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上雲,地上影

混沌黑暗之中,無邊虛無裡,一切宛如靜止。

在這裡,彷彿一切都是了無生氣,一種毀滅的感覺充斥在周圍。

無盡黑暗深處,隱隱有着金光閃爍。

尋着光芒找去,彷彿墜入了更加黑暗的地方。

‘我是誰?我在哪?’

深處,那團金光包裹下,隱約勾勒出一個人形。撥開金光,纔可見,裡面安靜的躺着一個體態頎長的男子。

他身上的衣衫,已不知過了多少年歲,顏色已經褪敗,雲錦織成的布料也破爛不堪。

甚至,連皮膚都有着幹皺的趨勢。

奇怪的是,他的氣息依然平穩,彷彿如睡着了般。

在他的臉上,還有露出的皮膚上,閃爍着各種金色的符文。這些符文,遮掩了他原本的樣貌。它們到底是在保護他?還是在禁錮他?

這些金色符文的來歷,似乎很不簡單,散發着強大的力量,阻擋了四周肆虐襲來的空間裂縫。

這裡,是一個獨立而特殊的結界,將男子困在其中,也保護在其中。

渾渾噩噩的意識在男子腦海深處漸漸甦醒。

他彷彿睡了很長的一覺……一月,一年?十年?不,好像更長……百年?又或是幾百年,幾千年?

這一覺,睡得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到底是誰啊……’

沉睡的意識,漸漸甦醒時,男人在心中不斷的自問。

那些已經堆滿了灰塵的記憶,在他不斷的召喚下,終於開始解封,讓他‘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那是一個很美的世界!

天空很藍,很平靜,很清澈,也很祥和。

大地,廣袤無邊,充滿了各種奇特風景,那是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不想此刻的他,只能感受到無邊的孤寂。

“徒兒,爲師說的話,你可聽清?”玉製的戒尺,重重落在了他的頭頂上。

這一尺,將他飄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他跪坐在山巔之上。在他面前不遠處,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樹,樹下,有一白衣老翁,鶴髮童顏,手中持着戒尺,表情雖嚴肅,他卻看到了老翁眼中的關懷和笑意。

“師父!”爛熟於心的稱呼,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師父……原來,我有一個師父。’混沌虛無之中,被金色符文包裹的男子,缺失的心,找回了一塊。

記憶的復甦,讓他破碎的心臟,得以恢復,溫熱的血液,開始從心臟超四肢百骸輸送。

“你這孩子,總是悶悶的,真是不知道你是在認真聽,還是在想其他。”老翁無奈搖頭,手中戒尺放下。

那雙慈愛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個少年。

少年穿着紫衣,容貌如玉,一雙眼角上挑的鳳眸中,透着靈動,還有幾分別人看不透的慵懶。

年級小小,氣質不凡。彷彿註定了他非池中物,將來終會羽化成龍!

“師父,是徒兒的錯。”少年恭敬的叩首賠罪。

這番謙恭的模樣,倒是極爲少見。

老翁微微一笑,不介意的道:“你天資卓越,老夫也不願像其他弟子般拘着你。只是,有一事,爲師心中一直擔憂。思來想去,今日還是與你說了吧。”

“師父請說。”少年依然恭敬。

老翁嘆息點頭。“你的命盤奇特,爲師反覆推算了三次,依然覺得撲朔迷離。只能隱約看到在你五萬八千歲的時候,有一大劫。若能安然度過,你便能有更大作爲。若是不能……唉……”

老翁搖頭嘆息。

少年卻不甚在意的笑道:“不能,自然就塵歸塵土歸土了。”

他的這份灑脫,令老翁欣賞之餘,又十分心疼。

這個徒弟,最讓他省心,也最讓他擔心。

因爲,他的心思總是藏得太深,將一切,都隱忍在心中,表現出來的,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受了傷,別人看到他的樣子,只當他傷得不重。卻不知,他傷重得差點死去!

“師父,什麼是大劫?”少年認真的問道。反正,五萬八千歲,離他還很遠。

大劫?

