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海行宮,回來的這幾天,天氣格外的好,望樓上的景色不錯,淺海的珊瑚礁也分外誘人,襲人依舊被鮫人王軟禁着。
再美的景色在襲人眼裡也是灰暗的,再甜美的味道到襲人的嘴裡也是苦澀的,回想初見時,南映還是個翩翩少年,雖不善言辭,但對她卻不似現在這般冷漠無情。如今南映早就退去了青澀,雖然談不上成熟穩重,卻比之前成長了許多,最重要的改變是對襲人的態度。
襲人時常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
本以爲回來以後鮫人王會將她臭罵一頓,或者……或者霸王硬上弓,但事實上,回來以後,襲人幾乎都沒有見到鮫人王饒瑭。
今夜,襲人來到了海底最底層,就是那間關了父親的牢房之中。牢房中還可清晰的看見幾處暗紅的血跡。襲人用手撫在那些血跡上感受着父親在世上的最後溫存。
“爹,我去追尋我的內心,但我的內心卻似乎不在意我,我還……還着人家的道,爹,女兒真是沒用,白白害了你和孃親,到頭來還是又回到了金絲牢籠北海行宮。爹,你說喜歡是什麼,襲人的喜歡就是想嫁給南映哥哥,和他永遠在一起,可他好像不喜歡和我在一起,爹爹,我不想嫁給爺爺,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想想真是委屈,這一切來得太荒唐了,襲人沒有一絲絲心裡準備。
活了幾百年的她哪成受過這樣的委屈,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虧,也只能對着死去的父親說說而已。也不知此刻的南映現在過得怎麼樣,他可還好呢!
襲人在牢裡哭的撕心裂肺,最後苦累了就在牢裡睡着了,再醒來時,已經在自己的軟榻之上了。
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卻再無睡意,襲人看着屋裡熟悉的一切,一點一滴都是鮫人王爲她置辦的。琳琅滿目的各種寶瓶玉壺,還有名家字畫上古法器,各種各樣,無不應有盡有,而這一刻一切看起來卻是那麼刺眼,看的她心情煩悶。
紅色的屏風上畫着仕女圖,但畫的一角,卻是一副鴛鴦戲水的場景,襲人不經回想到那荒唐的一夜,那束手無策的絕望,孤立無援的境地,以及被屈辱的身心,那份恥辱感涌上心頭,那副畫面歷歷在目。
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佳人卻早已不是曾經的佳人。
強烈的屈辱感讓襲人喪失原來的優雅,襲人發了瘋一般將屋裡的屏風撕扯的亂七八糟,禍及池魚,屋裡的其他擺飾也跟着一起倒黴,什麼蓬萊紫金瓶、東海夜明珠、南山血靈芝、南羌水晶鏡,幻世翎羽……剛剛端莊大氣的房間現在只是一片狼藉。
“上將襲人,你真是窩囊到無可救藥”,襲人又嗚嗚哭了起來,她癱坐在地,身邊一個木盒微微張開,露出裡面一截東西,襲人看着更加傷心了。
那斑駁的花紋,刺激到了襲人柔軟的心。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之前南映在北海行宮時蛻掉的蛇皮。
南映哥哥,此刻,你人在何方?
遠在雪林,南映在一家廢棄的木屋中暫住了下來,這裡人跡罕至,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三十六天罡卻不知到哪去了,南映身邊只跟着一個蘇木。後來聽說是南映派他們找長生秦鍾還有樂薰他們去了。
雪林之所以稱爲雪林,是因爲一年之中幾乎十個月都在下雪,春天短暫的只有兩月的時間,更別說會有夏天秋天。
早就在芊池冰湖習慣了徹骨的寒冷,所以,雪林的惡劣天氣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南映孤身一人走在漫天的冰雪中,周圍只有白樺林作伴,粗糙的樹皮,給人不舒服的感覺,讓這本來就鬱悶的旅途更加難耐。
“喝口酒,暖暖身子”,什麼遙遙手中的煉妖壺繼續說道:“這泡的是什麼你也見過,後來去迷霧森林時,我又裝了個黑龍。說來那還真是一段慘痛的經歷,那條惡龍看我只是一條蟒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還說要將我吃了,不過,還好我有這煉妖壺,雖然費了不少力,但還是把那老東西收了,所以……嗯”
蘇木將煉妖壺遞給南映,示意他趕緊喝下。
酒?正好喝了解愁,南映接過煉妖壺,一飲而盡。啊!這酒未免也太烈了些,從喉間燒到了胃裡,只覺得胃裡東西在翻江倒海,有一刻,南映尋思着,莫不是那條黑龍在他肚子裡活了過來。
強烈的灼燒感讓他冒着熱氣,南映脫去身上的棉襖,還是覺得熱,最後脫去了全部上衣,光着膀子站在風雪之中,卻依舊覺熱。沒辦法南映,用盡全力朝地面打了一掌,下一刻,白樺樹上的積雪紛紛掉落下來,將南映覆住。
冰雪將他完全覆蓋住完全看不出人影在哪,蘇木擔心的上前查看,只見南映原來站點的地方,一股蒸汽冒了出來,蘇木停下不前,靜靜等候。
“哎呦!老孃的小心臟”
冰雪完全融化,南映地裡露出南映健美的胴體。古銅色的肌膚,健碩的肌肉,肩寬腰細,足夠耐看足夠耐用。蘇木不經幻想自己躺在南映懷裡的感受,那一定非常享受非常舒服的。
蘇木閱人無數,但還是被南映驚豔到了,這男色絕了,竟然如此完美絕倫。
南映對蘇木眼裡的仰慕之情視而不見,過了好一會兒,胃裡終於平靜了許多,他悠然的拾起地上的衣服,有條不紊的一件一件穿上。之後又在那漫天冰雪中站了好久,他看着遠方,好似在等着什麼人的到來。
雪越下越大,而南映遙望的天邊依舊什麼都沒有出現,蘇木不說話,靜靜的陪着他等了好久好久,風雪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他兩還在那站着。
蘇木從不打擾南映的,這也是這幾天她還能呆在他身邊的重要原因。
天黑了又亮了,蘇木早已凍的臉色發青,南映因爲喝了煉妖壺裡的酒,什麼事都沒有,他臉頰紅潤面色姣好,這漫天的風雪對他來說造成不了多大的問題。
“走吧!回去吧”南映發了話,轉身就往木屋的方向而去,蘇木跟了上去,她不會傻到以爲南映是心疼她才約她回去,但此刻跟着他,心裡也是高興的很,總算能回去了。
“我們以後還是少出來吧,至少我在們沒有救出紅玉和知道樂薰以前,不該讓幻世八部的人知道你回來了。我還聽說,有一批空門弟子就在雪林,萬一被他們發現,我怕又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你說是不是?”
