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5難端的一碗水
新年剛上班沒幾天,書記何厚才就召開了新年的第一個常委會。坐在那張象徵一把手權力的中間座椅上,精神摟擻的何厚才聲音宏亮地說:
“同志們,新的一年已經開始了,今年是我們鍾吾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年,今年我們將擁有新的鐘吾城,我本人感到很榮幸能夠參與這樣一件盛事,新的鐘吾城將在我們的手上誕生!在座的各位都將是新城的締造者,我想這樣的榮譽在每個人的履歷中都將是一個重要的閃光點!”
會議室裡的幾個明顯情緒也受到了感染,神情間也頗爲動容。掃了一眼各人,何厚才滿意地接着說:“如此重要的大事,與我們每一個人都休慼相關,因此全力保證新城建設是每一個人的共同責任!下面由鄧衛東同志向大家彙報一下有關的情況。”
接着縣長鄧衛東就新城建設中的一些基礎設施工程的建設情況作了詳細的彙報,最後決定在近期舉行一個新城奠基儀式,相關的事宜還要常委會討論定。
鄧衛東說完,會議室裡大家都熱烈地討論起來。最後由何厚才拍板,這樣的盛事一定要大力的進行宣傳,充分利用這樣的鍥機加大宣傳鍾吾縣,提高知名度,爲下一步縣城的發展做好鋪墊工作。日期定在2月8日,到時邀請相關的領導和一些鍾吾籍的知名人士出席,以期能給鍾吾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新的突破,並請省級的一些宣傳媒介進行報道。
隨後張裡也就新城區的拆遷進度和相關的問題作了詳細的彙報,並詳細的總結了一些經驗和教訓,同時他還提出在新城建設中能否就一些不太重要的工程儘量能考慮到本地建築商,以間接的增加農民的收入等。
最後,何厚才充分肯定張裡的工作,並對他提出的增加本地建築單位的提議表示讚賞,其他幾個常委也大多是本地人,對這一提議也是深表同意,地方人是要幫地方人的,鄧衛東更是乾脆,這件事就交由張裡負責,挑選適當的工程照顧本地人。
會議開了一上午,散會後回到辦公室,于海洋進來彙報說:“張縣長,剛纔縣財政局局長王懷仁打來電話,說想和您彙報工作。”
張裡一聽,覺得有點奇怪,財政工作一直是縣長鄧衛東主管的,一把手管錢,這是規定,自己這常務說白了就是給鄧衛東打下手的,財政上的事怎麼能向他彙報呢?
想了想,張裡對於海洋說:“你讓王局長下午二點半過來吧。”說着拿起桌上的電話給鄧衛東通了話,兩人從過年到現在都沒在一起坐過,中午約好在小食堂一起吃午飯。
下午兩點二十,王懷仁準時來到了張裡的辦公室,于海洋通報後,讓他進了辦公室。
“張縣長,您好!”王懷仁一臉恭敬,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一年前還是下面一個鎮的書記,現然一搖身,已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了。幸虧當初自己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慢怠過,這下才有點情意來求人辦事。
張裡也熱情地站起和王懷仁握了一下手,請他到沙發上坐,他心裡還是很感謝王懷仁的,當初爲了解決雙莊的教職工工資,當時人家可是幫了大忙的。
于海洋進來倒杯茶水後就退出去了,王懷仁慌忙略站起來接住連說“謝謝於秘書!”他深知宰相門前七品官、打狗看主人的道理,秘書可能幫不了他的忙,但要壞他事還是可以。
