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樹林的幾片黃葉落下,飄過了柳敬亭的身旁,卻驟然化作了碎片,柳敬亭面上帶着怒容,盯着莫小川,道:“你說什麼?你已經?”
“柳堂主,可是要殺我嗎?”莫小川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我並不是想激怒與你,我與柳惠兒,的確是有了肌膚之親,不單如此,你口中的三丫頭,我也要娶的。”
莫小川所說的肌膚之親,自然不是男女之事,而是,當初柳惠兒給他上藥的時候,兩人身體的碰觸罷了。此刻,他自然是不會與柳敬亭細說這些的。
柳敬亭一直以來都仗着自己的武功高,來欺壓自己。莫小川以前打不過他,甚至在他的面前,連逃跑的本事都沒有,自然要躲着,可是,現在,莫小川即便對上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卻也已經無需再害怕躲避了。雖然,從理智上來說,莫小川此刻,面對柳敬亭,故意激怒他,對自己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處。
不過,莫小川畢竟是一個年輕人,在這種情況下,胸中還是有着一腔的傲氣的。若是被柳敬亭威脅幾句,便退縮的話,還真不是他的性格。
面對柳敬亭,莫小川的臉上,始終掛着笑容,一副欠打的模樣,不說話,光看這表情,便好似在說“我就這個樣子,你若是不滿意,他孃的,來打我啊?”
柳敬亭的拳頭緩緩地握緊了,盯着莫小川,道:“既然如此,那麼,便休怪老夫出手。今日,便要教訓一下,你這個狂妄的後輩。”柳敬亭說罷,手掌向前一抓,空氣都似乎突然間緊凝了一般。朝着莫小川聚攏而去。
莫小川看在眼中,面上的笑容收起,陡然朝着柳敬亭衝了過去。
柳敬亭的臉上微微詫異,隨後,手上又加了一把力,同時,身後的大樹如同活了一般,瘋狂地搖動起來,上面的樹葉,像是一條長龍一般,卷着朝着莫小川飛來。
“蒼啷!”莫小川擡手將北斗劍揪了出來,同時,身後,掛在北斗劍劍鞘之上的酒壺,也驟然打開,裡面的酒水飛奔而出,飛濺在北斗劍的健身之上,化作了一陣霧氣,融入到了前方的樹葉之中。
莫小川緊握着北斗劍,朝前突然斬下,速度極快,伴着一陣刺耳的破空之聲,北斗劍,似乎與空氣的摩擦,產生出了火花一般,一道鮮紅色的劍光,也直奔着柳敬亭而去。
與此同時,那化作霧氣的酒水轟然而響,炸裂開來,爆裂出的巨大火球,像是一張滔天巨網,朝着柳敬亭裹去。
柳敬亭的面色大變,腳下猛地一點,身體直衝而起。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火球擦着柳敬亭的鞋底衝入了樹林之中,被火球包裹的樹木似乎在一瞬間便化作灰燼一般,當火球散去的時候,哪裡出現了一出黑糊糊的空曠之地。
莫小川還未等柳敬亭落下,腳下陡然一聲炸響,整個人,好似北斗弓上脫弦的箭一般,朝着柳敬亭又直衝而起。
柳敬亭的面色異常凝重,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個身,躲過了莫小川的劍刃,反手便在劍身上拍出了一掌,將北斗劍拍開的同時,另一隻手掌,照着莫小川的胸口拍了過來。
莫小川沒想到柳敬亭的反應居然這般的快,想要撤回長劍,卻已經是來不及了,只好硬着頭皮,對着柳敬亭拍來的手掌,也打出一掌。
“轟!”
兩掌相交,莫小川的周圍的樹葉和塵土,均被兩人掌力所發出的罡風吹散而去。兩人又在瞬間,出手十餘招,直到罡風捲着塵土和樹葉遮擋住了兩人的身形之後,又是一次全力以赴的比拼掌力,這才分開,站定在了一旁。
莫小川擡起了臉,看着柳敬亭,手掌有些發麻。對於柳敬亭,他又有了從新的認識。看來,自己的內力比起柳敬亭還,還是略差了一份,不過,清門九式的運氣的方法詭異,莫小川現在又是一個沒有經脈束縛之人,真氣的運行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出十數倍之多。在這種情況之下,儘管,莫小川總體的內力比不上柳敬亭,但是,每一掌中蘊含的真氣,卻是要比柳敬亭強出不少的。
只是,莫小川的掌力雖然剛猛,但柳敬亭的作戰經驗只豐富,比莫小川預想之中還要強上不少,每一次出掌,莫小川都能夠感覺到,柳敬亭幾乎卸掉了自己一大半的掌力。
但即便是如此,柳敬亭也未必能夠討得好去。
其實,此刻,柳敬亭心中的震憾,遠遠要比莫小川的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纔不到一年的時間,在遇到莫小川,自己居然已經奈何不得對方了。
對方的武功,居然已經不在自己之下。若不是莫小川的作戰經驗,還不如他的話,怕是,之前在莫小川瘋狂的進攻之下,自己已經吃虧了。
柳敬亭面色凝重地看着莫小川,過了良久,這才說道:“你還真是讓我意外。”
莫小川對柳敬亭也很是忌憚。功力,和武功心法的強弱,是一回事,但是,作戰經驗,也是武功的一部分。莫小川現在,對上柳敬亭,並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且,他能夠感覺到,若是兩人打算拼個你死我活一戰的話,勝負是個未知,但是,在不分生死,只分勝負的話,莫小川八成是會敗的。
看着柳敬亭,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氣,道:“柳堂主也很讓我意外。”
柳敬亭緩緩搖頭,雖說,之前的交手之中,他有些輕敵,失去了先機,可是,莫小川的武功,已然踏入了天道。他對莫小川來說,已經沒有性命威脅了。
而且,柳敬亭也不會真的去取莫小川命,他的面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過了一會兒,柳敬亭又緩緩地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整個人,都似乎老了一些,臉上帶着一絲苦笑,道:“罷了,此事,老夫不再去管了。不過,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纔是……”
說罷,柳敬亭,也不停留,身子一閃,整個人倏然而去,比來的時候還快。
看着柳敬亭很快便消失不見的身影,莫小川一臉的不解之色,今日的柳敬亭,似乎有些怪異,這老小子,到底是想做什麼?難道看到自己的武功大有長進,他奈何不了,便落荒而去了嗎?
