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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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光州官員的大遷徙隨着劉晏的到來而告一段落。

統治中心從光州移到成都是趙憶叢與屬下高級官員商討之後的一致看法,做出這樣的決定有並非沒有原因。光州過於閉塞已經沒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最重要的是當未來的策略從守轉攻的時候,原來的一些優點也就成了缺點。

窮山惡水到處是森林沼澤的環境固然能夠保證敵人無法派出大規模的軍隊來攻擊光州,同樣的光州大軍也無法自如的殺出去攻擊對方。相對來說蜀地固然也很難艱險,但畢竟經過歷朝大規模開發後已有不少道路通向中原,這些道路就算再難走比起光州無路通行的情況還是要好上很多。

隨着統治中心的轉移,官員的大規模調動也開始了。陽城、劉晏等高官全部遷入成都後光州只剩下大將鍾傳一人坐鎮。錢繆和裴海仍舊駐紮於太和城統領南詔大小官員,而徐之誥此刻也有了新的任務,那就是補充兵源訓練軍隊。隨着領地急劇增長了五倍以上,光州原有的十萬兵力顯然不夠用了。

節度使府,趙憶叢正在接見剛剛來到的玄青、玄明。

“兩位師兄,這次把你們請來主要是有些要事需要商量。”互致問候後,趙憶叢直接進入了主題:“現在的形勢相信你們也瞭解,我軍在南方的發展空間已經到了極限,若想有進一步的發展則只能把目光放到中原,鄭注也就成了我軍出川的第一個目標。”停下來給他們一個思索的時間後又接着說道:“只是你們也知道隨着我們地盤的急劇擴大後原來的那點兵馬已經不足調用,而且無論南詔還是成都都是剛剛歸附,需要大軍駐紮以壓制那些人的反意,最重要的是連續不停的四處征戰後我軍也需要有個修整的時間,如果不恤軍力的強行調動也會使他們心有怨言。”

說道這裡趙憶叢又停了一會才望着兩人的眼睛道:“既然進攻鄭注的良機不能錯過,而我軍現有的兵力又不能調動,要想完成目標就只剩下徵兵一條路了,而這也正是我邀請兩位到此的目的所在。”玄青玄明兩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挺身而起:“大人有什麼吩咐直說無妨,我們來光州效力的時候師尊就曾吩咐過一切以大人的命令爲準,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趙憶叢笑道:“兩位言重了,我只是希望你們能配和徐之誥在太平道的教徒中挑選符合條件的士兵而已。”見兩人都是疑惑的樣子,又解釋道:“光州一地按律應服兵役的人基本都在軍中了,若我再強行徵兵,難免會讓人覺得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就算我能這麼做,這些沒經過訓練的士兵在戰場上也沒多大用處,有還不如沒有。”平靜的看着玄青又道:“恰好我聽說玄青師兄在光州的時候經常組織那些教徒在一起訓練,可以說這些人只要稍加組織與配合上的訓練就是一名合格的士兵了,因此在這急需用人的時候我首先想到了這些人。”

“這個.....”玄青臉色微變忙解釋道:“這是太平道爲了讓教徒身體強健一直遵循的傳統,希望大人不要有所誤會。”

“我沒有誤會,倒是玄青師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趙憶叢微笑着擺擺手又道:“若是我心存顧忌也不會等到今天和你提起,事實上我對你們這個舉動倒是很歡迎的,別忘了我們真實的關係,相信義父也和你提起過建立政教合一國家的夢想,也應該知道我就是那個不但統治國家同時兼任教主的人,可以說教徒就是我的私兵一般,他們越強大對我當然越有利。”

玄青臉色好了很多,點頭同意道:“確實如此,師傅不只一次和我提到這些,只是我還是有些不解少主你爲何現在就要動用這些力量,若是引起其它勢力的注意豈不是反而不妙麼?”

話一說開玄青的稱呼都變了,趙憶叢不由微微一笑:“你認爲其它勢力現在還有對付我們的精力麼?他們此刻已經自顧不暇了。”見玄青仍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嘆了口氣道:“也罷,那我就好好和你說說吧!你應該知道歷來太平道就有這個傳統,教徒們個人的戰力甚至強過一般士兵,可是這樣一股力量卻始終沒有成就大事,你認爲死什麼原因?”

