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刀一直在愣神,並沒有說話。他眼中似乎是有什麼情緒在閃爍,張開嘴巴欲要開口,但是幾秒鐘後,還是無奈的閉上了嘴。
他現在應該說什麼,應該怎樣說呢?
責怪馬儒嗎?有什麼理由責怪他!如果不是他的話,或許豐城早就失守了。如果不是他的話,自己這邊也無法取得大勝。可以說,他佔了很大的功勞。
不責怪他麼,那麼誰來爲雲楊的事情負責?雲楊千里迢迢趕來,不圖戰功,不圖虛名,本着歷練自己的念頭來此,這種大義凜然,捨己爲人的精神,讓人爲之動容。
一時間,楚惜刀的頭都大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夠責罰馬儒,因爲站在整個豐城的角度來看,他的選擇的確沒有錯。
深吸一口氣,楚惜刀伸手將馬儒攙扶了起來:“既然事情都已經如此了,那麼我爲什麼還要責怪你呢?關於雲楊的事情,我會親自向他道歉……”
楚惜刀說到一半的時候,話語不由得頓了下來。他在心中,略微有些不太自然的想着:但前提是,他得活着。
天色逐漸的黑下來,這場戰爭持續了整整數日,最終還是以豐城的勝利而告終。那些敵軍死的死,傷的傷,大都狼狽的很。在逃跑的路上,被追殺至死了至少五成,還有幾百人被俘獲了下來。
最後一絲光亮黯淡下去後,豐城快速的鳴金收兵。楚惜刀率領着部隊,快速的朝着豐城內趕去。
城門大開,似乎在迎接着歸來的英雄。所有的民衆百姓都自發的站在道路兩邊,不斷的拍着巴掌,歡呼着,爲勝利而喝彩。
楚惜刀臉上勉強閃過一抹笑容,他雖然心中並不好受,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苦瓜着臉的時候。他的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雲楊身上。
外面那個大鐘,究竟是什麼法器。裡面的雲楊,到底有沒有危險。聽聞他傷的很重,不知道緩不緩的過來。
最重要的是……
楚惜刀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雖然他很不想去思考這些,但是畢竟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也是時候去考慮這些了。
究竟是誰,告的密!究竟是誰,想致自己於死地?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着一切!
符合一切條件的,唯有一人!但那人,楚惜刀不願去思考,更不願去面對。
因爲,那可是自己的親弟弟啊,從小情同手足的親弟弟。
雖然自己身爲大皇子,但對於王位卻從來都沒有覬覦過。這一點,楚鳴辰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所以一向跟自己沒有任何衝突。用楚鳴辰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他楚鳴辰,想要成爲大楚的皇帝,十分想要!
對於這一點,楚惜刀雖然從來沒有在公衆面前表過態,不過心裡一直都是支持楚鳴辰的。畢竟三弟楚呈霸那傢伙,本身就是個廢物,所以皇帝非楚鳴辰莫屬。
但是啊但是,爲什麼自己都做出這般的讓步了,他還要陷害自己?
爲什麼!
楚惜刀心如刀絞,他很想去詢問楚鳴辰,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但是他卻沉住了氣,他知道自己不能問。
有些事情,他是沉在水底的。雖然所有人都清楚,但這些就是潛規則,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如果自己率先拿出來,那麼自己就輸了。
馬儒騎着馬匹,跟在楚惜刀的身後。愣愣的出神,就像是一隻扯線木偶。他看楚惜刀臉色不好,本身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不管對手是誰,馬儒都有信心與其智鬥幾番,一較高下。但唯獨那人,讓馬儒心中沒有絲毫的勝算。
韓剛依舊大大咧咧的,對他來說,能夠取得一場戰鬥的勝利,那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城中正在舉行着盛大的狂歡活動,但大家都忘記了,真正的功臣此刻仍然還在神源鍾內,傷勢瀕危。
雲楊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如紙。他先前實在受了太重的傷勢,以至於不得已昏迷了過去。
一般的傷勢,對於天生神體來說,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問題。哪怕靜靜呆着不動,憑藉狂猛的恢復能力,也能夠將其癒合。
但是現在來看,顯然沒有那麼簡單。雲楊昏迷不醒,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口中噴着粗重的鼻息。他的胸口處,那一道傷口依舊觸目驚心!一眼從前面看到後面,甚至連胸口裡面的骨頭都能夠看的一清二楚。
“小子,快醒來……”
白虎的聲音異常的虛弱,顯然他也不似當初那般鼎盛了。他的所有修爲,都用來替雲楊抵擋那一箭了。如今的他,比起當初剛被雲楊吸收的時候,也好不到哪去。
他正在不斷呼喚着雲楊的意識,因爲他不清楚,雲楊中了這一箭後,是否還能夠重新掌控自我。
雲楊眉頭緊皺,似乎是深陷入泥潭之中。他憑藉着強悍的求生欲,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着。
“我怎麼能就這樣死去……”
“哪怕傷的再重,我也可以恢復的,不是嗎?”
