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星月在空,既是淡淡光明,又是冷冷窺視。
“啊——”
宇尚緣,自夢中驚醒,額頭,一片冷汗。
夢中那劍意,歷歷在目。
細思極恐,每每回憶,那奪人心魄的意念,便深印幾分,面對之時,還不覺得,之後,越想,越是後怕,但同時,對天才而言,也越是興奮嚮往。
此處是龍元帝國境內,一個二流頂尖門派,對萬音山來人,投帖邀請,極是欣喜,對兩人,也極盡地主之誼。
住處安排,也是華貴,雖然在宇尚緣師徒二人眼中,不過尋常,卻也是出行來,難得的安穩休憩。
從牀上起來,披上衣服,宇尚緣推開窗戶。
夜風輕吹,略帶涼意。
清亮月影,被黑雲遮蓋。
“難道,第一次的挫折,都是如此難忘?”望着天空,宇尚緣苦笑搖頭。
片刻後,他回身拿出佩劍,在黑暗中輕撫,閉目凝神,感受劍中音鳴。
畢竟不似尋常樂器,靈音自藏,深於器內,沒有足夠耐心與敏感,談何容易。
心意平,氣元動,宇尚緣未見如何動作,便有悠悠響動,自身上發出,似乎樂聲,更爲幽玄。
靜夜之中,微微的音律,慢慢傳播,達於自然,更顯靜謐……
日上枝頭,白雲悠悠。
今日,又是自修無講的日子。
“東川五鼎論法會?”蕭羽聽到嶽小昌的閒談,聽來有些印象,似乎家族也曾於此會,做過特意安排。
“你連這等大會,都不清楚?”嶽小昌高聲叫着,一臉鄙視。
隨着蕭羽實力增長,又因爲公開法鬥賽而名聲大振,身爲引路前輩的他,即便灑脫,也有一絲幽怨,便於八卦奇聞上,找補回來。
“有所聽聞,但不詳細。”蕭羽不以爲意的笑着,故意露出好奇表情。
“咳咳……”嶽小昌果然滿足,清清喉嚨,慢慢說道,“東川五鼎論法會,乃是東川域正修的一項重要傳統,是東川修行界,也是整個仙音大陸修行界內,都算得上號的盛事……”
聽他描述,蕭羽漸漸回憶起來,但幼年對修行界的牴觸,以及家人的刻意,畢竟讓他難得全貌。
“論法會,是由五大正派,輪流舉辦,以‘仙種帖’爲報名資格,廣邀新晉修行弟子參與。”嶽小昌搖頭晃腦,指點江山,“本屆大會,輪到‘仁音’之主,大夏帝國的‘萬音山’作爲東道,估計聲勢氣派,都會更勝當年……”
看他悠然神往的表情,蕭羽呵呵笑道:“你曾見過?”
“論法大會,十年爲期!上屆之時,我還是個娃娃!”嶽小昌瞪大眼睛,瞧着蕭羽。
“那便等此會開幕,告假前去瞻仰?”蕭羽也是看他,笑着提議。
“唉,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嶽小昌嘆氣,神情也是抑鬱,“都有‘仙種帖’來篩選資格,你以爲,便是尋常修者可去?”
他扭頭看看外門諸生,更顯落寞:“‘漠北派’,昔日還有榮光,如今已是淪落至三流……何況我等混跡外門,哪裡可比世間幾多天才?”
“還以爲你天生大度,不會芥蒂。”蕭羽眼中精芒
閃過,平靜說道。
“說得好聽,我又不是癡傻,好壞總分得清楚!”嶽小昌又是叫道,“像你我這等,天生音質低下的凡人,再多期許,不過奢望夢幻,破滅之時,便是慘痛……”
蕭羽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啊?”嶽小昌被拍得生疼,卻也呆住。
“……希望,確實極多破滅。”蕭羽盯着他,不覺帶上三轉的氣勢,“但若有着渴望,不去努力,奮進,拼搏……終究,會有一世的遺憾。”
嶽小昌心頭悸動,眼前耳邊,朦朧都有幻覺,自己詫異,不知是面前的言語,還是其他,大奇之下,喏喏無法開口。
蕭羽一震,醒悟過來,悄悄斂住精神,收回氣勢。
“……你說得都對,”嶽小昌忽然輕鬆下來,也不去追究方纔,聳聳肩膀,說道,“可惜,我做不到。”
“你呀……”蕭羽眼神明亮,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暗中一笑。
又是閒聊幾句,蕭羽便告別離開。
正常修行,上午練功,下午便是閱讀,黃昏靜謐,欣賞夕陽,又是和仙女姐姐相聚。
打坐養神,站樁行氣,呼哈開聲,鳥鳴觀音……
一番作爲,功課便是足夠。
與進度緩慢的“鳥鳴法”相比,蕭羽的“體修功”,已被仙女姐姐補全,按時修行,總有內息充盈之感。
體魄強健,精神也是振奮,只要穩穩打熬,也許很快,便能步入四轉“心動”。
他的修行速度,並不爲外人所知。
