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姐給我們安排的包間位於樓道的盡頭,安靜,雅緻,卻是觀賞舞臺表演的最佳地點。上了四小碟乾果,北宮俊琦便吩咐只管將[朝曦夜雨]最拿手的菜送上。
容姐嬌笑,說[朝曦夜雨]最好的菜都在後園,說完還別有用意地瞟了我一眼,我立刻撇開臉,我就來過一次,這女人就記住我了。
當月上柳梢時,幽幽的東曲便從外而來,北宮俊琦指向窗外的舞臺:“殿下覺得此處如何?”
劉寒珏看了一會,點點頭:“確實不錯,不如在中秋晚宴後,帶着曦弟他們也來此開開眼界。到時就請王爺先做安排。”
“好。”北宮俊琦頷首而笑,擡眸間,眸中帶着深深的感慨,“時間真是轉眼即逝,回想當年本王受先皇先孤,那時殿下只有九歲,而太子殿下和簫莫殿下,更是幼童,瀾風小殿下還逞嗷嗷待哺,而今幾位殿下轉眼都已成人,殿下更是擔當起攝政之職。將天朝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條,上下一心,國泰民安,堪比當年太祖皇帝。”
“寒珏只是盡了自己本分,不敢比太祖爺爺。”劉寒珏面帶微笑,“若非王爺當年平定四方,內穩人心,天朝也不會如此完整無缺地交到劉寒珏手中,只怕那些存有野心的異心的家族們,早將天朝分割,四分五裂。父皇沒有信錯王爺,所以寒珏也信任王爺,將來曦弟登基,也定會信任王爺,北宮家族不愧是我天朝的護國忠臣。”
我爲二人倒上了茶。這二人就這麼開始了?
北宮俊琦先回顧往事,先皇皇託孤,他在非議中,將幾位殿下培養成人,而且,還造就了劉寒珏一代賢君,暗示劉寒珏的能力,遠在劉曦之上。
劉寒珏以寒珏自稱,放低姿態。再誇北宮俊琦的能力和忠心,他鎮住那些野心勃勃步入昌盛,他功不可沒,他的忠心更無人“懷疑”。最後再提及劉曦登基,暗示劉曦登基之後,依然會信任重用於他。
北宮俊琦幽幽一笑,卻是看向我:“看,小喜都已將近十四。”
我頷首一笑,他向我擡手,我走到他的身邊,他在劉寒珏的面前,愛民地拉住了我的手臂,登時引來劉寒珏的注視,我看了他一眼,然後垂眸,他緊緊握住手中茶懷,面帶微笑,沉默不言。
“當年我第一次見這孩子時,他初入皇宮,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小太監。”北宮俊琦擡手拍了拍我的頭,“小喜,你可還記得你坐在本王的身上,玩本王的頭髮?”
我微微一笑:“王爺,小喜那時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今日,是萬萬不敢了。”
“不,你還敢,你膽子可大得很。”北宮俊琦將話題帶到了我的身上,溫柔的笑容和那雙同樣溫柔的眼睛裡,是你永遠都猜不透的心思。
敲門聲起,酒菜便送了進來,北宮俊琦放開我,看着那些菜餚,滿意地點頭。
劉寒珏看向我,示意我站到他的身邊,我立刻漂移,躲到了他的身後。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小廝問。北宮俊琦揮了揮手:“下去吧。對了,唱些好聽的曲子。”
“是。”
小廝們退下,門再次關上。他笑着轉身,卻看不到了我,他笑了,轉身朝劉寒珏看來,便看到了躲在他身後的我:“小喜,殿下對你可好?”
“好,殿下對小喜很好。”
“那你可要足心於殿下.”
