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教廷國處在迪爾尼斯神聖帝國的正中央,相當於一座城鎮的大小,距離帝國首都卡瓦隆也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是尼爾迪斯神聖帝國——也就是當時的奧楚大陸宗教核心和信仰之都。每當朝聖日,大陸各地的信徒們都會不遠萬里來到這片聖地聆聽聖主的教誨。直到13年前,大陸一分爲五,新成立的尼爾迪斯帝國以叛逆之名,拒絕接受其他領土信徒的朝聖——想朝聖,必須進入帝國的領土。所以,教廷國的人只要越過高大的城牆,就立刻進入迪爾尼斯帝國的領土範圍了。
克雷德揹着自己的新劍,興致滿滿的離開了教廷國,經過兩個月的生活學習,他對這種出國回國的體驗已經索然無味,更要命的是一名獵魔人學徒要辦理的出境手續耗時長、步驟多,還有時限……若不是喬尼提前辦妥了一切,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這樣順利的出來的。
所以,如果只是爲了去帝國那面買些東西或是打打牙祭,非常非常的不划算。
但是,這一次不同了!克雷德心裡砰砰亂跳,但在外表上還是竭力的剋制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更穩重一些。畢竟這裡是教廷國腳下的一方土地,周圍的居民時常會收到教廷國的恩澤,無論是對從圍牆裡出來採購商品的低階僧侶,還是全副武裝的聖殿武士,都會得到帝國居民最大程度上的尊重。
教廷的臉可不能亂丟。
克雷德身着教廷國統一定製的衣褲,佩戴中央教廷國的神聖徽章,裝備教廷國的制式武器,一路小跑加整理衣冠,自踏出大門就不斷地受到居民們充滿誠意的問候——這倒是讓克雷德心情極佳。因此,即使是身在異鄉且不識路途,在居民的幫助和指引下,沒過多久他便找到了喬尼在留言中提到的那家酒吧。
這可是他第一次進酒吧!克雷德忐忑的伸出手,門鈴一聲脆響,向酒吧老闆宣告新客人的到來。
出乎意料的,酒吧里人並不多,且靜的出奇。棕木質桌椅和吧檯所凸顯的自然氣息,與酒吧那極其高調的名字有些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這裡沒人大聲喧譁,沒人打架。所有人都在小聲的交談,或是靜靜的思考。這和從旅行者們哪裡聽來的關於酒吧的消息,完全不一樣啊。
然後,男孩聽到屋子的角落裡有人輕輕地敲了敲桌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他聽到又不會妨礙別人。順聲望去,喬尼和翔身着傳統的獵魔人裝束,卻神情放鬆的坐在角落招呼他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男孩彷彿回到了自己棲身了13年的小村,也是在這樣一個簡單樸實的氛圍,他和一名在他看來強的離譜的獵魔人大叔第一次見面,並得到了一件禮物。如今,物“似”人非,他不再是那個充滿自卑感的懵懂少年,大叔也不再是那個在他心中只能仰望的存在了。
桌子並不大,卻剛好能容下三人。克雷德覺得自己和全副武裝的兩個傢伙坐在一起,更像是一個路人甲。
喬尼問他:“我們點了肉沫土豆泥,你想吃什麼?”
