,司徒琳兒值得他這樣做嗎?莫小川卻有些猶豫了。
司徒琳兒看着莫小川的神色,明亮的雙眼,漸漸暗了下來,低下了頭,道:“若是王爺心有所慮的話,便不要帶着我了。我留在府中,幫玉兒出出主意,也是好的。至少,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平靜的生活了,或許只是一是不習慣。不過,我總會習慣的。當王爺下次回來的時候,必然會看到一個乖巧聽話的琳兒,到那個時候,王爺可不要認不出琳兒來,其實,琳兒本……”
“我信你!”
司徒琳兒一口氣說了許多的話,似乎想用話語將自己心中的一絲失落傾吐出來。可是,越說,似乎心裡越是難受,越是難受,話便越多。就在這個時候,莫小川卻突然說出了這三個字,讓她陡然愣在了那裡,口中的話,也瞬間停頓下來。過了一會兒,司徒琳兒抿了抿嘴,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說罷,背過了身去,伸手抹了抹面頰,似乎,是在哭泣。不過,並未有一點聲音。
莫小川看着她的背影,此刻看來,也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身材纖細,蠻腰好似一掌而握,與那些普通的美麗女子,區別也好似不大。可是,在她的心裡,揹負的東西卻極多。
要遠比司徒玉兒和司徒雄多的多。這也是當初莫小川爲什麼在司徒玉兒面前調解她們姐妹關係的原因。其實,將話說到白處,司徒琳兒是個可憐的女子。
一個姑娘,肩上揹負了那麼多東西。在幽州城的時候,恐怕,她誰都沒有信任過,也沒有被人完全信任過吧。這個時候,聽到莫小川口中的這三個字,對來來說,尤爲的珍貴。
也讓她感動之中,心酸不已。
莫小川站在司徒琳兒的身後,並未上前去打擾她,此刻,或許,讓她安靜一會兒,纔是最好的選擇。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徒琳兒轉過了身來,眼睛卻是爲爲泛紅。
她展顏一笑,道:“王爺好壞啊。你以前,是不是便是如此騙姑娘的。你看,琳兒這般的女子,便被你哄出了眼淚來。”
莫小川微微一笑,輕輕點頭,道:“以前倒是沒見琳兒姑娘這般模樣,現在才知道,原來琳兒姑娘哭起來,也是極美的……”
司徒琳兒作勢生氣,道:“琳兒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看來,卻是逃不過王爺這等人的哄騙。琳兒還是去睡一覺,好好想一想,以後怎樣,纔不會被這般容易便哄騙了。”說着,她快步朝着自己的小院行去。
看着司徒琳兒離開的背影,莫小川微微搖頭,轉身朝着後院走了過去。只是,他不知道,方纔的那三個字,已經讓他的身影,在司徒琳兒心中更加的明朗。
司徒琳兒這一生,怕也再難將他從心中去除。
其實,有的時候,讓一個女子爲之感動和動情,也就是這般簡單。尤其司徒琳兒的經歷,讓她覺得,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是多麼的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