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雪地上很快就出現一片與其極不相稱黑點,密密麻麻的,搖搖晃晃的從另一頭的河岸爬下,跨過一百多米的河面再成羣成羣的涌過這邊的河岸。
第一步兵團的士兵們雖然經歷過北非戰場,但還是被這羣潰兵給嚇壞了。因爲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大規模的凍傷,也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傷兵……他們許多人都是用麻袋、破布任何可以找得到的紡織物包裹着自己和傷處,這讓他們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一支軍隊而更像一支流民。
在秦川的眼裡,用“殭屍”來形容這些潰兵或許更合適:他們雙眼無神,即便是看到第一步兵團來接應他們也沒有半點的驚喜,受傷的人一瘸一拐的,有的手還吊在脖子上,如果不是嘴裡還時不時噴吐出熱汽,真的很難看出他們還是個活物。
“收起你們的食物!”命令很快就一聲聲的傳下來:“不許把食物給任何人!”
雖然這有些殘忍,但秦川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對的,眼前這支潰兵的人數太多了,多到第一步兵團就算把所有的食物都貢獻出去也不過就是給他們塞牙縫。
其結果就是第一步兵團也失去了補給然後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力,更糟糕的還是這些食物還有可能會引起潰兵的混亂……你永遠也無法想像餓瘋的人在看到食物後會有怎樣的反應,他們會爲了這些有限的食物互相爭奪,甚至不惜以死相搏。
“繼續走……”斯萊因上校舉着小喇叭大聲朝對面喊叫叫:“通過這裡你們就安全了,動作快!”
斯萊因上校這是擔心部隊的射界讓自己人擋着……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敏感性,他們有時並不知道什麼理論或是戰術,但每當出現一種不利情況時心裡就會感到不安,就像痛處或是把柄抓到對方手裡似的。
但斯萊因上校的喊話並沒有讓潰兵們的速度快起來,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了,或者也可以說是用最快速度在走動了。
然而,很快秦川就發現他們其實還能走得更快……
天空突然傳來幾聲嘯聲,幾架飛機的影子從天空掠過,衆人情不自禁的擡頭望去,還沒等他們分清敵我就一陣機槍的響聲,子彈“嘩嘩譁”的傾瀉下來打出一串串雪花,雪花的盡頭就是一羣潰兵中彈倒下,鮮血在潔白的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眼。
“敵人的飛機!”斯萊因上校喊道:“快跑!”
這會兒其實根本就不用斯萊因上校喊了,潰兵們紛紛加快速度往防線這邊涌……初冰凍的河面光禿禿的連棵枯樹都沒有,顯然是敵人戰機俯衝射擊的好地方。
接着又是一架戰機俯衝下來,在機身擡高的一霎那就拋下一枚炸彈。
“轟”的一聲,雪花和冰塊在煙霧中到處飛射,方圓數十米正奔跑的潰兵都被結結實實的打倒在地上。
秦川注意到那是兩架雅克1戰鬥機,它也是蘇聯目前最優秀同時也是能與德軍BF109一爭長短的少數幾型戰機之一。
(注:蘇德戰爭初期,蘇聯的老式戰機完全不是德軍的對手,只有雅克1和米格3勉強有一戰之力)
第一步兵團的士兵在第一時間就架起機槍朝那兩架蘇式戰機射擊。
兩架低空掃射、轟炸的蘇式戰機顯然沒有想到潰兵中還有反擊能力,當場就有一架被機槍命中冒起了黑煙。
兩架戰機見勢不妙,調了個頭就逃離了這片區域。
但斯萊因上校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因爲他知道蘇軍飛行員很快就會把這裡的情況向蘇聯追擊的軍隊報告,然後就會有大批的蘇軍朝這邊涌過來……
這讓斯萊因上校焦急起來,他衝着前去幫助傷員的醫護兵和擔架兵大聲下令:“把這些人從我們的陣地前趕出去,他們會害死我們的!”
於是,醫護兵和擔架兵很快就成了潰兵的指揮員,大聲催促着潰兵加快速度。
但關於這一點斯萊因上校卻是錯了,蘇聯軍隊的協同遠沒有英、美軍隊那麼好。
這一方面是因爲蘇聯軍隊通訊設備落後,他們的許多戰機甚至還要用發射信號彈來相互聯繫,陸地上的部隊還要用飛鴿子、通訊員傳達命令。
另一方面,則是在這樣的雪地和氣溫下,機械化部隊就算是蘇聯的汽車、坦克都很難正常前進,所以敵軍的反應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快。
當然,己方部隊的反應速度也會成級數下降,第一步兵團不久就能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了。
結果就是潰兵有驚無險的通過了第一步兵團駐守的河面,只在陣地前留下一串串腳印和被幾十具被戰機打死、炸死的潰兵屍體。
擔架兵上去想把這些潰兵的屍體擡回來,卻發現根本就辦不到,因爲鮮血已經將屍體與河裡冰面凍在一起了,他們能做的就只有將屍體上的身份牌掰下帶回來。
“這裡與北非完全是兩回事!”庫恩忍不住在秦川旁邊小聲說道。
“是的!”秦川回答。
這一點勿庸置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蘇聯戰場與北非不一樣,但同時……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差別會這麼大,這讓第一步兵團這支精銳之師都有了種重新成爲新兵和菜鳥的感覺。
“我們應該有人適應期!”庫恩擔憂的說道:“我們進入沙漠至少還有一週的時間學習下沙漠基本知識,可是到這裡……卻是被直接從飛機上丟下來的,沒有人告訴我們在冰天雪地裡該注意些什麼!”
“他們沒有這個時間!”秦川活動了下快要被凍僵的手指,說道:“或者也可以說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你也看到那些潰兵了,如果沒有我們……他們很快就會被蘇聯人追上!”
庫恩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河對岸的哨兵揮舞着紅色的小旗向這邊發出警告,接着手腳並用的從那一頭跑了回來。
秦川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敵人來了,蘇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