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哀鳴。
一望無際的火海不斷逼近,在他的眼前翻騰着。耳邊充斥着死難者臨死之前的哀鳴和淒厲的慘叫。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一切就這麼完了。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混亂之中有人把他拉到一邊壓在身下。在他的眼前,一個記不清樣子的魔法陣無力的閃着光。
火的洪流夾雜着嚎叫將他吞沒,在烈焰遮擋住眼前的一切之前,他瞥到了一個身着華麗裝束的白髮女孩被摔倒的馬匹壓在身下,眼中閃爍着對生的希望,與絕望。
翔從夢中驚醒,正午的陽光穿過馬車棚的破洞在他的身上打下一片斑駁。他有些惺忪的望向車外,靜靜的感受着路途的顛簸。
因爲喬尼需要留在教廷國訓練克雷德。所以,一如既往的,他獨自一人踏上了任務的征程。
作爲教廷國爭議人物——喬納森•戴布里克的徒弟,要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其實並不容易。無論走到哪裡,只要遇到教廷國的人總有人會勸他離開喬尼,自己單幹,讓他的耳朵生起了老繭。
翔知道他因爲若干年前的一次失誤害死很多教友、平民和獵魔人的兄弟姐妹,所以教廷國有很多人不大願意看到他。而這樣一個在別人看來罪不可恕的男人,在翔最失落的時候選擇照顧他、訓練他。年輕的見習獵魔人,綽號蒼白長牙的翔對此是萬分感激。
不僅僅是生活中無微不至的關懷,更是因爲喬尼教會了翔與那些畜生戰鬥的方法。
復仇的方法。
當喬尼正式接受翔進行獵魔人訓練的時候,教廷國不少人對喬尼都嫉妒得要死。因爲來自北方大陸王國的翔自幼修行武藝,不用任何訓練、只需稍加指點就會成爲一名優秀的戰士。而翔同意在喬尼門下學習,是因爲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他聽說教廷國十三使徒當中,喬納森•戴布里克是最強的。
帶出一名出色的徒弟,在獵魔人圈子裡也能炫耀的資本。
復仇需要力量,而他能給他力量,無論他從前犯了什麼錯。
於是他們成了師徒、同伴、搭檔,來年個人並肩作戰,無往不利。彼此的信賴也使翔有意識的向師傅透露了一些小秘密:現在,除了喬尼和一名遠在天邊的盟友之外,沒人知道他能夠使用在北方大陸都僅僅是一個傳說的法術——滅法咒,不過經過飛空艇上與骨龍的一戰,可能庫森也知道了。這個法術能夠中和任何法術,讓施法目標失去任何法術力量,包括他身上的魔法物品。此法術在北方大陸王國僅有一個家族能夠使用——前統治者“鷹之王”的直系族裔。
從某些意義上講,滅法咒本身便是一個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整個教廷國,也只有個別人知道翔的真實身份。揹負着對家人的懷念,和對惡魔的痛恨,翔踏上了復仇之路。
沒有什麼固定的目標,只要是惡魔,遇一隻,殺一隻。這樣,他的心裡會更好受一些。
馬車停在村口,翔跳下車丟給車伕一個金幣,轉身向村內走去。
女賢之村,顧名思義。據說聖主手下的七賢之中掌管美好願望、處女的保護神——希冀之少女便是在這裡接受聖主點化登上神位。所以村裡的每個人都是堅定、虔誠的聖主七賢的信仰者,舉行宗教類集會也比別的地方更加頻繁,儀式內容也更加豐富,或者說是正統。
對他們而言,心有邪念便是罪過,所以村人的性情都很溫和,村裡也沒有設置治安部門。
自翔進村,一路上見到的人們大都以先是警惕,而後尊敬虔誠的眼光看着他。若不是這一身衆所周知的獵魔人打扮,一定會被這些村名當成排外的目標吧。
很快,他便來到了村長的宅邸。
“儘管我們如此虔誠,但是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村長在自己的胸前畫着十字架:“村裡的人都很不安,有些人甚至認爲我們被聖主拋棄了……別見怪,因爲——這類情況從沒發生過。”
