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累困睡在自己身邊的陸羽，顫巍巍伸出手，當撫摸到陸羽頭髮時，就像回到了兒子上小學時的模樣，不禁潸然淚下。
自己的兒子，只是走錯路了。
某天夜裡，母親正在熟睡。
陸羽忽然從睡夢中醒來，嘴裡不斷流着口水，腦子裡也全都是毒品，他發癮了，藥癮上來了。
陸羽拿着小刀，看了眼熟睡的母親，獨自走進病房衛生間裡，身體狂顫，努力安靜鎖好衛生間門。
做完這一切，他轟然癱軟在地。
整個人的身體與精神，全部到達詭異的狀態，眼前發黑，意識混沌，口水狂流，瘋狂想要去吸一口藥。
那一晚，陸羽用刀狠狠紮在身體上，對於這副癮君子的身體，他沒有絲毫愛惜，既然染上了毒癮，那就得用對自己最狠的方式去抗衡。
一刀刀，血流不止。
陸羽隨手抓起一條毛巾塞進自己嘴裡，痛楚劇烈，遠非這具身體所能承受，他就只能死死咬住毛巾。
哪怕被割的遍體鱗傷，陸羽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但是，從他起身離開病牀的那一秒鐘開始，他那熟睡的母親其實就已經醒了，常年積勞成疾的母親，睡眠其實特別淺。
母親顫巍巍爬下病牀，安靜穿上拖鞋，腳步悄然無聲地走到衛生間旁，她猶豫良久，沒有推開門，而是選擇去樓道的窗口看。
她用盡全身力氣搬了把小椅子，來到樓道窗口，顫巍巍爬上椅子，鼓起勇氣探向窗口，下一刻便僵在原地。
透過衛生間窗戶。
她看到了正在一刀刀割傷自己的陸羽。
陸羽滿臉通紅，口水狂流，典型的發癮模樣，但與以往不同，母親看到的是用割傷自己的疼痛來抗衡毒癮的兒子。
陸羽還在衛生間裡掙扎。
樓道里，母親癱軟在地。
捂着臉龐，無聲大哭。
“我的兒啊……”
……
夜晚，陸羽在衛生間找了些紗布和止血藥，給自己那滿是刀傷的胳膊包紮好，穿好衣服，放下袖子，平息呼吸，才重新回到病牀前。
病牀上，母親依舊熟睡。
陸羽鬆了口氣，繼續躺在一旁小沙發休息，但是他沒看到的是，面朝牆壁的母親早已經淚流滿面，死死咬着泛白乾燥的嘴脣，沒有發出聲響。
……
清晨，陸羽被母親推醒。
陸羽睜開眼睛，詫異看着母親手裡提着的胡辣湯和油條，頓時假裝不悅道：“媽你身體還沒好，怎麼揹着我偷偷下牀買早飯？我不是都說了嗎，買早飯這種事我來就好……”
母親將早飯放在陸羽面前。
“吃吧，還熱着呢。”
陸羽看着面前早飯沉默了。
在這一世的記憶中，自從染上毒癮跟母親反目成仇後，無數次打翻了母親買來的早飯，導致母親最終死心不再管自己。
而今早的早飯是……
陸羽默默吃着早飯。
母親躺在病牀背過身，偷偷抹了把眼淚，隨後語氣平靜地問：“這段日子你先熬着，熬出頭戒掉了就好，但是你的工作……”
陸羽擡頭，剛好看到了醫院牆上貼的消防標語，隨口說道：“工作不用擔心，先熬過去再說。”
母親順着陸羽的目光，看到了消防標誌，也沉默了。
……
到了下午，母親忽然拉着陸羽說：“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你有個鄰居孩子叫小剛嗎？他現在是消防隊隊長……”
消防隊隊長？
那個罵自己不是人的傢伙？
陸羽苦笑一聲：“就我這樣，消防隊能要我？別管了，這段時間先熬過去……”
母親沒說話，靜靜躺在牀上，不她知道自己兒子有多麼厭惡工作，以前她給兒子找過好幾份工作，無一例外都被辭退。
原因就是兒子太暴躁，動不動打人，毒癮上來時更是六親不認，久而久之，沒有哪個單位敢要他，就連掃大街街道辦都不要。
……
又一天夜裡，陸羽毒癮發作，這一次來的更加迅猛，快到他都支撐走不到衛生間，直接在病房裡痛不欲生嘶吼起來。
整個病房的人全驚醒了。
母親更是打顫着想下牀。
“媽！”陸羽雙眼翻白，嘶聲道：“別來！都別來，相信我，我可以解決的！”
陸羽看向牆壁，卯足了勁，一頭狠狠撞了上去，這一次他彷彿不要命般，整個病房都爲之一顫，偌大的樓道里，驟然響起雷鳴般撞擊聲。
陸羽暈了。
母親含淚想把他拖到自己牀上。
但渾身乏力，壓根拖不動。
臨牀病人們都知道陸羽的情況，這種禍秧子他們本來都不想管，但看到母親哼哧哼哧又滿臉流淚的樣子，最終心軟，還是幫着一起將陸羽擡上牀。
那一晚，母親又是流淚不眠夜。
試問天底下，哪個有心的母親忍心看自己兒子這樣？
……
幾天後，陸羽出去買午飯，母親偷偷出院，跟早已聯繫好的消防隊長小剛見了面。
“阿姨！”消防隊長不等母親開口，直接果斷拒絕：“染上那玩意都多少時間了，幹了多少狼心狗肺的事情？整個小城的人都知道！”
“別說我是消防隊的隊長，就算我是主任是局長，都不可能私自把你兒子招進來，不然那滿城流言蜚語都夠我我們受的了。”
“消防隊窩藏癮君子？”
“消防隊金絮敗內？”
“我們平時訓練出勤出火警已經夠忙的了，別再給我們找事了，算我求您了。”
消防隊長第一次沒答應。
母親直接當場跪下。
“我兒子真的變了，真的變了。”
母親跪在地上求着消防隊長，不管消防隊長怎麼說怎麼勸怎麼拉，死活不起來。
母親拿出老年機，打開相冊，指着裡面一張張最近拍的照片，淚聲俱下：“你看看，看看啊，我兒子真的變了，真的變了，他要做回好孩子了，求求你，就當阿姨求求你了……”
消防隊長沒辦法，只能說：“那這樣，我給一個試訓名額，改天讓他去試訓隊報道，先能通過試訓再說進消防隊的事情吧。”
說了這，母親纔起來。
一個勁地對消防隊長彎腰鞠躬。
絲毫不顧及自己本就病弱的身體。
“回去吧，阿姨回去吧……”
……
那天回醫院，陸羽還因爲母親私自出院的事情生了悶氣，但很快氣消，去辦了出院手續，還去了趟超市買日用品，帶着母親回了家。
家裡，母親將消防隊試訓的事說了。
陸羽沉默良久，看到母親眼中閃爍着的期冀的光後後，緩緩點頭：“行，我去，什麼時候？”
……
幾天後，陸羽站在了消防隊門口。
“喂，你是幹什麼的……”
有消防隊隊員出門，順勢看向陸羽。
下一秒，那人臉色大變，指着陸羽鼻子。
“滾！誰讓你來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