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9章 過去的陰影

那對蘇曉涵來說,是地獄般的日子。

蘇驚遠家道中落,或者說,……破產,所有錢都沒了,僅剩的那點錢根本不夠他揮霍,幾下就沒了。

沒錢了就只能借。

然而,他連能借的親戚也沒有,死的死,逃的逃,也找不到什麼人了,就慫恿於詩霞去借。

於詩霞沒什麼主見,又被蘇驚遠強烈要求,只能照辦。

從一個親戚借到另外一個親戚,但借的那點錢,哪裡夠養尊處優的蘇驚遠揮霍。

揮霍完了,蘇驚遠就讓於詩霞繼續去借,不借就打她,借不到也打她,脾氣越來越暴躁,用拳打,用腳踹,還拿竹子抽。

那時候,在小小的蘇曉涵眼睛裡,每天都是爸爸打媽媽,媽媽拼命哭的場景。

蘇驚遠結束了富家子弟的生活,變身爲暴躁父親,於詩霞也結束了感情雖然空虛,但生活安逸的富家少奶奶的日子,變成了可憐的出氣筒。

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罵,以及晚上的虐待……

蘇曉涵的耳邊每天充斥着父親的咆哮聲,咒罵聲,母親的討饒聲,哭泣聲,還有無力的紳吟聲。

那時蘇曉涵只是個小女孩,她只會害怕的躲的遠遠的,一個人躲到自己房間的角落,抱着膝蓋害怕的哭泣,或者縮在被子裡,蜷成一團,跟蝦米似的哭。

所以,她說自己早就習慣了一個人默默的哭泣,哭完就好了。

父親狂暴的虐待母親的身影,也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創傷,讓她害怕跟人接觸,害怕跟人說話,更害怕……男人!

最後所有親戚都借了個遍,實在都借不到了,怎麼打都沒用,母親也借不到錢了,然後除了每天變本加厲的打罵之外,父親也只能去找工作了。

因爲再不工作,就活不下去了,沒有錢,連飯都吃不起了。

然而,他也不是個能安心工作的人。

本來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公子,每天跟着幾個狐朋狗友吃喝玩樂的,哪裡會工作,他基本上沒有一個工作能撐過2個月的,更受不了一個月辛苦工作換三五千塊,那只是他以前一天的花銷。

他也找不了女人了,只能拿母親發泄。

或打,或罵,或其他……

廉價的容易買醉的酒,跟便宜的香菸成了他的最愛。

母親每天過着地獄般的日子,每日以淚洗面,蘇曉涵則是每天在見證地獄,這對一個小孩子的心靈是致命的。

當然,她也經常會捱罵,捱打,只要父親一句吼,她就會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不過母親會保護她,在所有事情上都麼主見的母親,在保護她這點上是很堅定的,這大概也是蘇曉涵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

最後蘇驚遠換了太多的工作,聲名狼藉的,也沒人要他了,只能讓於詩霞繼續厚臉皮去她親戚那幫蘇驚遠求工作,可蘇驚遠好吃懶做依然改不了,還小偷小摸的拿親戚家商品去賣,導致沒有一個親戚能受的了他,賺的還沒虧的多。

當時蘇曉涵每天經受地獄就算了,還得忍受親戚那邊的白眼跟嫌棄,她的世界,是灰暗的,她的天空,沒有絲毫陽光,她甚至有社交恐懼症,害怕跟任何人接觸。

親戚家的孩子一個個都會嘲笑她爸爸是廢物,不僅欠他們家錢,還是個小偷,偷他們家東西,也嘲笑她媽媽沒用,丟臉,到處找人借錢,到最後,也順帶的嘲笑她。

導致蘇曉涵一直害怕跟任何人接觸,害怕跟任何人說話。

她害怕被嫌棄,被拋棄,害怕被親戚家的孩子孤立,永遠只留下她一個人沒鞭炮放,留下她沒面吃,沒糖吃,別人會直接搶他東西,大人會鄙視她,每個人的眼神都藏着不恥。

蘇曉涵的日子是沒有任何光芒的。

也就在這樣黑暗的日子裡,在家裡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於詩霞才被逼的撐起了家裡的生活,去做雜工,去做零活,補貼家用。

不然家裡就連飯都吃不起了。

只有被逼到絕境,纔會知道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什麼也不會的她,被逼着學習縫紉,學習裝零件,學習裁衣服。

而蘇驚遠則沉迷喝酒抽菸,偷東西,然後……賭博,拿於詩霞賺來的生活錢,每天每天的說着他可以翻本,被朋友帶過去賭。

但每次都是把錢輸光。

其中還包括蘇曉涵的課本錢。

家裡變成了於詩霞賺錢,蘇驚遠遊手好閒的狀態。

也就在這種時候,蘇驚遠開始對於詩霞好了,因爲已經沒有人理他了,他只能從於詩霞這邊拿錢,所以他需要於詩霞努力爲他工作,爲他賺錢,供他揮霍。

家裡的爭吵少了,基本上有吵,也是讓蘇驚遠別再賭了,好好過日子。

當然,蘇驚遠從沒改過。

他平時會對於詩霞好一點,也就喝醉酒的時候纔會獸性大發,不過,即使如此,這也讓逆來順受的於詩霞好受多了,起碼蘇驚遠平時對她好多了,會討好她,關心她了。

雖然……蘇曉涵知道,那其實都是爲了錢。

爸爸不愛媽媽,媽媽也不愛爸爸。

爸爸爲了錢,媽媽爲了生活。

不!

那不叫生活!

那隻能叫活着!

