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爾尼斯神聖帝國南部某鎮。
夜已深,旅館門前的街道卻依舊人聲鼎沸。
“我們還要在這等多久??”克雷德鬱悶的坐在旅館的窗臺上,窗外濃霧瀰漫,隱隱只能看到一些較高建築的屋頂,月光灑在霧氣只上就像爲它們鋪上一層銀白,整個小鎮就像建在雲上一般。
“雲層”之下,卻是人聲鼎沸,燈火通明,人們面帶款式各異的面具隨着即興而起的音樂載歌載舞,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濃霧就像是一道虛無的屏障,將男孩和下面歡騰的世界隔絕開來。
兩週前,克雷德和西伯來到了這座名叫“龍息”的小鎮執行任務,卻不想趕上了一年一度的“濃霧節”,鎮裡的旅館、驛站全部滿員,後來在西伯先生的協調之下,他們纔在距離哭泣林地較近的一家旅店閣樓安身。
“盧克和懷特大師親自帶隊,這對於一個學徒來說是機會難得。我建議你還是耐心的等待吧。”西伯沒有擡頭,他坐在牀上雙腿疊起,正悠閒的翻看着旅店提供的旅遊攻略。時不時的還對攻略上的美食圖片嘖嘖有聲。
“我已經有導師了不是?而且,說實話我不大喜歡那兩個傢伙。”克雷德憤憤的說。
“哦?爲什麼?”
“尖刻而且自以爲是,而且他們還看不起喬尼和雅莉珊卓。”男孩皺着眉頭說。
“盧克大師和懷特大師是名門望族,祖上有師承大法師索洛米爾帕裡格的魔法師,家族血統裡留着強大的魔法師之血。”
“但是這個世界不是已經不能使用魔法了?”克雷德不以爲然的說。但是,話語出口的那一瞬,莫得揮舞法杖在他面前殺死3個村民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男孩心裡猛地一沉,然後煩躁的離開了窗口狠狠摔向自己的牀鋪。
“他們是所有使徒中使用咒法最強的兩個,他們家族的魔法師之血幫助他們在釋放神聖咒語時得心應手。”
“能像圖拉那樣無需詠唱直接施法麼?”克雷德問道。
“不能。”
“那他們還不如圖拉。”男孩輕蔑的說道。
“但是咒法效果卻是最強的。”西伯合上旅遊導則直起身:“而且,一般效果極高的高等咒法只有通過吟唱才能發揮作用,圖拉大師確實能夠無吟唱使用大多數咒法,但是一些最強的咒法……至少我沒有見過他使用。”
“爲什麼?”
“不清楚,不過,教廷國能夠在聖戰之後在大陸保持着中流砥柱的地位,除了困難時做出的貢獻,還因爲他們能夠在無法使用魔法的大陸使用神聖法術。據我所知,教廷國爲了應對殘存在這個世界的邪惡力量,專門成立了一個部門研究魔法和神聖咒法的原理。其中就有盧克大師和懷特大師的父親、米斯特大師、賀蘭道夫大師三個人。”
“上一任的使徒?我從沒聽過他們的名字。”
“少年,記住不要以偏概全。米斯特和賀蘭道夫是現任的使徒,只是你還沒機會認識他們罷了。”
克雷德想起2周前那個長的雪白的長髮的年輕女性使徒向大家報告流克的死訊時,臺上除了幾個自己認識的人之外,還站着幾個生面孔,看樣子圖拉說的那兩位使徒應該也在他們中間。
男孩努努嘴:“那米斯特大師和賀蘭道夫大師有什麼特長?”
“米斯特大師繼承了使徒之力後,擁有了召喚迷霧的力量,而賀蘭道夫大師則非常擅長解咒。”西伯伸了個懶腰,問道:“你是打算睡覺?還是出去撞撞運氣?”
“我打聽過,無頭騎士雖然喜歡在濃霧中出沒,但是‘濃霧節’這幾天他絕對不會出現的。”
“你和誰打聽的?”
“剛到這裡的第一天,我趁你出去打聽情況的時候,跑去村口弄了個小儀式,召喚了一個被馬車撞死的人的靈魂,簡單問了下。”
“喔,你的靈語現在已經運用成熟了。”西伯笑了:“這是個好消息。不過你要是把‘靈視’的能力也一併掌握的話,那樣你就是一個合格的靈語者了。”
“喬尼出於某些原因,沒有讓雅莉珊卓教導我靈視,不過我覺得這樣也蠻好,不然吃飯的時候突然有個滿臉蛆的傢伙出現在旁邊,叫我如何下嚥?”
