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紅揉着鈍痛的心肝兒躺到沙發上,開始努力地撫慰自己暴躁的小宇宙,她可不想氣得暴斃於此,老媽還等着她救命。
恨死了,一定要找到他,痛扁痛扁痛扁——
丟一堆老女人窩子裡侮辱侮辱侮辱——
唉唉唉,旋即又無奈嘆息——兩個人的社會地位懸殊,不啻於雲泥,她連能否再見他一面都不知道,想怎麼虐不過都是YY罷了。
她嘆口氣,開始自譬自喻地說服自己——孤獨慣了的人兒,總是有自己獨特的減壓絕技,自問自答一番,心底淤積的負面情緒就散了。
——她的身體本來不過就是爲了給媽媽治病借錢的籌碼,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地達到了目的,對她來說,這件事辦成了。
恨比愛容易多了,起碼這個不需要回應!
想到這一切,再回頭審視這件事,簡單多了,要報仇,就要先治好媽媽的病,她纔有可能脫身離開,接近他的系統,聽秦洛水說他的駐地在B市附近,那麼,要上B市軍校的念頭更加強烈了。
心底的脆弱自憐一掃而空,她的生活就這樣,只能自立自強,不能奢望着有誰來救她,人一有貪念,就變得軟弱,明白這點,就好了。
她試着做了一套放鬆肢體、放鬆大腦的瑜伽動作,想到剛剛吃過飯,只好作罷,於是只能閉着眼,給自己一個簡單的小催眠,來恢復勇氣、恢復銳氣。
一個小時之後。
精神好多了,那藥效果很好,她覺得傷處已無大礙,就換好衣服,回原來的房間裡取出自己小小的行李,到外邊打了車離開。
心底第一次出現了空落落的無法填補的空洞——他顯然是走了,連和她道別都不曾,不過是一個交流不超過十句話的男人,她怎麼就愣是惦記着恨上了。
到家,飛快地換上原來的衣服,把身上的新衣和王姨送的裙子包起來要丟。
臨到垃圾桶邊,瞧瞧這麼漂亮的衣服鞋子,想想那價錢,肉痛啊啊地,又自譬自喻道,雖然它們見證了自己的屈辱,可衣服漂亮就是罪過嗎?好吧,不是!
那就把它們當做屈辱的見證保存下來,時時提醒自己努力自強好了。
末了桑紅無比鄙視着自己,又灰灰地提着包裹回去了,恨恨把那包裹深深地埋到櫃子的最底層。
她做好午飯,送到醫院,看到媽媽恢復的很好,心情也跟着好了些,就陪着媽媽儘量開開心心地吃了飯,媽媽一再讓她學習緊就不要往醫院跑了,桑紅連連點頭。
離開的時候,桑大偉追到了外邊,悄聲道:
“紅紅,你瞧着精神不大好。”
“有點累。”
“你今天怎麼回來了,王金花不是說你去外地參加雀神大賽了?”
“哦,結束了。”
“結束了?第幾名?”桑大勇神色很緊張。
“你說呢?記得問王姨借剩下的款子,後續手術急用,我去學了。”桑紅神色怏怏、瞭然無趣。
……
王金花很快就又借給了桑大勇十五萬,告訴他不用還了,還一再慷慨地表示——桑紅考上大學,她資助學費。
桑紅心存感激,抽空前去道謝,去了兩次都沒有見到她,莎莎告訴她說,王金花老公的食品加工廠近來接了大單,忙死了,真是數錢數到手軟啊!
她拜託莎莎轉達了謝意,專心向學。
桑大偉以爲女兒參加麻將大賽,幫着王金花賺到了大錢,自然客氣了幾句,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謝意。
老婆的病能治了,家裡又沒了欠賬,還有盈餘,桑大偉鬱郁多年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了,心境也隨之豁然開朗。
他覺得自己生命的春天雖然來得遲了一些,但幸好還來得及——來得及救回老婆,來得及疼愛小女。
桑媽媽後期手術之後,渡過危險期,就歡歡喜喜地出了院。
桑大偉手頭有了錢,竟然不再去賭,反倒很盡心地天天守着家,噓寒問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連桑紅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實惠——見天變着花樣的好飯菜。
爸爸每天和顏悅色地逗大家開心,媽媽也笑聲和軟,桑紅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這一切都是她做了無數年的夢。
她覺得爲了這溫馨的家,那些代價付出得還是很值得。
心底的包袱去除了,加上勤奮,桑紅的狀態極好,成績並不因爲請假的十天而下降,反倒是猛竄了一截子。
驚得本來打算給她補課的班主任老馬專門把她請到辦公室,無比神秘又無比納悶道:
“桑紅同學,老實說,你這十天病假是不是偷偷地去外地拜名師了,這成績提升的速度,都趕上放衛星了——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桑紅頓時忍俊不禁:“老師,你太誇張了,不過是進入了前五十名,怎麼用放衛星來比喻!”
“得了,別唬我了,咱們學校人才濟濟,老師很清楚能擠到前五十名有多難!”
老馬神色認真起來。
桑紅不好意思地拍拍額頭,努力總結能讓老師信服的進步原因:
“我病了之後,才發覺能健健康康地坐在教室學習,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再說,我家經濟條件不好,哪有錢去拜名師,反倒是不考上軍校我肯定要失學,思及於此,這不努力不行啦。”
老馬琢磨着也有道理,笑得很憨厚:“你這丫頭,一病竟然就成材了。”
……
說話不及,就高考了。
桑紅考完最後一場,漫不經心地出了校門,嘎——揉揉眼睛,竟然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