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鄉聽言淺淺一笑,那放在傾漓腰間的五指不由得輕輕動了動。
抵着傾漓髮絲的下頜微微下移,最後將脣角覆在傾漓的髮絲之上,凌無鄉用着很不清晰的聲音道:“傾漓,多謝你。”
聲音很輕很柔,傾漓恍惚間似乎聽到聲音,卻是意外的這次聽力突然變得有些不大好,她沒有聽清楚凌無鄉到底說了什麼。
“你剛說什麼?”
因爲頭頂被人抵着,傾漓不大好擡起頭,所以乾脆低着頭問道。
“啊,剛纔麼?”突然輕笑出聲,凌無鄉頓了頓又道:“我剛纔其實是說我才說了些話你就感動了,要知道在從前你都不大肯搭理我的。”
“嘶,別戳那裡,有些疼。”
傾漓冷哼一聲,伸手又在某人腰間狠狠地戳了一下,戳戳戳,戳死你丫的……
……
十月十七,夜裡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傾漓伏在窗子前頭掐指算了算,發覺自己來到這裡儼然已經一月有餘了。
風過之後,雲天王城,月都城之中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落雪。
彼時指甲大小的雪花才一落下來,傾漓便是披了一件外袍縱身一躍跳到醫館房間的屋頂上。
冷風飄雪,寒意徹骨。
傾漓仰頭看着天上紛紛揚揚落下的銀白,不由得皺了皺眉。
洵惜離開她自然是難過的,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即便是再陌生的人也會就此生出幾分感情了,更何況傾漓當真是很喜歡洵惜那孩子。
攏在厚重外袍裡的手臂伸出來,傾漓手上的傷勢雖然還沒有完全康復,卻是此時動作起來倒也沒有什麼不妥,唯一的就是那手肘的位置偶爾有些疼痛罷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在做什麼,這種天氣,剛纔颳起的那陣大風他應當是害怕了吧。”
這般想着,傾漓不覺得便是側身朝着身旁的方向遙遙的看了過去。
“半夜裡坐在那裡是在擔心自己不會生病麼?”
就在傾漓出神間,那由着下方驀地傳來一道熟悉之聲。
挽離裳由着屋內出來,此時將輪椅撐到院子裡,擡眼就見到傾漓一個人坐在屋頂上方,看那樣子似乎帶着幾分傷神。
驀地見到挽離裳出現,傾漓突然回過神來,當下朝着下方看了看。
下方之人一身藍衣不改,即便是在這種落雪的時候依舊沒有穿的太厚。
傾漓眼神掃過,不由得替下方的挽離裳感到一陣發涼,這纔開口道:“這種天氣你只穿這些,難道就不覺得冷麼?”
“天氣有很冷嗎?嗯,許是我對寒冷的感覺不大靈敏吧。”
聽到傾漓這麼問起,挽離裳一瞬間似乎有些愣神,卻是很快的又恢復如常。
傾漓顧着想念洵惜,此時自然也就沒有多大的興致去管挽離裳如何,對她來說下方之人一向是奇奇怪怪的存在,許是他天生的體制就是不怕寒冷的,因此下他做出什麼來她都不大會覺得奇怪。
兩個人,一人在屋頂,一人在院中,就這般一上一下的待了許久,最後傾漓終是覺得氣氛有些不大自在,這才由着屋頂上站起身來,朝着下方的挽離裳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你若是沒事的話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傾漓話落,不等着挽離裳迴應,已然身形一動,朝着自己屋內閃身進去。
院子裡,挽離裳驀地擡眼望天,眼神之中帶着幾分冷清。
落於掌心的雪花帶着一絲微涼寒意,挽離裳五指猛地一收,掌心落雪消失的同時似乎也帶走了某種微妙的情緒。
……
月都城外,半山上的小屋裡,黑影重新出現在那裡的時候,洵惜正抱着被子蹲在窗子邊上看雪。
“我以爲你已經睡了。”
黑影落下,隨手身形一晃,已然出現在洵惜的身後。
洵惜聽到聲音,將堆在半邊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自己的下巴,“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本來我還想着要跟她一起看的,不過現在似乎也沒有辦法了。”
他說着,語氣也隨之越來越低,以至於最後一個字竟是埋在了下方的被子裡頭。
黑影皺眉,雖然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的五官,只是他從未見過洵惜這一副樣子,若是從前他想要做什麼事情的話恐怕會直接大喊大叫,甚至是哭鬧起來。
這一個月的時間似乎不長,但是他看出了面前的這個孩子成長了許多,而這些成長似乎與某人讓他不喜歡的人有着很大的關係。
黑影想到這裡的時候想着這些日子裡這個孩子似乎也受了不少的苦,雖然與平常孩子來說算不得太苦,卻是洵惜這種從小便被驕縱慣了的孩子來說,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忍。
想着想着,他突然覺得心上一緊,隨後伸出手來撫了撫那裡,他是影,是不該有感情的存在,所以他不能夠允許自己對着面前的孩子存在超越主僕之外的親情。
洵惜擡起腦袋呆呆的看了看那身後的黑影,見着他撫着自己的胸口,當下好奇道:“你是有哪裡不舒服麼,怎麼一直按着心口?”
“嗯?沒事,我不過是在思考罷了。”驀地回過神來,黑影哪裡肯讓洵惜自己所想,隨後將身前的手掌放下來,滿是嚴肅的說道。
“你還真是奇怪。”小聲的說了一句,洵惜將懷裡的被子抱得更緊了。
“天色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必須要到港口去乘船離開,若是晚了的話恐怕會再出現什麼差錯。”黑影說着也不管洵惜是否同意,當下手臂一揮,隔空便是將洵惜從椅子上拎起來。
洵惜抱着被子一臉震驚的看着,卻是還沒等他開口,人已經穩穩地被丟到了**榻上。
“好好休息,不許再亂動。”
黑影用着帶着幾分命令的口氣,洵惜從前很是害怕他這樣跟自己說話,因此下現在再次聽到這樣的語氣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用身前的被子將自己裹緊,洵惜閉上眼睛,只覺得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晃,睡夢中他伸出手臂來在身前抓了抓,似乎想要握住什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