這好似不像柳敬亭的性格,雖然,莫小川與柳敬亭交集不多,不過,他也能夠感覺出來,柳敬亭這個人,身上有一股子執着勁,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的。
莫非,他此次前來,是爲了試探什麼?
莫小川實在是想不明白,隨後,乾脆使勁地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了,管他怎麼樣呢,只要自己無事便好。至於柳敬亭最後說的那句話,莫小川便更是不清楚了,爲什麼,自己要了柳卿柔和柳惠兒就要後悔?
又從懷中拿出了酒壺,他輕輕地飲了一口,緩慢地邁着步子,朝着城中行了進去。
對於柳敬亭今日的反常舉動,他無法理解,便也不去糾結,只當是柳敬亭今天有些變態了吧。
柳敬亭此刻,卻是一臉鬱悶地回到了相府之中。徑直又來到了柳承啓的書房裡。
柳敬亭看到他進來,又見他的面上帶着一絲狼狽之色,分明是與人交過手。柳承啓便放下了書本,擡起了臉,道:“怎麼?青玄出手了?”
柳敬亭臉上帶着苦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柳承啓有些意外,擡了擡眼皮,道:“青玄沒有出手,那是誰?莫非是皇宮中的那個老東西?”
柳敬亭又搖了搖頭。
柳承啓眉頭一鎖,面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莫小川。”柳敬亭低嘆了一聲說道。
“莫小川?”這一次,卻是要輪到柳承啓驚訝了,愣了片刻,柳承啓這才說道:“以小川的武功,應該不會將你逼到這般地步吧。莫不是,他有埋伏?”
柳敬亭輕嘆了一聲,道:“莫小川的成長,讓我太意外了。他現在,已然踏入天道。而且,所入之道,十分的詭異,我也看不明白,不過,威力奇大。現在,他還只是剛剛踏入,很多東西,都不明瞭,若是假以時日,怕是,我將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了。”
“竟有這等事?”柳承啓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怎麼也沒想到,莫小川的武功居然長進的這般的快。看着柳敬亭的神情,又不似在誇大,過了一會兒,柳承啓的情緒平穩了下來,臉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道:“這孩子,以前,我倒是有些小看了他。”
柳敬亭緩緩地閉上了眼眸,沒有搭話。
柳承啓看着柳敬亭的臉上一副失落的模樣,道:“你以前不是總擔心,我們柳家後繼無人嗎?若是你不在了,柳家將無人鎮守,獵鷹堂也會逐漸沒落,現在,小川如此年紀,便踏入天道,日後的成就,必然在你之上,你應該高興纔是啊。”
“可是,他姓莫!”柳敬亭沒有睜眼,只是緩聲說道。
柳承啓的眉頭蹙了起來,盯着柳敬亭,過了一會兒,語氣加重了,道:“敬亭,難道你還不明白?這麼多年來,你依舊拘泥在形式之上。不管,他姓什麼,他身上流着的血,乃是柳氏的血,這就夠了。他是你的侄兒,是我們柳家的人,這一點,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一個姓氏有什麼,古往今來,改姓之人,還少嗎?只要手中有權力,這些,都只是表相罷了。”
柳敬亭睜開了雙眸,微微點頭,算是贊同了柳承啓的話,不過,停了片刻之後,他又張口緩聲言道:“這當然沒有了什麼。如大哥所言,都是形式上的東西,但是,他姓莫,而三丫頭和惠兒都姓柳。今日,我與他交手之前,他告訴我,已經與惠兒有了肌膚之親了!這……家門不幸啊……”
柳敬亭說着,站起了身來,朝着屋外行去。
柳承啓的眉頭緩緩地凝緊,雙眼微眯,看着柳敬亭離開,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有些怪異,面對柳敬亭的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他的弟弟,對他也十的瞭解,因此,纔不再留在這裡,也不等着他回話。
自己的兒子,與自己的孫女居然有了肌膚之親?柳承啓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面對莫小川,他的心中其實也很是糾結,不過,隨着時間緩緩地度過,他臉上的神情,便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緩慢地拿起了書本,放到了眼前,不過,此刻,他再無什麼心思去看書了。良久之後,這才緩緩地說了一句:“爲了千秋大業,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句話,他似乎是要將自己的心中的煩惱說服,又似乎在給自己鼓勵,總之,說出這句話之後,柳承啓的神態便恢復到了常態之中,手中拿着書本,又靜靜地看了起來,與平日間,似乎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