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旅遊旺季,波光粼粼的湖面周圍人聲鼎沸,小商小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導遊扯着嗓子解說聲混雜在一起,讓這以美景聞名的漣漪鎮景點變成了嘈雜的集貿市場,令美麗的湖面竟顯出幾分輕浮放蕩的意味。
與提前來踩點的西伯匯合之後,他們經過無數裝潢誇張的遊船碼頭,來到了一處遠離喧鬧的出租划船的碼頭。
“真是罪過!是褻瀆!是對聖主七賢的大不敬!”圖拉一邊走一邊說:“這樣的美景、被他們糟蹋成帝國首都的貿易市場!這都是那個鎮長的主意麼?我正在考慮是不是就此放手讓那個惡魔把他的命要了。”
克雷德苦笑……對啊,圖拉是個喜歡吟詩、和美女套近乎、欣賞美麗景色的教廷國怪咖。以他的審美觀,雖然不至於罵人的時候掛名聖主七賢,見到漣漪鎮成了這副樣子,當然會義憤填膺,不過,當克雷德見到與西伯一起迎接他們的船伕的時候,想到圖拉對美的褻瀆的痛恨,他不禁有些擔憂哪位使徒是否有能力承受得起。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看上去其醜無比的壯碩男子。
果不其然,圖拉領着克雷德和西伯一邊走向船伕,一邊對自己的下屬耳語:“這人靠得住嗎?一臉的惡人相。”
“大人,這是這座小鎮裡最靠得住的人。”西伯的臉上帶着明顯非常鬱悶的表情。
“你確定?那就行,不過你給我解釋一下,他的鼻子去哪了?還有他的下巴和脖子的連在一起的?他的臉被融化了嗎?這樣把自己臉上的五官隨隨便便丟到別處去的傢伙,我們能信得過?”
一連串的提問,讓可憐的西伯難以應付,他只是悶着聲任由圖拉繼續發飆。
“麻煩下一次能找一個更入眼的人麼?這傢伙看上去太瘮人了,你瞧瞧克雷德,多可愛的孩子,腦瓜還聰明,身邊多幾個這樣的人那該多麼賞心悅目。”
“大人,這個人經歷過一場災難,而且他提供的線索對我們這次任務有很大幫助。”
“你們?西伯,既然你作爲接頭人的職責已經盡到了,爲什麼還留在這裡?”
“事實上,大人,這次任務中沒有您的名字……而在下是教廷直接指派協助克雷德執行任務的。至於接頭人,教廷已經另有安排。”
“沒經過我就動我的兵,也只有教皇大人會怎麼做,好吧好吧……讓我們看看他都能告訴我一些什麼。”圖拉突然想起來,這次和克雷德一同來到漣漪鎮,完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結果。所以索性不再糾纏這件事——其實他還是對漣漪鎮的氛圍被玷污而耿耿於懷吧。
雙槳蕩起,推動着4人一船緩緩的離開了湖岸,向寂靜的湖心劃去,塵世喧鬧就消失在船尾,湖面上的遊船也越來越少,原本湖面上飄散的水汽,也漸漸的變得濃厚起來。沒過一會,一座籠罩在霧氣中的島的輪廓就出現在衆人的眼中。
而這個時候,船伕開始用他如同一口濃痰黏在風箱口似的怪異嗓音,給他們講述者這裡發生的事情。
10年前春天,一對年輕的夫婦搬來了這座湖心島上建了一座半懸空的小木屋,男人打漁、女人裁縫,聽着腳下涓涓的湖水的細雨,即使是在漣漪鎮最困難的時候,兩人依然生活的有滋有味。很快,他們的家庭增添了一個新成員——他們剛出生的孩子。
一個可愛的男孩。
年輕的父親欣喜萬分,於是第二天他一早起來便去教堂拜訪神父,而負責接待的便是剛剛接任神父之職的魯尼。男子在教堂爲自己的孩子得到了教名,高高興興的回家去。
然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等待着他的是什麼。他回到小島,發現岸邊停着好幾條小船,心裡隱約覺得不大對勁,然後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家後,發現屋子裡全是陌生的腳印。
還有癱倒牀邊,失神的望着自己的愛妻。或者說,只是她的目光在生命最後一刻凝固在這裡,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
一瞬間,震驚恐慌淹沒了悲痛,他的腦子翁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沒等悲痛來襲,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那幫畜生還在島上。
緊接着,他的後腦勺被硬物重重的來了一下,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不僅僅是失去了意識。
是一切。
妻子慘死,小屋在一場大火中化爲灰燼,而男人自己也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辛運的是,小屋倒塌滑進湖水中幫他撿回一條命。只是,仍有一件事令他燃燒着生的希望,硬生生的把他從地獄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的孩子,約書亞。
然而,悲傷和痛苦終究還是耗盡了他的意志,他在湖岸昏死過去。本以爲就這麼結束的男子,被魯尼神父救回。後來,他無數次向治安部隊求助:他要找到他的孩子。卻被告知沒有任何線索,向鎮民尋求幫助卻因爲毀壞的容貌而被遠距千里,每當寂靜的雨夜,蜷縮在教堂的棲身之地的他都會回想起與愛妻的日日夜夜,難以言喻的痛苦無時不刻的撕裂着他的心。
後來,他選擇了自殺。卻又一次的被魯尼神父就活,從那天起,他便覺得自己的死期尚未到來,也是那一天起,他在湖邊的僻靜之處修建了一座小棚屋,天晴之時能夠遠遠的望着自己曾經幸福生活的回憶之地。他要堅強的活下去,等待一個能爲他討回公道的機會。
直到湖水沖刷着沙灘的聲音傳進他們的耳朵,克雷德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靠岸了。船伕的故事不僅令他心裡難過,連對船伕外貌和聲音絮叨不止的圖拉,此時也保持了沉默。
這是一個可憐的人,一個勇敢的人。男孩想,如果整件事情和他悲慘的過去有關,那麼完美的解決這件委託,便是對他最好的交代。
“克雷德,能感覺到什麼?”圖拉問到。
“有些壓抑。”男孩環顧着四周,發現這地方和遠觀時的錯落起伏不大一樣,島上非常的平坦,有些地方甚至被人工整平過。
西伯和船伕交談了一小會,對克雷德和圖拉說:
“船伕說了,這個島平時沒人靠近,每年第一場春雨後的第二夜,一些身着白袍的人會乘船來到這裡,10年不曾間斷,有一兩次他甚至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那麼,我們找找線索!”圖拉下令:“小鬼跟着我,西伯,你去周圍轉轉。”
“是,大師。”
“好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