“是,王爺。”
他提筷給劉寒珏夾了一筷:“殿下,這小喜非常聰明機靈,而且善解人意,殿下可不要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內侍,那般,便浪費了他這個人才。”
劉寒珏淡笑:“王爺果然慧眼識英才,感謝王爺將小喜送入[景陽宮],小喜確實深得我心,本殿下對他也很是喜愛。”
我自覺地給他們倒上了酒,在給劉寒珏倒酒之時,北宮俊琦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即是喜愛,就好好保護,莫讓他人搶了去。”
劉寒珏立時擡眸看了我一眼,我手中酒壺微頓。將酒倒完,繼續站在他的身旁。
“此話何意?”劉寒珏面帶疑惑地問。
然而,北宮俊琦卻是不答了,笑看窗外,優美的歌聲便已飄飄而來。
“殿下認爲太祖皇帝何以稱王?”北宮俊琦看了一會,再次笑問。
劉寒珏思考片刻,便道:“是爲權利。”
“呵……”北宮俊琦卻是笑了,而且是搖頭輕笑,“看來殿下依舊不知太祖皇帝的心思,若只爲權利,這皇帝,必然做不久。小喜,你說。”忽然,他問向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爲了用不完的錢,和美人。”
當我說完,北宮俊琦卻是故作生氣:“小喜,你沒說實話。好好說,說好了,就賜你坐下用餐。”
看着一桌子美食,我饞了。肚子早就餓了。只是因爲自己的身份,又在外人面前,所以無法與劉寒珏共餐。
於是,我想了想,“是爲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當年太祖皇帝稱王,便是爲了自己兄弟和受到大龍帝國欺壓的百姓。想讓天下百姓過得更好,可以安居樂業。”
北宮俊琦點了點頭:“坐吧。”
“謝王爺。”
劉寒珏側臉看向我,我低頭而笑,野史上寫得明明白白,正史上,卻只說太祖皇帝不服昏君不合理的稅收,便起兵造反,單從字面上看,還真像是爲了權力。
“殿下不知是因殿下生於太平盛世。”北宮俊琦道 出了原因,然後用筷子指向我,“殿下可知小喜曾經被欺?”
劉寒珏微露驚訝,轉臉看向我時,目露憂急:“你曾經被欺?”他後腦勺對着北宮俊琦,所以不用擔心被他發覺。
我嘆口氣:“是啊。當年是買辦小太監時,曾被瑞妃杖責。若不是王爺讓我進了[景陽宮],只怕小喜便無如今這風光之日了。”
“從本王第一次看見小喜,便很喜歡這孩子。”北宮俊琦帶着感慨的話語,拉回了劉寒珏的目光,“沒想到後來再見小喜時,他竟是被人雨中暴打,皮開肉綻,讓本王很是心疼……”
哪有皮開肉綻,北宮俊琦誇大了。不過,他今天怎麼老拿我說話,究竟什麼目的?
“而今,小喜日漸成人,其能力更是宮中第一。殿下,你可曾想過,若是當年喜歡小喜的太子殿下,來向殿下討要小喜,你該如何?”
立時,劉寒珏微微一怔,垂落雙眸,握緊酒懷。
“今日殿下是攝政王,無人敢動小喜。他日,殿下不過是個王爺了,而太子殿下已是皇上,君要臣一個奴才,臣不能不給吶……”北宮俊琦略微低沉的聲音,輕而易舉地進入人心,盅惑那深處的靈魂。他沒有看劉寒珏,而是目光帶着身分悵然地平視,似是無心而語。
我明白了,他一定知道劉寒珏對我的喜愛不是簡單的喜愛,纔會在今日利用我來講述一個簡單明瞭的道理:一朝成王,可得一切。
“來,喝酒。”北宮俊琦卻是悠閒地拿起酒杯,兀自飲了起來。劉寒珏轉臉看向我,我微微垂眸,他撇開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不明白,今日的殿下,爲何要表現出他對我強烈的情感。雖然他看似有意隱藏,但這種隱藏更像是在心虛地在向北宮俊琦否認他對我的感情。
我的殿下,你是故意的嗎?你到底又在想什麼?
茫然間,想起了他那日說的棋子,忽然間,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可是那念一閃而逝,讓我來不及捕捉,無法協助我的殿下,此時此刻,我有種無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