“喔,有道理。”西伯聳聳肩,鑽進了被子。
克雷德也美滋滋的鑽進了被窩,他很喜歡被人稱讚、被人承認的感覺,而且,通過這麼一段時間的鍛鍊,他覺得自己有能力應付一些場面,也體會過發自內心的感激是什麼樣子的,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種感覺似乎有些上癮。
畢竟,通過努力、幫助他人來得到他人的贊同,不就是自己成爲獵魔人的動力之一嗎?而且,就像雅莉珊卓所言,這一次的鬼怪可不是一般的貨色——無頭騎士。
那可是一名無頭騎士!克雷德暗喜,這意味着他正以一名學徒的身份執行一項正式的獵魔人任務,而且還不是所有的獵魔人能能應付得來的任務。這正是一個像教廷國證明自己的好機會。
“獵魔人學徒克雷德•赫爾特單槍匹馬擊敗邪惡的無頭騎士。幾乎能和單獨面對純血種的翔平起平坐了,哈哈,想想都帶感啊!”克雷德慢慢的陷入了幻想。不過,他又很快的冷靜下來。如果和騎士交流不慎動起手來,那麼……
男孩收起洋洋得意的態度,再次溫習無頭騎士的情報。
400年前的聖戰,無數英勇的戰士爲了光明和正義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然而,死者之中,並非所有的人都是爲正義而死。
根據教廷國野史的記載和龍息小鎮博物志瞭解到:光明和黑暗的戰爭陷入僵持狀態,一名負責守衛城堡的騎士擅離職守,在靠近龍息鎮的地方被數十名山賊殺死,砍去了腦袋。從此以後,每逢濃霧之時,一名身着破舊盔甲、騎着骸骨戰馬的身影便會出現在龍溪鎮附近,攔住趕夜路的旅者,用空洞乾涸的聲音問道:
“我的腦袋在哪?”
如果回答錯誤或是轉身逃走,那麼他的屍體便會在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時在鎮口被發現,當然,死者的腦袋全都找不到了。而且,直到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正確的答案。
這一次克雷德接到任務是因爲,這名無頭騎士最近活動越加頻繁,受害人越來越多。活動範圍也由原來的小鎮附近,變成了以哭泣森林邊緣爲主要活動地點。
克雷德曾經詢問過村口那個幽靈關於無頭騎士的信息,但是“無頭騎士”那幾個字一出口,幽靈便哀嚎一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更奇怪的是,鎮民們大多對無頭騎士的傳說並不是很瞭解,老一些的鎮民對此也是守口如瓶,因此,克雷德和西伯沒少吃閉門羹。再加上來這裡的路上,西伯先生告訴他的一些內線消息,讓他對這次任務更加充滿了期待。
當時,西伯嚴肅的看着他:“這一次的任務比想象的困難一些,至少變數會非常的多,因爲哭泣森林中有些東西已經被引起注意了。”
沒錯,教廷國應該已經考慮到任務的變數了,否則這一次克雷德的任務便應該是“無頭騎士的治退”而不是“哭泣森林附近待命同時調查無頭騎士”,就連雅莉珊卓都對任務的來源閃爍其辭。結合無頭騎士的行動規律,探索哭泣森林纔是任務的重中之重。
後來,克雷德和西伯研究了一下,得出一個結論:調查無頭騎士只是想得到一個線索,教廷國真正的目的是想了解哭泣森林中到底有些什麼。不然,盧克和懷特的精銳部隊不會毫無動機的被派到這個地方來的。
那麼,先一步該如何是好?
克雷德皺着眉頭努力的思考了一番,突然從牀上彈起來一下撲到西伯的身邊用力的搖着他:
“西伯先生,我有個主意!”
“好吧,我都快睡着了,希望你的注意不會影響到我的睡意。”西伯無奈的再一次坐起身。
“關於無頭騎士的消息,我們只有文獻記載對吧?無論活人還是死人,我們都無法得到一點消息對吧?”
“沒錯。”西伯坐起身抱着雙臂。
“那爲什麼我們不去看看那名騎士生前任職的那個城堡?”
西伯摸着下巴思考了一會,說:“我想,可以試試。不過那個地方在哭泣林地的內部,而且在聖戰中已經被魔王帕伊格雷坦的大軍夷爲平地了。”
“那就是說有很多靈魂仍留在那裡,對吧?”克雷德自信的問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沒有準備我們什麼也做不到。”
“那我們今晚休整,明天啓程?”