“聖主七賢的代言人,中央教廷國教皇、大主教殿下委託我前來驅魔,你等並未被遺忘,帶路吧。”翔的面孔藏在黑色的兜帽下,神秘之中透着些蕭殺。
聽聲音來看,村長知道他的年齡不會超過18歲,即便對他的能力有些質疑,他還是便帶着獵魔人來到村中醫所。
穿過由幾名壯漢把守的狹窄走廊,村長推開裡間的門,眼前的一幕,令翔吃驚不少。
房間雖然還算寬敞,但是眼光透過緊拉着的窗簾在屋裡投下昏暗色彩,以及從牀哪裡傳出的詭異的聲響,令屋裡的氛圍格外的詭異。
牀上綁着一個女孩子。知道她是女孩,也僅是因爲她身上套着的那件花式連衣裙。她被四肢展開束縛在牀上,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像一口濃痰堵在喉嚨處;女孩的身體劇烈的扭曲,無畏的掙扎把束縛着她的鐵牀折騰的吱呀亂響,被繩子困住四肢已經被勒出了鮮血,血淋淋的傷口看上去非常駭人。
村長和翔一進門,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一雙病態、瘋狂的雙眼透過白色的長髮死死的盯著獵魔人,她咕噥着聽不懂的音節,縮着脖子吸起腮幫,然後突然一伸,一口濃痰直向獵魔人和躲在他身後的村長飛去。翔隨意的閃開,痰不偏不倚的落了悴不及防的村長臉上。
“褻瀆,這是褻瀆!”村長哀嚎着掏出手帕擦臉,眼裡的厭惡難以名狀。
翔皺着眉頭問:“她的頭髮,是最近變白的?我沒見過這種情況。”
村長好奇的目光總想穿透那件黑色的兜帽: “不,天生就是這樣。露是前些年才搬到這裡的,以前住在北方大陸,她的父親把她留在這裡以後,出去當僱傭兵,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叫露……
年輕的獵魔人點了點頭,示意人們都出去。
很快,屋裡一片寂靜,連牀上的病號都冷靜下來。
翔走到窗邊猛地拉開了窗簾,正午的陽光直射在她的身上卻升起一團灼燒的煙霧,女孩掙扎着別過臉,嘴裡發出一陣嘶鳴。而翔則開始在牀的周圍安安靜靜的畫法陣圖。
法陣畫完後,翔發現她猙獰的瞪視着自己。
“讓我走,不然我殺了她!”她說。
翔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自顧自的大聲背誦着驅魔咒。
惡魔抽搐着,扭動着,哀嚎着,驅魔咒每一個音節對他來說都像塗抹了毒藥的利劍一般,一刀又一刀的砍在惡魔的身上。翔取出聖水潑在被惡魔附身的女孩身上,她的皮膚立刻升起一股青煙,痛苦自然更甚。
這些小伎倆能夠弱化惡魔和被附身者之間的連接,對正式的驅逐有很好的效果,和喬尼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給翔師範這些技巧,從沒有過爲了省事而使用使徒的力量消滅什麼東西。
“聖徒枷鎖。”
一根金色的鎖鏈從翔的手中伸出,另一段猛地接進了女孩的胸前,隨着翔的拖拽,女孩身體裡終於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被拉出來。
在他面前,一隻被金色鐵鏈拴住手腕的惡魔離開了女孩的身體,它的上半身寬厚結實,下半身還沒有從女孩的體內完全出來,看上起有些頭重腳輕。惡魔騰的張開背後的雙翼,本已被陽光照亮的房間陡然回到了昏暗中。
“純血種!”翔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從未獨自面對一支純血的惡魔,更別提他的力量還是未知的,這就相當於一個人不得不吃下一桌的宴席,卻不知道這桌大餐會不會毒死他。
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間,惡魔突然扯動被聖徒枷鎖捆住的手。翔來不及解除咒語,被狠狠的拽離地面,並從二樓的窗戶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