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希轉身,看了眼腳下黑壓壓的人羣。
那些人已經渺小的像是螞蟻。
而她所站的高度,無人能及。
這就是神的感覺嗎?
擁有強大的力量,俯瞰衆生,就要離生活那麼遠。
她輕輕地嘆息一聲,轉身踏上祭壇。
那是一個根據五行八卦搭建的玉臺,繁瑣的符文佈滿整個玉石,她走到最中間的位置坐下。
僅僅是片刻,藍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坐下的瞬間,她看到了人間。
感覺到了世人被病魔折磨的痛苦,聽到了可怕的呻吟,甚至能體會到他們痛苦的掙扎。
大地枯黃一片,怪石嶙峋,海平面上升,沙灘上全都是死魚,惡臭薰陶。城池內白骨鋪路,怨靈四處遊蕩,就連飛禽走獸都死在了巢穴裡,甚至有些鳥兒還保持着孵蛋的姿勢。
地脈被污染,人間瘟疫橫行,大地寸草不生……
她感覺到了人類深入骨髓的疼痛,那是人用信念傳給她的痛苦。
她聽到百姓在祈求神靈,讓災難快些過去,孩童哭着要水喝,要吃的……
可天下已經沒有幾滴乾淨的水,又哪能長出食物!
人類即將要頻臨滅絕!
……一切的一切在她耳邊交織。
藍希抿着脣面色如冰般冷酷,那濃密的睫毛下,眼皮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滾燙。
如果說剛纔要犧牲自己,她還有些勉強。
那麼這一刻,她甘願以一己之力,換取天下蒼生的幸福。
且死而無憾!
就算是,她深愛的阿卿也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藍希,聽到了天下蒼生的祈願。以神的名義爲天下人祈福。吸收污穢,吞噬病疫,淨化地脈,讓人間重回溫暖……”藍希開始吟唱神諭,隨着她的話落。
六百多人間,被烏雲遮蓋的天空開始放晴,三十年未出現的太陽光射向大地。
而大地上,枯草逢春,重燃生機,快速生長,大樹開枝散葉,花兒生根發芽,河流開始蓄水,大江由黑變藍,飄着的魚羣重新活過來,在海洋裡遨遊。
樹林裡草長鶯飛,成羣的兔子在山澗裡跳來跳去。
大街上,被病魔折磨的皮包骨頭的人全都煥然一新,枯肉重生。
瘟疫橫行了三十年,卻在以光的速度消失不見。
天空中傳來的女孩清脆溫柔的聲音,聽在耳朵裡,讓人頓時覺得渾身舒暢,像是生命得到了一個新的輪迴,他們又得到了一個新的開始。
……
米西昂起頭望着祭臺上。
他也被藍希這種力量深深地吸引。
那聲音多麼美妙,像是清晨雀躍在林間的鳥兒,又像是風兒蕩起風鈴的聲音。
隨着她的聲音,連他都感覺到體內有一個力量蠢蠢欲動,似乎那些修行遇到的瓶頸,無法打通的筋脈,轉瞬間都暢通無阻。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天帝看着,只覺得羨慕。
不愧是神之子。
哪怕她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但是這份力量讓人望塵莫及。
他天族掌管天下秩序,卻永遠也無法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
這也是他讓太子亞定要娶藍希的原因。
藍煙此時眉頭緊鎖,眉目嚴肅。
她不知藍希能不能撐到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她只希望她能夠安好。
但這是神的宿命,若是她不能撐到最後成了魔,她便只能親手殺了她。
藍希不怨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吟唱。
祭祀時間整整過去一刻鐘。
直到,藍希聽到人間傳來歡呼聲。
老人孩子年輕人都笑容滿面的感謝上蒼,感謝神靈的時候,她嘴角露出的燦爛的笑。
她成功了!
她淨化了人間所有的污穢和消除了人類所有的病疫,大地再次逢春,到處一片生機勃勃……
她沒有辜負大家的希望,完成了神的使命。
可她的笑容還沒有盡數展開,便僵硬在臉上。
一股浩瀚的魔氣突然自她體內噴薄而出,就像是突然噴發的火山,僅僅是眨眼間就讓祭臺籠罩在一片黑霧中。
藍希當下快速運轉靈氣企圖能將魔氣淨化,但是,她體內的魔氣越來越多,最後壓制着她的靈氣根本使不出來。
僅僅是一瞬間,她感覺渾身每一寸細胞都像是被針扎一樣疼痛,緊接着她看到自己的手佈滿青筋脈和醜陋的黑紋。
她慌忙揭開袖子,胸口……發現她的整個身體像是在寸寸龜裂般,爬滿了醜陋的黑紋。
藍希第一次感到害怕,恐懼。
她努力地想要運轉天地靈氣來祛除體內的魔氣。
卻不想,她的身體隨着她運功,將周圍散開的魔氣重新吸入體內。
而隨着魔氣入體,她的眼睛也變成了赤紅色。
當祭臺上最後一絲魔氣被她吸收。
藍希望着自己的一雙手,整個人驚呆在祭臺上。
這不可能,她是神之子,她怎麼可能入魔。
而藍煙早在見到魔氣散開的時候,發現事情不對,便向祭臺上衝去。
藍希正不可置信地想要藏起自己那雙醜陋的雙手的時候,女神劍卻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母親!”
藍希跪在祭臺上,望着面前的母親。
她手足無措。
她想過自己若是淨化人間天地靈氣成功,自己受不住魔氣和病疫的侵蝕會當場死掉。
可她沒有想過,她會變得這麼醜陋,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殺掉。
藍煙紅着眼圈,握劍的手都在顫抖,但是此時若是不殺她。將來,她成魔就不僅僅是人間的浩劫,還是仙界的浩劫。
而她吸收了天下久經病魔折磨的凡人留下的所有戾氣,自己的靈氣又淨化不了,她會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藍希,母親對不起你。因爲我無能,所以纔要犧牲你。”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
在女兒和天下蒼生面前,她明知道她傷勢嚴重,卻還是沒有阻止她。
因爲,等她療傷結束,人間怕是全都毀滅了。
犧牲她,拯救蒼生。
大不了再等上幾十萬年,再等下一個神之子降生。
藍希跪在地上,她沒有哭。
因爲,她早已算準了自己會死。
可是,她算不準,是母親將劍抵在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