“畢竟,我可是雲楊啊!”
他的意識非常模糊,僅僅只能夠憑藉本能在思考。他眉頭越皺越緊,雙拳攥的死死的,拼盡全力掙扎着。
終於,雲楊沉重的眼皮睜開,有些迷茫的望了望四周。他瞳孔逐漸的聚焦,最終落在前方。
“嗡!”
神源鍾彷彿受到了什麼召喚,突然憑空飛起,然後快速縮小,落入了雲楊的空間戒指中。
“這……”
雲楊瞪大雙眼,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啊,爲什麼神源鍾會自動收入自己空間戒指中?
他忍不住的查看了一下身體,體內的傷勢差不多都已經癒合了。胸口處的傷口也是,前後的傷口都已經恢復完畢了。
雲楊四處張望,此刻正在有上百名駐軍收拾戰場,將屍體堆積成山,然後一把火燒掉。如果不這樣的話,常日曝曬,就會引發很大規模的瘟疫。
所以在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好防疫措施。否則到時候一旦瘟疫爆發,所損失的可就不止這麼一點了。
“啊,雲楊大人,你醒了!”
看到雲楊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那些收拾戰場的兵士全部激動不已的湊了過來。
雲楊先前在戰場上的表現,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無缺。能夠跟心中的偶像這麼近距離的聊天,這些士兵心中都非常激動。
“戰爭,勝利了麼?”雲楊開口詢問道。
“沒錯,那些敵軍都已經被我們打敗了。城內正在舉辦熱烈的歡迎儀式,雲楊大人也趕快去吧!”
“對啊,畢竟雲楊大人才應該身居首功!”那些士兵你一言我一語道。
雲楊淡然一笑,隨即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身爲大楚王朝的一份子,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罷了。而且,這也起到了歷練我的作用,我們是雙贏不是麼?什麼歡迎儀式、慶功宴,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他擡起頭來,面朝剛剛升起的朝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朝氣,隨後一字一頓道:“記得替我跟大皇子殿下告個別!”
說完這些,雲楊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那些士兵十分震撼的望着雲楊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淡泊名利,這纔是真正的英雄!”
他們當然不清楚,雲楊之所以這般簡練,只是因爲心中一直存在一個鬱結。正因爲如此,所以纔有些不吐不快。
積攢的鬱氣憋在心底,讓雲楊感覺很是不爽。
那射了自己一箭的人,究竟是誰?
他的實力,真的好強!
自己正面對上他,絕不可能有半點勝算!
雲楊腦袋中一直思考的都是這些,所以自然沒有什麼心情去參加那慶功宴。這一戰,雖然他的戰績赫然,斬殺了至少千名敵軍,但他依舊沒有任何的驕傲。反之,他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對於精神層面,更加升華了一個層次。
自己的這點實力,在人家真正的強者眼中,就如同一個笑話般。
就連祭出神源鐘的機會都沒有,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就直接被射殺!
神源鍾在面對同等級強者的時候,的確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是如果對方的實力超過你太多,那這神源鍾還有什麼用呢?
明明還沒有反應,就被人直接揮手抹殺了。再強的防禦手段,能施展出來麼?
根本不能!
雲楊並不清楚自己昏迷了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清楚自己曾經被豐城中人拋棄過。正因爲不知道,所以心中才不會不好受。
如果知道了這些的話,雲楊說不定會爲自己的所做作爲而感到不值!
這就是,萬惡的政治。這也是,雲楊一直不想參入其中糾紛的原因。
孤寂的身影落寞的走在朝陽的光輝下,向着遠方獨行。
雲楊揹負着紫源天心劍,一人一劍,白袍染血,少年英姿勃發。
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檢驗一下自己如今境界的強弱。看在進行了一場大戰後,有沒有進步那麼一些。
然而,就在探出手來的瞬間,雲楊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毫無血色。
隨即,冷汗嘩嘩的從額頭滲出,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