克雷德瞧了瞧其他客人的餐碟,然後不好意思的問道:“有牛排麼?我有些餓。”他老早就想獨啃一隻,只因爲曾經在村裡的時候,有一次無償的幫助了雜貨店老闆的妻子劈柴,和藹的胖女人拿出與丈夫的吝嗇極不相稱的慷慨,親自下廚請他好好的吃了一頓牛排。後來,那7成熟肉排獨有的香嫩口感,與跳躍在舌尖上的、微顯刺激的香料味道糅合在一起,成爲他生命中除了凱莉之外唯一的美妙記憶。
……
吃飽喝足,本以爲會和喬尼與翔一起離開酒吧的男孩,卻被他們帶到酒吧老闆的面前——這傢伙自克雷德進屋就沒看見過他,現在這老闆更像是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一樣。
還有從左臉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傷疤,讓老闆本就顯得僵硬的臉,又顯出幾分猙獰。他用挑剔的眼光瞪視着克雷德,就像是廚子手握菜刀盯着一隻待宰的乳豬。克雷德心裡默默的認定,這傢伙以前絕對是個手沾鮮血的殺人犯。
突然,異象出現在那個廚子、不,是殺人犯,也不對,是酒吧老闆的臉上,在克雷德錯愕的呼吸聲中,老闆的嘴角飛快的挑起。一個看上去本絕不可能出現的表情,在這位大叔的臉上舒展開來。
“這就是你的新徒弟嗎?”酒吧老闆微笑着對喬尼說:“一個導師只能帶一個徒弟,你這傢伙會被監察部拖去喝咖啡的。”
“按常理出牌,會輸得很慘。”喬尼將克雷德一把推到酒吧老闆的面前,令男孩更加充分的感覺到這位面相兇殘的大叔,體型亦是如此的巍峨,比喬尼還要高上半個頭。
“這是克雷德•赫爾特。我的新徒弟。”喬尼介紹:“說不定有天你得另外給他開個名冊,漢克斯。”
“你好,老闆。”克雷德覺得自己還能笑出來,真是個奇蹟。
酒吧老闆一巴掌拍在男孩的頭頂上,可憐的克雷德只覺得眼冒金星,幾乎摔倒,卻又被那隻巨掌箍在原地,避免了難堪。
“這小貓咪,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伴隨着豪邁的笑聲,酒吧老闆肆無忌憚的打趣着喬尼。酒吧裡的酒客也都停下交談,曖昧的打量着這位裹在披風兜帽中的獵魔人。
克雷德差點暈倒,好不容易擺脫了孤兒的身份成爲了拉風至極的獵魔人,現在難道又揹負這個見不得人的名號麼,還不如好聽孤兒吧……與此同時,男孩也留意到喬尼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哦,別緊張,我開玩笑的。”老闆急忙道歉,但是嘴裡還時不時的迸發出難以控制笑聲,好像開喬尼的玩笑這件事,本身就非常好笑。就這樣,酒吧老闆把生意交代給酒保,便帶着師徒3人離開了前廳,他們穿過一條向下的樓梯間,來到了一個隱蔽的裡間。
這房間裡的陳設更加簡單,只有一張看似厚實的紅木長桌,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酒吧老闆漢克斯繞到桌後,在有可能是抽屜的位置離埋頭翻找着什麼:“你們有多久沒在一起接委託了?要不給翔先弄個日誌吧,反正他遲早都會轉正。”
“漢克斯先生,我暫時還沒有轉正的意向。”翔回答,語氣裡沒有透出一點點的情緒:“感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對回到教廷內部供職沒有任何興趣。”
“好吧好吧……”漢克斯嘟囔着,突然把一本大約一指半厚的破舊本子摔到了桌上。克雷德注意到,本子的封面上用古代迪爾尼斯語寫着一個大大的“四”。
“時間?”漢克斯問。
“即日啓程,行程3天。”喬尼回答,酒吧老闆翻開沉重的本子,在上面上揮筆疾書,筆尖飛快的在粗糙的紙面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去哪裡?”
“迪爾尼斯帝國腹地農業重鎮——秋之讚歌。”
“那個馬糞多於人的地方啊……任務內容?”
“驅邪以及其他。”
“好了,”漢克斯合起本子放回原處:“你和翔一起出馬,根本用不着那麼久,不如再來幾杯吧,我上面最近來了些不錯的貨色……”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不過。”喬尼開始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四處轉悠,就像是一隻狐狸在林中尋找兔子洞。而他的行爲令漢克斯那張被刀疤貫穿的臉上,劃過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找到了!”喬尼雙手一拍,突然指向一個角落,漢克斯哀嚎着撲過去。
“這個不行!全大陸只有23瓶!”健壯如山的男子,幾乎是在跪下懇求喬尼。“他們就像是我的孩子!”
“現在是22瓶,你就當自己入不敷出,把孩子託付給富貴人家寄養好了……哦,找到了,在這裡!”說着,喬尼狠狠錘下了一塊牆壁,隨後,空曠的地下室四壁一陣悶響,他們面前的牆壁悄然打開,一排精緻的酒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翔的眼睛裡流露出少有的不忍和同情,這一點讓克雷德非常意外,他悄悄的湊過去想問個究竟,翔告訴他:
從自然角度解釋,漢克斯就是喬尼的獵物。
克雷德憐憫的看着大塊頭,同時覺得喬尼大叔不像原來那樣離他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