老翁一怔,卻久久不語。

徒弟的這個劫,他看不透。似乎與男女之情有關,又似乎與生死有關,又好似透着幾分機緣。

被徒弟那雙明亮的鳳眸看着,老翁最終道:“所謂大劫,也伴隨着機緣。生死一體,正反兩面爾。徒兒,你記住,無論多絕望的境地,也不要輕易放棄。”

少年似懂非懂的頷首。

“你的命,似雲非霧,如影隨行。爲師看不透,也猜不透。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從今日起,爲師就爲你賜名,雲影。你記住,雲也好,影也罷,都是捉摸不到之物,卻也是亙古永存,從不消失之物。”

“雲影?天上雲,地上影……雲影。”少年低聲呢喃着。

……

‘雲影,我叫雲影!原來,我的名字叫雲影。’虛無中,金符包裹的男子,渾噩的意識,又清醒了幾分。

被封印的心臟,已經恢復了鮮紅的顏色,將血液輸出,他的血液中,泛着一種詭異的金光,隨着血液的流動,死灰色的乾枯皮膚,漸漸恢復了潤澤和顏色。

甚至,那些緊貼他皮膚上的金色符文上,也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換玥!你做什麼?”

突然,一個凌厲的女聲,刺入他腦海記憶之中。

‘是誰?這是誰?爲何她的聲音,我如此熟悉?甚至,感到眷念?’昏睡中的男子,脈搏開始用力跳動起來。

隨着女子的聲音,他的記憶中出現了另一個場景。

那是在一片焦灼的土地上,到處都是戰爭的痕跡。

他們有很多人站在一起,而他眼中,看到的只是那抹耀眼如陽,殷紅似血的纖影。

她長得很美,精緻無雙的五官中,有着一種尋常女子難有的英氣。

眉眼間,那種雌雄難辨的美,讓她從根本上區別了與其他女子的不同。

‘她是不同的,是特別的。’男人在心中道。

看到這個女子,他似乎覺得很值得信任,很讓人安心,也讓他在意……

“這個機會就讓給我了吧。說不得,在這生死一線中,我也能悟出進入始尊境的關鍵……”

‘這是我說的話麼?’男人在自問。

他感受到了女子眼神中的擔憂和拒絕,也看到了站在她身邊那玄衣男子。

‘原來,我來晚了。’看到那男子時,他彷彿在心中明白了什麼。

“還有,我不叫換玥。我叫,雲影。”這是他對那女子說的話。在他說完這句話時,他彷彿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入了一個深邃的洞穴之中。

在洞地,有一個巨大的金色符文。

那符文,充滿了神秘,那種力量,令人恐懼。

瞬間,他的雙眸就被金光覆蓋。

然,他還記得自己的使命。全力一擊,他撕開了空間縫隙,雙臂死死抱着金符衝入了那裂縫之中。

“卑劣的生靈,你在找死!”金符憤怒的道。

它的憤怒,轉化爲了無數金光。那些金光是由各種不同的符文組成,它們一起涌入了他的身體之中,侵蝕、吞噬着他的一切!

“啊——!”前所未有的痛苦,令他忍不住大喊出來。

然,即便這樣,他依舊沒有鬆開手,反而將金符抱得更緊!

“該死的!既然你找死,本祖便用你這皮囊寄生!哈哈哈哈或——!”憤怒的言語中,透着猖狂的笑聲。

所有金光全數涌入了他的體內,在他的體表結出了一層層細密的符文。

他與金符一起墜入了虛無的最深處!

‘這就是師父說的那個劫麼?若是,只要她好,我甘之如飴。’在他意識陷入沉睡之前,他在心中留下了最後一絲甦醒的希望。

封存的記憶,逐漸甦醒過來。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記起了一切,也記起了那金符說的話。他的嘴角緩緩揚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突然,他雙手猛地握拳,大喊了一聲:“啊——!”

隨着他的一聲巨吼,打破了虛無中的寂靜,也震碎了他身周的金色符文。

那些被震碎的符文,華爲星光散落不見。

他從虛無中站起,虛無的風,吹動他殘破的衣袂,墨色長髮,也飄逸而動。

‘符祖,你想要我的身體,你我爭奪了這麼多年,最終,還是我贏了!’他緊閉的雙眸倏地睜開。

在他眼眸深處,一閃而過金色的符文。

他緩緩擡起右手,掌中凝出一個金色符文。他看向符文,上挑的鳳眸中,帶着一種絕世風華的慵懶。“慕輕歌,我說過,咱們在主世界再見。如今,雲影赴約來了!”

說罷,他手中金符朝着虛無中打去。

瞬間,就將虛無打出了一個幽深的通道。那通道中,泛着七彩之光,閃爍不斷。

他負手而立,風華傾世。凝着那通道,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擡腿一邁,頎長飄逸的身體,彷彿被吸入了甬道之中,消失不見。

隨着他的消失,那通道也迅速關閉,被四周涌來的虛無,抹去了一切的痕跡。

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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