蘇木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南映的臉色,好在話說完了,南映並沒有顯出不悅的神情,蘇木暗自鬆了一口氣,心卻還是提着。
“幻世八部,我沒有忘記,我和他們還有一筆血賬沒有算。”
算賬?我的媽呀,蘇木傻眼了,她本是要勸南映最近要少露面,這倒好,反點燃了人家的舊恨。
“不如……”
“不如先算賬再救人,或者……一起進行”
這?蘇木更加傻眼了,他是幻世八部口中的未來世主,是給幻世八部帶來災難的人,他回來便好,若還想找人算賬那還了得,當年的事,可不是一個兩個人蔘與,牽扯其中的人數不勝數,若要算賬,非得將幻世八部掀個底朝天不可。但事實上,他們現在根本沒有爲所欲爲的實力,只有夾緊尾巴做人才能保全自己。
什麼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自己哪一句不小心,又燃起南映莫名其妙的鬥志,他現在的狀態最好處在消沉的狀態最好,那樣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惹出大事來。
“想辦法聯繫了生長老,我要去漂浮森林”
“好……吧”
蘇木這是拿自己沒辦法,想做的和做的總是沒法到一處。
北海行宮中,夜深了,襲人抱着南映蛻下的皮久久不能入眠。
“木柯,你究竟是何居心,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要這般算計於我,我若不降你找出查問個明白,我便不姓上將……”
襲人恨恨的說道,屋中卻想起一個冷漠而又熟悉的聲音。
“若不姓上將,那你要姓什麼?跟着那畜生不如的姓?我尊貴無比的上將一族在你心裡竟然連一個落魄蟒族都不如?”
“爺爺我……”
鮫人王在就在屋外等候,原本不想打擾襲人的,只是聽見他的話,怒氣又上來了,所以進來說兩句。
“不要再叫我爺爺”
“什麼?可不叫您爺爺,襲人又該叫您什麼?”
“夫君,相公,官人,跟你奶奶一樣叫名字也行,只要不要再叫我爺爺就好”
“難道您?您還是想……”襲人已經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她多希望是自己想錯了,可鮫人王馬上滅了她最後的希冀。
“從小你就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爲夫活了幾千年,見了多少人,只惟有襲人你最深得爲夫的心”
襲人絕望不已,爲夫,爺爺在自稱爲夫,沒有成親,他就已經這樣了嗎?襲人不死心道:“可您是我爺爺呀,而且我已經成過親了,已經是……已經南映的人了”
成親不假,失了身也不假,但總不能和誰洞房都不知道吧!只好拋出南映做擋箭牌,希望鮫人王放棄對他的糾纏。
鮫人王在聽到襲人的話後,不怒反樂,似乎沒有聽到襲人說的事,之前在黑海的那般神情也沒有,這一刻,還莫名的溫柔。
“襲人乖,爲夫我會是你今生唯一的丈夫,把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我會把你奶奶休了,哦不!我會把王后休了,今後這後宮只專寵溺你一人,疼你愛你是未來我唯一要做的事”
聽聽,多甜蜜的誓言,可在襲人的聽來,就像是被判了凌遲一樣,一點一點將她蠶食,又像是被潑了冰水,讓她從頭冷到腳,最可怕的不是身體的冷意,而是來自內心。
“你知道我不需要的,真的一點都不需要的,我能照顧好自己,爺爺只要……啊……”
“我說了讓你叫我相公”鮫人王一聲呵斥,把襲人嚇得不輕。
可即便害怕,但她也不會屈服與鮫人王的淫威之下,她什麼都沒有了,也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好,上將饒瑭,你給我聽好了,你奪走的我的父母,奪走了我的快樂,奪走了我對未來嚮往,曾經我敬你是我爺爺,對你,我是百般尊敬,現在,你既然不想當我爺爺,那我和你也再無任何瓜葛,我把上將的姓氏還你,從此我們只是路人”
襲人說完,在鮫人王伸手阻止之前打碎了自己的內丹,上一刻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卻蒼老的像個老太太,看着比鮫人王還要老。
“你別以爲這樣爲夫就會放過你,我會想辦法救你,這一世,你,上將襲人只能是我上將饒瑭的妻”,鮫人王邊說還邊王襲人體內輸送真氣,她幾乎是在自殺,沒想到還是被救了回來,但她沒有灰心,這次死不了,還有下次嘛,這般勵志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