深思半晌,玄青終於有了一絲明悟:“少主的意思是說這些人最然個人戰鬥力很強卻始終沒有組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合力,到了戰場上顯得散漫沒有組織,互相之間的配合非常差勁,所以要通過這種方式把他們鍛鍊成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而非從前那種只知道憑一股血氣廝殺的一勇之夫?”

“不錯,可是不只如此。”趙憶叢點點頭接着說道:“你們考慮問題還只停留在淺薄的戰鬥層面,可你要知道政教合一的國家並非只要我支持就能完成的,當太平道的教衆們側身朝堂之上的時候,要靠什麼取得別人的尊敬與歎服,難道只是因爲我是你們未來的教主麼?”

一直沉默沒有插言的玄明也忍不住了,畢竟跟在趙憶叢身邊的時間他要比玄青長上許多,也更能理解他的想法:“少主的意思是榮耀只能靠自己去爭取,想讓別人敬服也需要拿出足夠的資本,太平道若能在這場霸業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那麼接下來無論是教徒擔任高官還是建立政教合一的國家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別人也只會覺得理所當然而不會有所不滿。”

“很好,看來你終於明白我的苦心了。”趙憶叢感嘆的說道:“若是太平道如你這樣的人再多些,何仇天下不能早日平定!”玄青陰鷺的目光一閃即逝:“大人說的果然很有道理,我一定會好好配合徐大人,爲我太平道早日一統天下而盡心盡力。”

趙憶叢微笑着說道:“那還等什麼,你們就快去辦吧!”玄青玄明告辭而出的時候趙憶叢又叫住了他們:“對了,別忘記通知義父他老人家,雖然他說過全由我負責處理,可是也要聽聽他的意見!”擺擺手低下頭去自言自語道:“他老人家一定會同意吧!”

屋子裡陷入沉寂,趙憶叢疲憊的閉上眼睛,午後明亮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使臉色越發顯得蒼白了。不知何時劉晏悄悄從後面的密室裡走了出來,在趙憶叢面前立了片刻道:“大人,是該做決斷的時候了,若你不想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的話就要狠下心來才行。”

“我又何時心軟過。”趙憶叢苦笑着睜開眼睛:“按計劃行事吧,開始啓動你的第三套諜報系統,首先要探出他們的總部所在並掌握所有主要人物的行蹤,隨時等候我的命令。”嘆了口氣聲音轉爲冷漠:“既然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就讓他們看看我趙憶叢的狠毒之處吧!”劉晏的眼睛霎時間明亮起來,他能感到當初那個殺伐果斷的趙憶叢又回來了。看來自己再也不必因爲趙憶叢的日漸消沉而暗自擔心了。

我可以對任何人心狠手辣也包括你,因爲任何一個想要利用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只是我該如何對待她們呢?她們只是你的棋子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趙憶叢沉重的閉上眼睛,原來只要生命仍然存在,讓人痛苦的抉擇就不會停止出現。

盛夏逐漸過去,蕭瑟的秋天來到了。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中原又發生了幾件今後看來影響深遠的事情。李師道的抵抗終於以失敗告終,雖然困獸猶鬥之下曾經多次打退張全義的進攻,但是讓他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手下最有實力的大將李克在前方戰事最激烈的時候突然叛變。更不能接受的是手下大將不知不覺間竟早已歸附於他,叛亂髮起之後仍舊跟隨着自己的人屈指可數。

經常背叛別人的李師道終於嚐到了被別人叛變的滋味,而只是這一次叛變就要了他的命。李克用義子李存孝於萬馬軍中大發神威,劈開層層保護摘下了他的腦袋。接着李克以承認被佔領的土地爲幽州領土爲條件與張全義停戰。

接下來張全義撕毀了與李朔的盟約,並與方不凡正式達成共同對抗李朔的協議,只是另外一個加入進來的人不再是鄭注而是太原的李克用,三家紛紛徵徵兵備戰,新一輪的戰爭即將開始。

幾大勢力摩擦加劇隨時可能開戰的時候,趙憶叢這邊動作的幅度卻不大。徐之誥的徵兵有條不紊的展開,最終取得了一隻人數足有五萬的軍隊,這支軍隊幾乎涵蓋了太平道中所有能戰鬥的教徒。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對於太平道教徒免除勞役於賦稅的新政也在所有的佔領區開始推行,當然了事實上南詔和成都並沒有多少太平道的教徒。

