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隨魏楠身後,水壓和精神上的壓力已經讓我喘不上氣。但我知道,真正讓我喘不上氣的原因,是氧氣瓶裡面殘留的微薄希望。
我,究竟還有沒足夠的時間回到水面?
水中漆黑幽暗,魏楠好像一條人魚,一下子就離開了視線。他游水的動作很快,因爲他專業。他的身影在我視線中消失,我的心猛然一抖,下意識的用手電去照。
此刻,我完全辨不清方向,剛纔和魏楠約好的一左一右根本沒有意義。
我只盼能夠看到他離去的軌跡,好從相反的方向上浮。
然而,我沒有看到魏楠,手電的光線,只掃過了一道巨大的暗影。緊接着,是兩道,三道!就在他消失的方向,出現了幾尾無聲的哲羅鮭,緩緩遊曳。
我立刻關上手電,緊貼湖底的淤泥。這一刻,我的眼角很痛。曾給我們帶來無數幫助,而且熱心誠懇的魏楠,在遊向那一張張長滿了鋒利牙齒的巨口之後,絕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來不及悲傷,求生的慾望,讓我決定拼上性命,博得一次生機。我開始移動,朝着剛纔魚羣的反方向,一隻手划水,一隻手置於身下,摸索淤泥和岩石的邊緣。
五十米還是一百米,我不知道。我的呼吸越來越沉重,我的身體越來越笨重。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知道,已經到極限了。
再也沒有可以供我和那些食肉猛獸周旋的空間,再也沒有可以讓我拖延的時間。或許在下一分鐘,我就會死。
忽然之間,我心中劃過了一道閃電。不錯,我不是學了嶺南一族的龜息術嗎?在這個時候,如果我用龜息術閉氣,是不是還可以由一線生機?
龜息術,龜息術!我心中默唸口訣,氣息開始收攏。
這門奇術能夠助我閉氣,讓我的身體處於假死的狀態之中。但是,一旦運行起來,我就會處於昏迷狀態,會有一段時間失去意識。或許我會像一隻浮屍一樣,在漆黑冰冷的水中漂流,或許,在下一秒我就會被某一條幸運的大魚吞進口中。
但如果不這麼做,我一定會死。
我最後呼吸了三次,用手電照相頭頂的水域。讓我稍感欣慰的是,那裡沒有大魚的影子,一條都沒有。
龜息術,我的命交給你了。關上手電,我讓身體平躺下來,緩緩的閉上眼睛。
“咕嚕……”身邊捲起了一陣水流,將我卷向了前方深邃的黑暗。
在我閉上眼睛,意識即將淡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道光。
這是一道狹長的光帶,扭曲着,在前方水中某個角落漂浮着。
這條光帶看似沒有方向,漫無目的,但在隨波逐流之餘,始終朝着前方。
在那裡,在金色光帶掠過無盡黑暗的時候,我隱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這輪廓高大寂靜,透着滄桑和威嚴。
“這,是什麼……”心中來不及動任何念頭,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光影,金色的光影,水中盪漾。
金色光帶好像遊曳的衛士,守護着遠處那神秘的水域。或者說,守護着那高大的殘影。
而那高大黑暗的殘影究竟是什麼?我的頭痛欲裂,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朝着那水中的金色光帶,追尋而去。飄蕩,迷失,漸行漸遠。
不知道過去多久,身邊依然一片黑暗。卻有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
這隻手,帶着我盤旋上升,帶着我脫離黑暗,帶着我,朝着遠方天際的光明靠攏。
“嗚!”我猛然睜開眼睛,發現周圍是光。還有水。
水聲流淌,在耳邊嗡鳴。我的身體在水中漂浮,我的臉上卻沒有了面罩,光線直刺進眼中,生疼。
而我的嘴脣,卻被柔軟之物緊緊的貼着。
一道道的氣息,通過這片柔軟,灌進了我的喉嚨。
這裡是天堂?還是我水中的墓地?幾秒鐘後我的意識迴歸身體,我竟然沒有死。
掙扎着在水中划動四肢,嘴脣上的緊貼之感立刻消失。一些冰冷的水,從嘴角倒灌,我開始劇烈的咳嗽。
而從昏迷到清醒的過程中,我的身體始終被一雙冰涼的手託着。
