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葉初夏裹了件厚厚的高領毛衣前去艾瑞克集團,臉上雖然上了妝,仍舊難掩憔悴之色。韓非凡看到她吃了一驚,連忙迎過去。
“寶貝,你怎麼了?”他亂沒正經的攀着她的肩,葉初夏下意識躲開,徒留他的手臂尷尬地舉在半空中,他訕訕的收回手,心底隱隱有些失落。
也許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大,她衝他抱歉的笑了笑,“昨晚沒睡好,走吧,聽說美國人不喜歡不守時的合作伙伴。”
看着她甩着馬尾向前走,他快步追上她,然後不經意間看到她脖子上被啃咬出來的牙印,他的眸裡滑過一抹憂傷,她與容君烈,終究還是近了一步嗎?
走進艾瑞克集團,撲鼻而來的嚴謹氣息,前臺小姐微笑着接待他們,聽說與總裁已經預約過,她直接打到65樓總裁秘書室確認。
放下電話,她笑盈盈的請他們上65樓,全程都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與裝腔作勢。
葉初夏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艾瑞克集團是Y市業界的龍頭老大,經40年也長盛不衰,可見管理人有多睿智。即使這樣,它的員工也沒有看不起人,反而極具親和力。
也許他們之所能夠經久不衰,正是因爲這種泰而不驕的氣節。
進入電梯,葉初夏心底莫名緊張起來。不是因爲等會兒要去見傳說中的商界奇人,而是一種陌生的孺慕之情令她心慌意亂,彷彿她很久以前,就來過這裡。
韓非凡見她不停的看電子屏上數字向上升,以爲她緊張,遂調笑道:“緊張嗎?”
葉初夏搖搖頭,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晚她已經再三溫習了企劃案的細枝末節,等會兒見到景總裁,她一定能夠對答如流。可是爲什麼在如此自信的時候,她心裡卻又很不確定。
如此矛盾如此複雜的心思,連她都搞不懂,又怎麼說給他聽?
電梯“叮”一聲開啓,65樓已到。那聲音像是敲在她心上,葉初夏心尖狠狠一顫,緩緩走出電梯。
恢宏的總裁辦公室氣勢磅礴,葉初夏瞬間淹沒在這樣的氣勢中。韓非凡見她出神,撞了撞她的肩,輕聲道:“怎麼又發呆了,你這樣的狀況可不行。”
葉初夏回過神來,輕聲道:“韓非凡,很奇怪,我好像來過這裡。”
韓非凡摸了摸她的額頭,咂着嘴,說:“沒發燒,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就在他動手動腳兼說話時,總裁的辦公室門自裡向外推開,年過半百卻仍舊英俊不凡的景柏然與容君烈從裡面徐徐走出來。
容君烈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韓非凡的手正覆在葉初夏額頭上,他渾身的氣場倏然變冷,連眸子裡的光都冷冷的,緊緊地盯着韓非凡的手。
景柏然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變化,順着他的視線望去,也看到了他們,他脣邊掠過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們認
識?”
“不認識。”很顯然,容君烈還在記恨早上的事,他收回目光,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貴公子,與景柏然握了握手,道:“景總,告辭。”
景柏然微笑着讓秘書送行,容君烈請他止步,跟在秘書身後向電梯方向走去,走到葉初夏身旁,他停也沒停與她擦肩而過,從始至終都沒看過她一眼。
葉初夏心裡悶悶的,剛纔他漠然的說“不認識”時,就像一記重捶捶在她心上。她還是在乎的,就算今後他們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可是他完全視她於無形,讓她連這最後的願望都毫不留情的摧毀。若不是此時她記着自己此行的任務,她怕是會控制不住落淚。
緊握拳頭,她深深吸了口氣,將心底涌起的那抹酸澀重新壓回心底。
韓非凡擔憂地看着她,瞧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心知容君烈的無視給她的殺傷力有多強,他攬攬她的肩,無聲安慰她,葉初夏擡頭看他,知他是擔心自己,她衝他笑了笑,以安他心。
而這一幕,又正好落到轉過身來的容君烈眼裡,他只覺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刺眼,他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如此反覆幾次,終是拂袖而去。
景柏然站在遠處,自然將三人的互動看在眼裡,這一幕,又何曾不眼熟?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20多年前那場撕心裂肺的愛戀。即使是事到如今,他擁有了一雙兒女,還有她,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生怕擁有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場黃粱美夢。