玄青最終還是把徵兵的事情通知了顧道人,在得到顧道人首肯的同時也帶回了新的要求,即是要求趙憶叢同意太平道的活動範圍由光州一地擴大到南詔和成都兩地。對於這點趙憶叢沒有任何推諉痛快的答應下來並立刻頒發了上述教徒一家免除賦稅與勞役的新政來支持他們。

按理說有了這些優惠政策之後教徒的數量應該急速增加纔是,只是事情卻並不想玄青等人想像的那麼簡單。南詔歷來是崇尚佛教的國家,平民對於佛祖的虔誠超乎想像,起碼目前還沒有多少人因爲這些利益而放棄自己的信仰成爲太平道的教徒。

南詔教徒發展緩慢倒也在衆人的意料之中,畢竟信仰這種東西改變起來需要時間,只是成都這面也是如此甚至出現聲討太平道教徒的現象就讓玄青等人有些坐不住了。太平道剛剛在成都正式露面就出現好幾起教徒利用太平道的名義詐取信徒錢財,甚至導致對方家破人亡的事情。而藉着考驗是否虔誠的名義欺騙女信徒,姦淫之後販賣到青樓謀利的事情也發生好幾起。

儘管趙憶叢嚴密封鎖消息並立刻處置了這些教徒,但畢竟只是亡羊補牢,事情早已開始傳揚最後導致成都民衆彈起太平道無不忿恨不已,更不要說加入太平道了。

這天又發生一起教徒毆死平民的事件,專門負責管理教徒的玄青只好又急匆匆的趕到節度使府解釋,生怕趙憶叢一怒之下從此與太平道決裂。對於這些大人物的心態,玄青自問還是瞭解一些的,若是你有用則什麼都好商量,若是成了阻礙,那就算再有交情恐怕也改變不了被掃除的命運。

剛進書房就看見趙憶叢鐵青着臉顯得憤怒不已,劉晏則尷尬的站在前邊不知在解釋什麼。玄青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光州的大小官員裡他最懼怕的除了趙憶叢之外就是這個無孔不入的劉晏。既然負責情報的他來了,那剛剛發生的事趙憶叢自然是知道了,恐怕現在生氣的原因就是因爲這個吧!

“大人,剛剛發生的事實在是個意外。”玄青偷眼看了一眼憤怒的趙憶叢大着膽子解釋道:“那個被打死的醉漢大庭廣衆之下詆譭太平道,對教主他老人家和創教祖師大似污衊,偏偏王大虎平日裡就是個暴躁的人,一時忍不住出手沒想到竟把人打死了。”

趙憶叢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想爲他求情麼?就算那個醉漢該死也不應該像你們那樣當衆打死吧!那些百姓怎麼會聽你說什麼,他們只知道教徒當街打死人這件事。”靜了片刻忍不住又說道:“教徒良莠不齊難免有些敗類這我知道,可是你不但不嚴加管束反而如此放縱,現在太平道和百姓的關係越來越惡化還怎麼發展教徒?此事我會直接單獨稟告義父他老人家,你的過錯我也沒法開脫了。”

玄青的冷汗嗖就出來了,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可清楚顧道人並非表現出來的那麼慈祥,對待觸犯教規的教徒手段殘酷,這次辦砸了這樣的大事對自己的處罰恐怕會嚴厲之極。三刀六洞?這還是輕的,就怕到時入萬蛇潭去生不如死呀!

“少主,你一定要救救我呀!”玄青冷漠的臉上顯出一絲懼意,撲通跪倒哀求道:“念在我們相處一場的份上你一定不要把此事告訴教主,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了。”劉晏的眼睛發出一絲精光,向趙憶叢施禮道:“大人,我也覺得此事還要慎重纔是,玄青固然有錯但我覺得主要責任並不在他身上,很可能他也是個受害者。”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晏這樣的人能替自己求情,玄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跟着說道:“是呀,少主。我也不想出現這樣的事情,這麼多年一直都好好的只是最近才突然接二連三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劉晏順勢接了下去:“玄青說的不錯,雖然目前還沒發現證據,但我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突然之間發生這麼多事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目的就是打擊太平道的聲譽以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

哼,趙憶叢恨恨說道:“難道我看不出來是有人在暗中操縱麼?正是因爲這個我才覺得生氣,越是想辦成大事就越要小心謹慎。”走到玄青面前居高臨下的問道:“玄青我問你,那些犯事的教徒是不是你招攬的,還有辦成幾件事後你是不是變的得意忘形不知道收斂了?”