上次的法鬥賽,對於勝利的蕭羽,卻很少得到漠北外門的同門認可,畢竟有着確鑿的資質認定,又有教習的說法,加上,那一戰中,他的動作太快,恍若虛幻,也確實沒表現出直觀明確的驚豔,大多數人,還都不屑一顧,以爲這是勝在巧合。
對於這種氛圍,蕭羽安之若素,無疑正好符合自己低調的前意,開始默默的成長。
至於《星耀九天訣》,他雖貼身保管,以便每日仙女姐姐出現,都要推演深究,但意志堅定,捨得放下,順其自然,不滯於胸。
“墨香樓”的翻閱,依然正常進行,此番,卻未見女修打擾,恐怕她們也是偶爾放縱,不會沉迷。
夕陽如金,那一抹極致的殘光,彷彿留戀世間的深情,仔細體味,便是直入胸臆,如鯁在喉。
從崖邊修行而下,山路蜿蜒,盡頭處,蕭羽忽見陳靜凝的身形。
她正跟着之前那個,睡眼朦朧的少女,邊走邊聊,童顏之上,純潔的笑意,淡如青蓮。
兩人一上一下,隔着山石,片刻交錯。
似乎有所察覺,最後一步,陳靜凝轉過螓首,雙目望了過來,微微一怔,笑意伸展,邁步,轉到了山石背後……
又過了幾日,解真的傷勢痊癒,悄無聲息的繼續聽講。
這個消息,自然是嶽小昌帶來,按照他的話說:“整個高班,似乎都被這個陰沉的大少,壓抑得烏雲蓋頂。”
蕭羽得知,只是一笑。
有了“存意”三轉的精神支柱,他意志更是堅定,手下敗將,更對應一種自信和底氣。
“他若來,我便接着
。”蕭羽淡淡說道,“如他的性子,估計,我們已是不能兩立了……”
嶽小昌張大嘴巴,對於蕭羽的淡定,十分訝異。
山中雲霧縈繞,多有風雨。
此時,陰沉沉的天氣,似乎便是下雨預兆。
蕭羽帶着雨具,匆匆出門,趕往紅塵閣中。
來到廣場拐角,忽然見到一個窈窕身影,自講堂出來,這是位女子教習,卻是不分生員,小班,高班,均是教導。因此,蕭羽也是熟悉,想起她的姓名,冷若梅。
說起來,凡俗之中,女性天生使然,音質高者,明顯多於男子,情思細膩,耐心敏感,對真音的接受,更是稍勝一籌。只是出於傳統,非是獨特,很少走上修行之路。
在冷若梅出來不久,身後又跟出一個玲瓏身影,正是陳靜凝。兩人竊竊私語,狀似親密。
蕭羽思量,恐怕同爲女修,陳靜凝等,還是更與這位教習熟稔。
兩方的路線相對,很快便是接近。
冷若梅雖爲教習,外表看來,年歲卻是不大,正值花信,風情隱約,卻更加俏皮,若是近觀,膚白細嫩,吹彈得破,較之不少生員,都是粉白嫩滑。
兩方對視,蕭羽笑着點頭,便想錯步讓過。
“咦,你不是……那個蕭羽?”
聲音脆亮,彷彿一種雀躍靈動,隱隱傳來。
“教習好。”蕭羽只好對着那雙美目,點頭相應。
“我看了你法鬥賽的表現,是個好男兒!”冷若梅舉起小拳頭,揮舞說道。
“多謝誇獎,不過運氣好罷了……”蕭羽既是謙遜,也是敷衍說道。
冷若梅卻不在意,伸了頭過來,側身打量,她那粉嫩的脖頸,便露在蕭羽的眼前。
似乎,有微微的嫣紅,與雪白相襯,煞是好看……
“若梅姐姐……”旁邊的陳靜凝,似乎看不過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的長髮柔順,在輕風中飄飄,童顏也是細嫩,兩人一站,還真如姐妹一般。
“哎呦,我倒忘了。”冷若梅忽然一拍手,倒把陳靜凝嚇了一跳,“我的音配器物,又落在山上……”
蕭羽一愣。不是聽說,音配之物,需要隨身攜帶,待之如友,溫養情意,構建共鳴……這都能忘記,這位教習,忘性該是如何啊……
“姐姐還是留在這邊吧,剛剛爲了拿上雨具,便丟了不少東西……我去幫姐姐拿來吧。”陳靜凝嘆氣,輕輕說道。
“哦,那便拜託妹妹了……”冷若梅白皙的面頰飛起紅霞,在蕭羽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蕭羽啊,你的劍……”看着陳靜凝離開,冷若梅似乎又忘記方纔糗事,興致勃勃的追問起來。
蕭羽看到此景,連忙自告奮勇說道:“山雨欲來,師姐又要撐傘,恐怕不好取物,我去幫幫她吧!”
“……嗯,說來也是。”冷若梅被打斷,這纔想起什麼,沉吟說道,“雨路溼滑,她功法沉穩,倒是無礙,不過拿着我的配物,確實不好行走……”
“那便這樣吧。”
蕭羽說完,向她告辭,趕着陳靜凝的方向而去。
冷若梅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笑,神色莫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