張裡見他客氣地有點奇怪,知道他肯定有事,可能還是不小的事,於是也不開口,就看着王懷仁等他自己開口,
“張縣長,一直想請您到我們財政局指導一下,可是您太忙,每次我也不敢打擾您!”王懷仁看他不開口,只是微笑着等自己開口,他知道今天的張裡是有了些養氣功夫的,決不是看上去的毛頭小夥子,只好硬着頭皮說。
“王局長,太客氣了,”張裡心裡好笑臉上仍不變色地說道,“財政工作一直是鄧縣長主管,我一直忙着拆遷的事,真的是沒時間。”他說話有點思維跳躍着,不着邊際,這也是官場的功夫之一,冒似無關,其實每句話都是有深意的。
果然王懷仁一聽,只好找話說:“張縣長您主持拆遷工作後,全縣上上下下誰不誇?羣衆滿意,無一例羣體反對事件發生,拆遷戶都說您公平對待,是好官。”
張裡這下微笑不語,看着他說,最後王懷仁被看得有點心虛,只好支支吾吾地說明了來意。
“張縣長,我在縣財政上工作了六年,今年都四十五了,如果不能進一步的話,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
見張裡點點頭,王懷仁接着說:“這幾年財政工作一直是穩步上升,現在在項州的四縣一區中,我們的排名是第一,這次地級市成立,可以說我們做的貢獻最大!即便如此,全縣財政由於合理調配資金,這兩年的土地開發的收入被我們充分利用,仍使我們全縣的財政方面資金充裕。”
張裡聽着王懷仁細緻地彙報,心裡也逐漸明白了他的來意:王懷仁看上了副縣長的空位,想進一步。
想到這,張裡看對面的王懷懷仁也住了口看着他,滿臉期待地看着他。
“王局長,這事是組織部的工作。”張裡心中有些好笑,跑官跑到他這裡,是不是有點燒香跑錯廟的意思。
果然對面的王懷仁聽後,有點失望,心想,這事是組織部的工作不假,可誰叫你是書記的紅人,現在整個鍾吾的圈子裡瞎子都知道你是未來鍾吾的一把手,現在何書記不但從各方面給你創造撈政績的機會,更是對人員的安排也給你打好基礎。現在你一句話,比組織部說十句都有用!想到這王懷仁心一橫,說:“張縣長,我想請您能給我在何書記面前美言兩句。您放心!您幫我了,我會記在心裡的,以後我就是您的人,工作上我是堅決服從您的指示,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說完王懷仁擡起那白白胖胖的臉,一臉堅決的樣子。
面對這樣如此**裸的宣示效忠,張裡心裡感到很震驚!誠然,走到今天,他沒有如此對過任何人這樣,也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對他當面表示過,即便程向東也是略隱晦地說過。
權力,權力,又是權力,它可以讓人哭,它可以讓人笑,它能左右人的內心,扭曲人的人性,正因爲有了他,纔有了這茫茫官海,爲了它,所有人都在其中掙扎,拼命地想浮在上面,都想成爲那上位人,可是上位的空間就只有那幾個,怎能如此容易?從而,便引出了衆多的背叛、陰謀、玩弄權術,以至形形色色的人粉墨登場,都在用盡一生去演繹這海中的波濤波涌、起起落落、風去變幻——
王懷仁見張裡不吭聲地低頭沉吟,心中有些慌各亂,但自想又沒說錯什麼,於是有點緊張地站起身說:“張縣長,您先忙!我先出去了!”
“喔,”張裡回過神來,怔怔地說:“王局長,美言自是可以,但這事你知道主要是組織部門的事,能否幫上忙我就不敢說了!”
王懷仁一聽,大喜說:“張縣長,有您好吉言,那成功的希望就大多了!不管如何,我都感謝您!”