這也正是玄青懊惱的地方,這些教徒平日裡都是規規矩矩辦事穩妥,更經過自己暗中的多次考驗,就是因爲這些自己纔敢讓他們來出面辦事,沒想到突然之間就全變了模樣,甚至讓自己都不認識了。聽趙憶叢的語氣雖然嚴厲卻有了緩和之意忙點頭認錯:“少主教訓的是,我確實是有點得意忘形了,以後一定小心辦事絕不給你惹麻煩。”

“好了,你起來吧!”趙憶叢沉重的說道:“人非草木,豈能無情。我也知道此事若是讓義父知道的話一定會嚴厲的處罰於你,只是就算這次我替你遮掩了,你敢保證今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麼?你還能分辨出誰是可信的誰又是奸細麼?”

儘管很想說能保證,可玄青卻知道這話說出來不但趙憶叢不信就連自己都不相信,那麼多教徒裡找出奸細來何其困難,自己哪有那個能耐。眼睛恰好掃到了一旁站着的劉晏,立刻有了主意:“少主若是你肯讓劉晏大人幫助我的話,我想找出奸細來一定不成問題,他對這類事情很有經驗。”

“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只是這樣一來他難免會接觸到一些教中機密,這被義父知道了似乎非常不妥呀!”趙憶叢連連搖頭:“這樣的話義父也許會懷疑我想現在就圖謀教主之位,實在不妥呀,不妥。”玄青好不容易抓到這棵救命稻草哪肯輕易放過,忙保證道:“此事我會做的很機密絕對不會讓教主知道的,他現在遠在魏州不會過來這裡的。”

趙憶叢望向劉晏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可惜玄青卻看不到這些。

“既然如此,我就讓劉晏去幫你一陣子,此事儘量不要讓義父他老人家知道,免得產生誤會讓讓他分神。”趙憶叢最總勉強答應下來,玄青纔敢起告辭歡天喜地的出去。

• Tтkд n• ¢O 直到屋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趙憶叢與劉晏才發出暢快的笑聲。計劃進行的超乎想象的順利,被卸去堅強外殼的玄青顯得如此不堪一擊,靠這些人成事還差的遠呢!

“大人果然神機妙算,妙計一出他果然上鉤了。”劉晏佩服的說道:“就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在暗中搗鬼,原本無法瞭解的太平道現在有人自動領我們進去了,最重要的是我們竟然還得到了顧道人在魏州的消息,這又是個意外之喜呀!”

趙憶叢冷笑道:“組織太嚴密有時也並非全是好處,玄青恐怕想不到我根本不知道顧道人的所在更無法繞開他單獨告密吧!”頓了一下讚賞的望着劉晏道:“說起來此事你功不可沒,若非你早在就安排人手加入太平道取得玄青的信任,今天的計劃還真沒辦法很好的實行,看來又要給你記上一功了。”

“這些都是屬下該做的,談不上什麼功勞。”劉晏謙虛的說道:“大人倒是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齊妙姑娘纔是,若沒有她的青樓加入,恐怕還真不好找那些肯拋頭露面的女人呢。”趙憶叢微微一笑:“對她當然也是要賞的,不過賞的方式就不好說了,起碼和你絕對不同。”

“那是。”劉晏做出一個男人都懂的微笑又道:“目前大人府中我還沒安插人手,現在看來是不是需要安插幾個侍女進來才行。”知道他是指李青和秋筱雨的問題,趙憶叢想了想還是搖頭:“這些事讓我自己來解決,你只要處理好眼前的事就好了,千萬不要放過這難得的機會,我要知道太平道的一切事情,而且時間上越快越好,這你要多分點心思過去。”

“大人放心,我會榨乾玄青所知道的一切事情的。”對於派人進府的事情他也不再強求,又商量了一會也告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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