葉初夏已經冷靜下來,擡眸望向景柏然,心底剎那一震,一股陌生的感覺在心底慢慢滋長,令她忍不住想靠近他。
秘書此時去而復返,來到葉初夏身邊,引着他們向景柏然走去。葉初夏每走一步,心裡就緊張一點,好不容易走到景柏然面前,她拼命壓抑,才能夠不在他面前失態,她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微笑道:“景總,您好,我是葉氏集團新任總裁葉初夏,這位是我朋友,韓氏企業的少東韓非凡。”
景柏然伸出手與他們回握,客氣地請他們進總裁辦公室,第一眼見到她時,他恍惚有種曾經在哪裡見過她的錯覺,這個女孩子給他的感覺怎麼那麼親切,令他忍不住想親近她。
葉初夏讓他先行,笑盈盈的說着恭維話,“百聞不如一見,您比我想象中的年輕許多。”
景柏然笑得極爲爽朗,細看能看到他眼角印着歲月的痕跡,他說:“老了,不是這張臉,是這裡。”他比了比自己的心,這些年來,他爲了找到年幼就流離失所的女兒,已經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即使如今他還有一兒一女,他也想找到那個可憐的孩子。
聽他笑着說自己老了,葉初夏莫名心酸,“怎麼會?景總一家幸福美滿,旁人都羨煞得緊,若您都說自己老了,這世上只怕沒幾個人敢稱自己年輕。”
景柏然看着她,搖了搖頭,說:“你不懂。”
葉初夏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與景柏然寒暄了幾句,然後進入正題,她拿出這半個月沒日沒夜趕出來的企劃書放在景柏然面前,“景總,請您看看。”
企劃書做得很完美,幾乎挑不出半點毛病,只是……,景柏然將企劃書合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葉初夏一直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見他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她一時心慌意亂,緊張得聲音都在顫抖,“景總,怎麼了?這份企劃書不合您意?”
她確定企劃書時,還特地傳了一份回美國,請教授幫她看看成功的機率有多少,當時教授看了這份企劃書,當下滿是欣喜的給她打電話,告訴她,若是有眼光的投資人,必定會投資。
她欣喜若狂,藉着韓非凡的人際關係,終於聯絡上Y市的龍頭老大,並約定今天來談談合作方案。
然而此時景柏然臉上凝重的神情,卻讓她極度不安,她焦灼極了,辛苦大半個月,她爲的就是拉到艾瑞克集團的投資,若是這一步失敗了,葉氏集團將在她手上徹底瓦解,而她不僅要承受家族的譴責,更要面對爺爺的失望。
只要想到爺爺滿是灰敗的臉,她就不能退縮。
“這份企劃案做得很好,也的確具有商業價值,但是……”他話鋒一頓,然後走到辦公桌旁,拿起一份企劃書走回沙發旁坐下,將企劃書遞到葉初夏面前,說:“你看看這份企劃書的內容就明白了。”
葉初夏一頭霧水,她連忙接過企劃書,一頁頁的翻下去,她的臉色從慘白變得鐵青,韓非凡見狀,擔憂道:“葉子,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葉初夏越看越心涼,直到看到最後甲乙雙方分別蓋着艾瑞克集團與容達集團的公章,她腦子轟一聲炸開,久久一片空白。她盯着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震驚的幾乎心跳都要停止,同時又有一股怒火在心裡滋滋燃燒,她“啪”一聲合上企劃書,努力控制情緒,聲線依然顫抖,“這是與容達集團簽訂的合作方案?”
都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可是她都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這份企劃書的內容,她仍舊不相信,不相信容君烈會卑劣到將她最後的希望都親手摧毀。
景柏然看着她白得透明的臉,心下有幾分不忍,雖然他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但是作爲一個生意人,就算葉初夏先拿出這份企劃案,他也未必會與葉氏集團簽訂合約。
“葉總,早在幾日前,容達集團的負責人就將這份合作方案送來,就在剛纔,我與容總簽訂了這份合約。”
葉初夏強忍的淚水潸然落下,她憤怒地站起來,指控道:“這是抄襲,赤果果的抄襲,我纔是這份企劃案的策劃人。”
葉初夏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她只覺得胸口似要炸開來,又疼又慌亂,叫她怎麼相信,最後親自將她逼上絕路的人會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