蘇曉涵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地獄中,爸爸不會管他,媽媽會管她,但,媽媽已經自顧不暇,每天疲於工作,爲蘇驚遠當牛做馬,兢兢業業。

家裡情況倒是稍微好了些,可能是因爲於詩霞主導全家經濟的關係,讓蘇驚遠不像過去那麼放肆了吧。

蘇曉涵的家庭生活這纔好了點。

然而對外,還是一樣。

蘇曉涵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某一年,去外婆家吃年夜飯,所有人都是坐着的,只有他們一家人是站着的,因爲一個伯伯家的孩子吵着不想坐人家腿上,說要坐凳子,直接就把她爸媽給擠掉了,她爸媽的地位還不如一個5歲的孩子,那5歲的孩子一個人坐了她爸媽兩個位置。

爸媽欠對方家裡錢,只能賠着笑臉,說站下沒關係。

大家也都厭惡他們家,也沒人爲他們家說話。

這就是她家的社會地位,也是她的社會地位。

蘇曉涵清楚的感受到了家裡受到的鄙視,以及家裡人地位的低下,被人嫌棄還得賠着笑臉。

所以,她想賺錢,給爸媽好的生活。

由於爸媽的樣子,由於親戚的嫌棄,由於自己被人的鄙視,不屑,拋棄,由於家庭的原因,種種的原因加起來,導致了蘇曉涵已經沒辦法跟外界接觸,沒辦法正常跟人交流了。

她害怕,害怕被人嫌棄,被人拋棄,留下她一個人,害怕自己的突兀,害怕只有自己分不到外婆的糖……

再加上母親兢兢業業那副老實的樣子,也感染了她,導致她的性格也成了這樣。

小學過後,到了初中,她的情況稍微好了點。

她努力附和羣衆,附和同學,附和大家說的話,她不想再成爲異端。

即使如此,她也是像含羞草一般,被人一碰就會縮成一團。

跟女生勉強還能說上話,男生是完全不可能。

因爲父親以前的身影已經牢牢印在她的心底,變身成爲她心底的惡魔,揮之不去,母親又一再叮囑她,男人都是野獸,是惡鬼,千萬要提防,不能跟男人靠的太近,不小心就會被吃掉。

一定要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絕不能走她的老路。

因爲兩人的性格太相似,一切都太相似,於詩霞非常害怕有一天,也會出現一個蘇驚遠那樣的男人,讓蘇曉涵步上她的後塵。

她施加給蘇曉涵的壓力,以及小時候的噩夢,讓蘇曉涵一直處於自己的夢靨之中。

也就在這時候,出現了夏新。

一個堅強的,獨立的,自主的人,一個即使被所有人嘲笑,被譏諷,被孤立,他也毫不在乎的男生。

明明總是一個人,卻一點也不顯得懦弱,雖然有點木訥,卻是個很溫柔的,會維護蘇曉涵,會爲她擋風遮雨,會送她回家的男生。

那眼神,讓她感覺安心。

這是唯一一個讓蘇曉涵不覺得害怕的男生。

她感覺夏新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不受任何東西的束縛,光是看着夏新,她就覺得心中會滋生一股勇氣,自己也不怕一個人了。

夏新的堅強與努力感染了她,夏新的溫柔,融化了她心中的地獄,爲她帶來了絲絲溫暖的陽光。

所以,她也想像夏新一樣,努力,堅強,勇敢!

在初中即將畢業,在兩人即將分離的情況,在她明知道不允許早戀的情況,在她不想跟夏新就此陌路的情況下,膽小又羞澀的她,鼓起了所有勇氣,寫了那一封信,那一封凝聚了她全部感情,全部勇氣的情書……

她想跟夏新一起,她想多跟夏新接觸,她想兩人一起走向未來。

她願意跟在夏新後邊,朝前走……

然而,事情暴露了。

這事被班裡的其他女生知道了。

蘇曉涵害怕極了。

唯一幸運的是,大家都以爲是夏新遞給她的情書。

然後,大家一起嘲笑夏新的不自量力,嘲笑夏新的貧窮,愚蠢,成績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等等等等,女生總是尖酸刻薄……

蘇曉涵當時很害怕,她害怕被拋棄,被孤立,她害怕像小時候那樣,她害怕她剛剛構築起的人際關係,會像親戚家的小孩那樣,一瞬間土崩瓦解。

她不能凸出,不能做異類,更不能被拋棄,留下自己一個人。

她努力的維持那薄弱的,不堪一擊的,虛假的人際關係,維持着那所謂的表面朋友的關係,因爲真相如果流傳出去,她就完了,她一定會再度回到小時候的地獄,在高中變成一無所有,變成所有人的笑柄,變成孤零零一個人……

所以,她只能僵硬的跟着大家一起笑,附和大家的話語,只有那樣,才能使她不顯得突兀,不顯得另類,她才能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然後,這事就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懷着愧疚或者仰慕或者喜歡等等的情緒,夏新的身影在她腦海揮之不去,她自己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情感了。

直到高考過後的那個暑假,在那個電子館再次遇到夏新。

還是,跟初中時一樣,獨立自主,堅強而努力的夏新!

這讓蘇曉涵長久積累的思緒,終於化成勇氣,在那裡說出了兩人重新開始的話語。

然後,被夏新無情拒絕!

真的是毫不留情的拒絕!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表白,也遭受了最殘酷的拒絕!

過去的事,加上那次的拒絕,一度成爲她的夢靨。

但夏新並沒有據她於千里之外,很溫柔的接納了她,雖然,她也知道僅僅是朋友而已,但足夠了!

她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抓住了這根稻草,努力的向岸邊游去。

她想做主播,想面對大家,想讓自己變得更勇敢,夏新也支持了她。

這讓她逐漸走出來,她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很努力的走到了今天……

然後,再次被父母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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