等我真正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很快便找到了這雙手的主人。
我的面前,有一個女人,穿着潛水服,卻同樣脫去了面罩。
她的臉頰很標緻,卻很蒼白;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卻堅定。
“是……你……”我嘗試着開口說話,卻有更多的水被灌進喉嚨。
“你還活着,那就好!”明魅和以往一樣,只是說了一句簡單的話語,就帶着我划水。
水面有輕薄的霧氣,十分朦朧。我在她的牽引下,不斷呼吸,不斷遊動。
不多時,我終於看到了屬於自己的那艘改裝船,此刻正停在水面上。
而那隻用來投放線纜的升降機,卻不見了。
七八條手臂伸了出來,我被拉上夾板。身體好像鉛塊一樣沉重,我貪婪的呼吸,任憑空氣中的重力將我死死的釘在甲板上。我望向天空,生死之間,原來只是距離一場夢。
……
在我求生的過程中,或許龜息術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沒有明魅,我一定會死。
當我在水下遇到哲羅鮭襲擊的時候,船上同樣發生了的動盪。魚王早咬斷線纜的時候,傳來的巨大力量,讓升降機從甲板上脫離,直接墜入了水中。
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之中,衆人猜想到鐵籠子出事了。
那個時候,是明魅不顧一切的鑽進水中,找尋我的下落。
雖然我不再清楚她在水下經歷了什麼,但我明確的知道,是她將我找到,從水底帶出來,並用人工呼吸的方式,幫助我恢復神智意識。
我的身體稍稍適應了空氣中的重力,想要和她道謝。她卻縮在遠遠的角落,手裡面把玩着冥滅劍。根本就不曾看我一眼。
“對了,魏楠教練呢?他回來了沒有?”我環顧四周,發現人數並沒有達到我所期待的。
“他,到現在還沒回來。”邱連虎眼神閃爍,沉聲回答道。
“看來,凶多吉少了。”商芷羽遺憾的嘆了口氣,用修長的手指撫在了我的臉上:“張天野,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活下去算是命大。魏楠沒有你那麼好的命。不過你放心,來之前我已經瞭解到,他是個孤兒,而且至今單身,麼有什麼牽掛……”
我不在多說什麼,心中的情緒卻難以平復。是他,用極其兇險的方法拼來了一絲生機。但現在活下來的人卻是我。
他是我的朋友,但現在已經死了。即使我還活着卻沒有辦法給他送終,因爲他的身體,留在了水中猛獸的腹中。
“天野哥,接下來怎麼辦?”在衆人沉默許久之後,順子走到我跟前,悄聲問道。
“再等等!”邱連虎重重的哼了一聲:“太陽下去的時候,魏楠再不回來,我們就返航!”
時間流逝,日影西斜,我們的船就像孤單的落葉,飄蕩在碩大廣闊的湖面上。魏楠,再也沒有回來,也永遠不會回來了。
回到村中,我們和平時一樣,開小型會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節,詳細的分析通告。我們集體決定,明天將會是這次行動的最後一天。
如果再無斬獲,這次行動就放棄。當然所謂的放棄,並不是永遠放棄。日後如果還有機會,條件更加成熟,我們還會來。
成敗,在此一舉。
至於已經遺失的鐵籠,所有人無能爲力。我們的最終計劃只能提前。
週中華研製的潛水艙,明天會正式下水,徹底搜查湖底的蛛絲馬跡。
散會後,我在邱連虎的房間逗留了很久,我兩個人相對無語,桌上只有一瓶伊利老窖。他和我,均分。
“早點休息吧,將軍。”我的聲音透着疲憊和傷感。
“天野,你去吧。”邱連虎朝我苦澀的笑了笑,從枕頭邊上取出了一本書,在我面前晃了晃:“只怕我還會晚些睡。”
這本是很古老,甚至殘破。正是那本被他始終帶在身上的《山海經》。
我獨自回到房間。腳步沉重。
卻不料,開門的一剎那,屋裡面亮着燈。
一道修長的人影,坐在桌邊。
“你怎麼在這裡?”我大感意外。
“我有話要對你說。”明魅用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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