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露出一抹了解的神情。“是我想太多了。你過的好,是一件好事。”
“不。”莊雅突然反駁男人的話。“我覺得一點都不好。我差點就忘記了,我原本可以過的更好的。”
男人的神色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像是心疼,又像是壓抑。“爲什麼不來找我?當年,我一直在找你。”
莊雅直直看向男人的眼眸,寒光凜冽。“找你做什麼?你能做什麼?你敢說,你父母在背後沒有落井下石嗎?還是說,你覺得我還不夠慘,想要親自踢我一腳嗎?”
男人沒有想到莊雅會這樣,急忙爭辯:“你聽我解釋……”
“不需要解釋。”莊雅打斷了男人的話。“你不是我什麼人,我也不是你什麼人,所以,沒有解釋的必要。”
“明徽—”男人的聲音裡帶出了一抹沉痛。“你恨我們,對不對?”
莊雅站起身,冷冷看着男人。“你錯了,你們還不配我來恨,我怎麼會恨你們?恨你們這幫朋友,在我最關鍵關頭,沒有拉我一把,還是恨你們的家人在背後落井下石,或者,我要恨你們奪走了我的一切嗎?其實,比起恨,我更加可憐你們,可憐你們,只是家族的工具,只是家族的機器。”
“我過的再差,至少,我過的是自己的人生,你們呢?”莊雅露出了一絲譏諷,“全部都是權利機器。”
男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灰白起來,苦笑了一聲:“你的言辭還像以前那樣犀利。”
莊雅抹了抹自己鬢角的髮絲。“老了,言辭再犀利,也不如以前。”
男人撥了撥面前的咖啡,第一次發現咖啡難以入口。“坐下來聊幾句吧,這麼多年不見,好歹敘敘舊也是好的。”
莊雅重新坐下來,看着杯子裡的咖啡,嘴角揚起了一絲苦澀。“有什麼好聊的?各奔前程就是了。”
“聊聊你的家庭,你的老公,還有你的孩子。他們怎麼樣?”男人不動聲色問出自己心裡最關切的問題。
莊雅的明眸裡閃過一絲黯然,“沒有什麼好說的,嫁給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有了一個女兒。”
男人愣了一下,萬萬沒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她會甘心嫁給一個普通的公務員。“明徽,以你的條件……”
莊雅擺手,拒絕再聽:“我的條件怎麼樣,我清楚。不過,我不後悔,至少,我有一個非常聰明,漂亮的女兒。她是老天爺送給我最好的禮物。我一直在想,也許老天爺是想補償我,所以送了一個乖巧的女兒給我。”
男人從莊雅的嘴裡聽出一個母親的驕傲來。“改天約她出來見見我這個伯父,怎麼樣?”
莊雅勾脣一笑。“是啊,伯父,一轉眼,我們都老了,想當初,我們在那個大院的時候,都是……”頓了頓,莊雅轉了一個話題:“聽說你現在調任省委書記?”
“嗯,剛剛上任。”男人啜了一口咖啡。“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找我,我能幫的,都不會推辭的。”
莊雅笑了笑。“謝謝,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男人聞言,站起身,遞了一張名片給莊雅:“有空聯繫。”
莊雅低頭看了名片一眼,點了點頭,說了再會,就離開咖啡廳。莊雅一路向前走,走到公交車站,路過一個垃圾桶,想也不想,就把名片丟了進去。
記憶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莊雅不願意再和那段過去繼續糾纏下去。
回到家中,面對冷冰冰的客廳,莊雅的心又一次沉下去。這樣的日子,她快過不下去了。去廚房拿了一包方便麪,用熱水泡了一下,將就着當晚餐吃了。
晚上,莊雅打電話給李小姿,歡天喜地跟女兒說起今天的收穫。等電話收線,看着時鐘走向了十點,她自嘲了笑了笑,然後站起身,去浴室洗漱一番。
李方回來的時候,莊雅已經睡着了,他小心翼翼打開主臥室的門,聽到妻子綿長的呼吸,忐忑不安的心有了一絲安定。
爲了不打擾妻子睡眠時間,李方躡手躡腳走進了浴室洗澡。等他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手機不停震動的聲音,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拿起手機,迅速走出門口。
躺在一側的莊雅,在李方出門的那刻,睜開了眼眸。
翌日清晨,李小姿照常來到病房照顧劉子君。
“你在想什麼?”李小姿看向劉子君,一大早,劉子君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看。李小姿不是自戀的人,自然不會認爲劉子君突然愛上她。
劉子君垂下視線,答非所問:“今天是聶政委火化的日子。”
李小姿聞言,插花的動作停了下來。“你想去看他?”