送走一臉欣喜、恭恭敬敬的王懷仁,張裡坐在桌前點了支菸,細細的思量起來。
快下班時,張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張裡拿起一看,是縣委辦劉文聲,接通後,劉文聲說想請他吃晚飯,晚上在新世界。張裡本想拒絕,但轉念間覺得劉文聲正月初四剛在一起聚過,這次又聚怕有什麼事,於是轉嘴答應了。那邊劉文聲一聽張裡同意赴宴,滿心歡喜地掛了電話。
張裡下樓坐上老錢開的車,去接黃詩韻。那輛桑塔那春節前還給雙莊鎮了,張繼忠等人再三堅持說鎮裡託他的福,這兩年財政大幅增長,現在的車輛有時有的都閒置,不再需要這輛車,就當是借給張縣長使用,也是爲全縣做貢獻了!張裡還是把車歸還了,有了專車現在除了私事,很少開車了。再說了,通過這半年的接觸,張裡對司機老錢還滿意,老實本分,不喝酒,技術精湛,聽說原來是駕校的教練,相當不錯,也就不想自己開車了,有時挺累的。
車到二招門口,張裡叫老錢把車停在路邊,自己下車到門口去等黃詩韻。老錢知道這是縣長的婦朋友,漂亮有氣質,配上張裡絕對說是郎才女貌、相當班配,但他除了第一次見黃詩韻點頭打招呼外,其他時間並不說話,專心開車。他知道做領導司機的職業忌諱,自從張裡和他講過每天早上先到家接黃詩韻上班,回頭再過來接他時,老錢就自覺得每天早一點過來送黃詩韻上班,回來路上再去接于海洋,最後才一起接張裡上班。所以直到這些天于海洋都不知道張裡的女朋友的事。可見老錢做事謹慎、口緊的特點。張裡也是衝這一點才喜歡讓老錢開車的。他本身也是一個細心的人,所以他也希望身邊的人也能這樣。
很快張裡接着黃詩韻,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笑着,黃詩韻臉上神采飛揚的,不停地和張裡說着什麼。
她是正月初十才上回來上班的,在家遲了兩天,張裡去車站接她,一見面,這小丫頭就撲在張裡懷裡,眼睛紅紅地,惹得周圍的人都在看,慌得張裡連忙提着行李箱打了輛車回家。回到家,兩人就火熱起來,迫不及待地一解飢渴,衣服扔得滿屋都是。
老錢打開了車門,兩人上車後張裡說了晚上吃飯的事,靠在張裡的肩前沿,黃詩韻歪着頭想了一下,說:“又是你們縣委大院裡的人,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吃,反正過年時的東西還有那麼多,你去吧,早點回來,少喝點酒!”張裡自是連連點頭稱是。
司機老錢聽着兩人對話,心裡也暗笑張縣如此年輕就怕老婆,唉,心裡也暗歎,這麼漂亮的老婆怕她也是一種福氣,暗羨兩人幸福,不過他可不敢回頭,就邊前面的車前鏡也被老錢給轉了方向,以免自己不小心在鏡裡看到後面熱戀男女的神情。
到了新世界後,張裡進了包間,一看是劉文聲一個人在發呆,看見張裡進來,趕忙站起來迎上,笑容滿面的雙手握住張裡伸出的右手,嘴裡說着:“張縣長,請坐,請坐。”說着對站在旁邊的領班說上菜!劉文聲是縣裡的實權人物,每次到這都是重要客人,自然待遇不一般。
很快酒菜上齊,揮揮手讓服務員出去,偌大的包間只剩兩人,劉文聲很快給張裡倒滿一杯酒,然後自己也倒滿,端起杯站起來說:“張縣長,我敬您一杯!祝您新年工作順利、步步高昇!”
張裡也笑着端起杯和他碰了下,一飲而盡,心裡知道他今天有點見外地客氣,肯定是有事!
接下來,兩個人推杯換盞,聊着單位一些事,很快一瓶酒見底了,劉文聲還要拿,張裡阻住了。後者一看,也就不再勸阻,兩個人換了茶,邊喝邊聊。
“張縣長,從你當初到改制辦公室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要飛黃騰達的,果然,這才幾年,您現在已經是縣委常委了,往後您的前途是一片光明啊!還請您今後要多多關照呀!”劉文聲半是玩笑半是恭敬地說着,
張裡看着他笑了笑,沒說話,低頭喝了一口茶,心說:事來了,於是靜聽下文。
果然,劉文聲見張裡不爲所動,只好接着說:“張縣長,我也不瞞您,我在委辦主任的位置上也幹了有五、六年了,現在想動一動。”說完他緊看着張裡。
“劉主任,這是好事,有上進心,我支持你!”張裡面上一笑,心中也明白了:他也是衝着副縣長寶座而來的!