西伯無奈的看着克雷德:“你已經把我的睡蟲都趕走了,我們還是節省時間吧……把東西帶齊,我們這就走。”
“可是您不是說有東西沒備齊?”克雷德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西伯做出選擇的時間這麼短。
西伯的嘴角輕輕一揚:“有句話說的好:就地取材,年輕人,讓你見識下教廷國情報部的人是怎麼幹活的。”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趁着夜色悄悄的離開了旅館向哭泣森林前進,而在他們身後不遠,一個詭異的身影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與他們一起很快融入在了森林的陰影中。
一踏入,哭泣森林,比龍息鎮還要濃厚的霧氣將克雷德和西伯緊緊包圍,僅僅是5米開外的距離,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且,偌大的一片森林聽不到任何鳥獸的叫聲,給人感覺彷彿走進一座公墓。
“比我想象的還要安靜。”西伯環視着周圍小聲說。
“其實,還真是嘈雜的厲害!”克雷德擡手按着自己的頭側,眉頭微皺着:“感覺就像是一座集貿市場裡所有的人都在和你說話……而且,遠處的亡靈們已經感覺到我的靈語能力,慢慢的聚過來了。”
“能問問他們我們要找的城堡在哪麼?”
“當然,不過我想我們還是主動召喚一個幽靈吧,被動接觸我不能保證會遇到什麼。雅莉珊卓告訴我和幽靈打交道最基本的準則就是‘可控’。”
西伯點點頭,開始忙碌起來,他從揹包裡取出各式各樣的小瓶子之後,哼着小曲走進了霧氣之中,把克雷德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儘早回來……”男孩小聲衝西伯消失的地方叮囑了一句,便把注意力集中在西伯拿出的東西上。
“靈書草……是要做驅魔油或者是招魂油,這個我知道,不過,這腐屍苔,嚯,口味真重啊,西伯要幹什麼?把自己變的和屍體一樣難聞嗎?果然搞情報出身的傢伙思維都正常人不大一樣。”
就在克雷德認真研究西伯意圖的時候,一隻蒼白的、粘着稀泥的手從克雷德的身後伸向他的肩膀。那被水泡爛的指尖輕輕的點在男孩身上的時候,克雷德愣了一下,然後說:
“謝謝,我會注意的。不過,就到此爲止吧,再不走我就要生氣了。”
白的手遲疑了一下,緩緩的離開了克雷德,消失在霧氣中。幾乎是同時,一個把自己裹在兜帽斗篷裡的身影從白手離開的方向破霧而出。
“你是對的,這裡確實不安生。”西伯把找到的素材和別的瓶瓶罐罐放到一起,然後掀開兜帽抹了一把汗:“此地不宜久留。”
克雷德看了看那堆東西,好奇地問道:“你沒準備火把?”
“在一個滿是幽靈的地方舉着火把,相當於在戰場上舉着一面寫着‘快來打我’的旗子。”西伯指着瓶子裡的腐屍苔:
“這纔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克雷德痛苦的**期間,西伯已經利索的把召喚幽靈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他示意克雷德儘快開始。
男孩聳聳肩,一串輕柔的咒語後,他們面前出現了八隻幽靈。
西伯吃了一驚,他警惕的摸向腰間的短劍,小聲問道:“克雷德,其實沒必要一次叫來這麼多。”
男孩也有些發矇,他手足無措的看着這些掛着苦大仇深面孔的蒼白傢伙:“我以爲照着書本上背誦就行了,沒想到……這是我第一次召喚幽靈。……哎,反正也召喚出來了,我先問問吧。”
說完,克雷德就開始集中精力應付這些鬼魂。但是,很快,負責戒備的西伯就發現,除了召喚出來的幾個幽靈,無數聳動的人影伴隨着哀怨的哭號聲自濃霧中緩緩的走出,開始向這邊聚集過來。
克雷德猛地回過神,他跌坐到地上拼命的呼吸着:“西伯先生,快跑!”
話音剛落。數不清的幽靈飛快的撲向他們。
[好餓。]
[好寂寞。]
[冷啊。]
[薄情人,帶我出去。]
哀怨的傾訴和淒厲吼叫將兩位獵魔人團團圍住,蒼白的身影一擁而上,轉眼之間便把克雷德和西伯擠在中間。
忽然,幽靈的間隙中金色的光芒飛快的蔓延開來,然後是毫無先兆的爆發,這道光芒令幽靈頓時陷入了慌亂,他們爭先恐後的要遠離這裡,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僅如此,神聖的光芒驅散了濃霧,克雷德和西伯周圍,腐朽的樹幹和草地幾乎清晰可見。
緊接着,金色光芒猛地斂回西伯和克雷德的手中。
“好危險,以後我再也不小瞧驅邪咒了!”克雷德看着自己依舊絮繞着金光的手掌,背後冷汗直冒。
“問出什麼了麼?”西伯冷峻的看着四周再一次漸漸被濃霧吞沒的景物:“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很快他們就會回來的。”
“從這裡繼續往北,不過我們得繞個大些的圈子,因爲之前你離開的時候有個幽靈告訴我,正北是一片沼澤地,那裡死了很多人。”
“那就動身吧。”西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