劉子君抿着脣,不語。
“你真是奇怪,想看就去看,幹嗎露出這樣的表情。”李小姿不滿意地嘟嚷道。“他是你的戰友,你送他一程也是應該的。”
“我沒有臉見他。”劉子君想到那些人逍遙法外,而他最親密的戰友,卻要化爲灰燼,心裡就像被人用鞭子狠狠抽打似的。“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李小姿嗤笑一聲:“我說劉大爺,你今年貴庚啊?滿打滿算,你的人生最多走了三分之一,人生的路,對你來說還是很長的。說什麼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估計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不算是最糟糕的事情。”
劉子君蹙眉,並沒有反駁李小姿的話。
李小姿見他沒有迴應,直接明瞭道:“去吧,反正最後一面,不去,損失的是你。”
“既然這樣,你去跟醫生說一聲。”劉子君知道李小姿說的沒有錯。
李小姿見他同意了,就找醫生商量一下。醫生並沒有反對,只是告訴李小姿要早去早回。
李小姿答應下來,給劉少陵打了電話,劉少陵扔下公事,飛車來接李小姿和劉子君去了火葬場。
火葬場上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聶政委生前戰友,劉子君的到來,特別引人注意。劉子君顧不上那些人的目光,徑直往裡頭走去。
進了殯儀館,劉子君一眼就看到聶政委的遺體。聶政委的遺體早就打扮完畢了,一身橄欖綠的軍服,身上蓋着一面國旗,看着他安詳的面容,從未在人前流淚的劉子君,再也止不住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從火葬場回來,劉子君變得異常沉默,劉少陵和李小姿知道他心裡難受,也不敢開口打擾他。
一直回到病房,劉子君都沒有開口說一句。
到了晚上,李小姿不敢回家,更不敢睡去,怕這個男人想不開,做出什麼異常舉動就不好了。當然,李小姿不認爲劉子君會自殺,就是怕他因爲自責,傷害自己的身體。
一直到了後半夜,劉子君纔開口說話:“我要他們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李小姿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隨即揚起嘴角,不屑道:“你以爲這是拍電影嗎?血債血償?”
劉子君很認真地看着李小姿,黑眸裡閃着異樣的光芒。“你認爲我做不到?”
李小姿看着劉子君這樣子,嘆了一口氣,坐到他身邊。“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體。那些人想要對付你,就是想先弄垮你。劉家在軍界失去了一個臂膀,至少十年之內動彈不得。”
劉子君聞言,嘴角微微彎起:“你對局勢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誰讓我們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要是蹦不了幾天,我能好到哪裡去?”李小姿見他神情平和,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
劉子君聽完李小姿的話,莞爾一笑。“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這句話我喜歡。”說着,他靠近李小姿,聞着李小姿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小姿,我們這輩子,註定是綁在一起的。”
李小姿的臉上閃過一絲好笑,幫他拉好被子。“睡吧,螞蚱。”。
劉子君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腰,輕聲細語道:“上來和我一起睡。”
李小姿瞪了他一眼,有一抹尷尬閃過。劉子君低聲輕笑:“傻女人,你以爲要我幹什麼?”
李小姿的拳頭輕輕錘了他一下,拉下他的手臂,往自己的牀鋪走去。“牀太窄了,我纔不跟你受罪。”
劉子君這個人,向來是想什麼,就一定要做什麼,見李小姿往自己的牀鋪走去,立即伸出鐵臂,將她拉了過來。
李小姿猝不及防,倒在了劉子君的身上。她掙扎着要起身,劉子君的吻已經如影隨形地落下來。
劉子君一直認爲自己很自律,可在李小姿面前,他發現,其實他更喜歡自己毫無節制。時有生是。
李小姿拍掉他肆虐的手,惡狠狠道:“睡覺,你要是再不老實,小心我按鈴找醫生過來。”
劉子君知道她惱了,不過,不知道是惱他太自律了還是惱他引誘她?於是,他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是不是覺得不夠刺激,要是你想要刺激一點,我可以按鈴讓醫生過來,怎麼樣?”李小姿面紅耳赤,爲自己低估男人的無恥感到無力。“劉子君,你要是敢這樣,我明天讓你爬不起牀。”
劉子君聽了李小姿的威脅,低低笑道:“好啊,老婆,我真的不想爬起牀。”
“既然你精力這麼好,我們再來一回。”
李小姿倒抽一口氣,沒有想到男人會恢復這樣快。
這一夜,李小姿就像野狼口裡的綿羊,沒有一絲抵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