一聽張裡的話,劉文聲彷彿看到了希望,很高興地說:“那我就謝謝您支持了!”
“不過,”張裡話鋒一轉,笑着說,“你現在的級別要是再升的話,可是要市委組織部下文了,我光支持可起不了作用的!”
“張縣長,看您說的!”劉文聲心說:我當然知道!可是現在這個副縣長要縣委推薦,只要推薦上去,一般不會有什麼問題,可難就難在要縣委提名,特別是得到一把手何書記的提名,這可是件不太容易的事。現在誰不知道你張裡是何書記的紅人,還有袁書記就更不用說了,只要你能開口,那可就成功一大半了!
想到這,劉文聲也不再打迷糊了,直接說:“張縣長,我想請您在何書記那裡說一下,幫忙推薦,您看這樣方便不?”他試探着問道,
張裡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纔下午就讓王懷仁給纏住,現在又出來個劉文聲,心中不由得苦笑一聲,唉!你們都以爲我是誰?是市委組織部門?只不是個小小的副處,得到領導賞識而已,這等大事怎能由自己不知高低地去和領導說呢?雖說何書記對自己是愛護有加、傾心栽培,而且也有意讓自己推薦,可這不是兒戲,萬一到時落個輕狂、不知高低的名聲,那就大大不妙了!
劉文聲見他沉吟,接着說:“張縣長,您放心吧,您好歹也算是我們委辦出來的人,我們也算是過去的同事,以後有什麼要辦的,您吩咐一聲就行了,我決無二話!”說得擲地有聲。
張裡一看他有些誤會自己了,連忙說:“劉主任,別誤會,我只是想這推薦人選肯定是縣委常委會要討論的,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他仔細地解釋道,可不能事沒幫上,倒落個仇人,可就不好了。
看着劉文聲一臉期盼,張裡也心軟了下,只得口氣緩和地說:“這樣吧,劉主任,我們也相交多年,相處不錯。到是常委會上要是討論到你時,我就投你一票好不發好?”
後者一聽,也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張裡只得誠懇地說:“還請你理解,常委會上你知道的,關鍵是何書記,我看你還是要這方面在想想辦法。不過,你放心吧,如果何書記徵詢我時,我肯定會幫你的,能否辦成,我就不敢說了。”
劉文聲這才臉色稍有喜色,說:“好,只要您能幫我,不管成與不成,我先謝謝了!”說着端起杯中酒敬了張裡下,兩人才共同乾杯!
回到家,黃詩韻迎上來,聞着他身上的酒味,說:“快去洗洗吧,洗完澡會清醒些。”說着上來給他脫掉外套。
洗完澡出來,張裡坐在牀上把兩人的事說給黃詩韻聽,後者一聽,也有點覺得難辦,張裡說:“是呀,我也覺得這事真是麻煩,可這事按說怎麼也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但偏偏他就發生了,說實話,這兩個人和我相處都不錯,也幫過我的忙,論能力和資歷都差不多,按理說該‘一碗水端平’,可現在這碗水不好端呀!”
黃詩韻看他愁眉苦臉,有點心疼地說:“好了,裡,不要爲這事煩心了,這事你還是以何書記爲主吧!”張裡一想,也對,現如今,只有如此了,到時看一把手更鐘意誰,不管他了。
於是兩人關燈睡覺,黃詩韻在枕邊說:“以後,你一定要謹慎,現在都知道你和領導關係好,這是好事,也是壞事,自己的特點一一暴露在別人面前,很容易被人抓住缺點的。”
張裡也是聽得心中一驚,確實如此,到目前爲止,自己的一切後臺關係都明明白白地擺在別人面前,要是有一天這些都不在了,或者是這些人有什麼事,到時肯定會牽扯到自己的,到那時恐怕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太危險了!由此驚出一身的冷汗!
不由得緊緊地抱了抱懷中的佳人,佳人剛迷糊入睡,扭了兩下,又睡了。張裡這才覺得心中稍安,只要有她,今生也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