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食堂,安靜到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入耳。
林傾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人,食堂內沒有多餘的燈光,四周的窗戶內涌進一道道刺眼的陽光,陽光順着窗口灑在了地板上,明明周圍有數十人,然而在她的眼裡,就他一人。
沈慕麟嘴角微揚,笑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不諳世事的小孩童,眼神中有期盼,期盼着他對面的女孩兒同意握上他的手,與他攜手白頭。
林傾掩嘴一笑,低頭看着身前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米飯,她同樣用着低不可聞的聲音說着,“我這個人不懂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只想着找一個心裡看着舒服的,嘴裡說起時會自豪的,回憶時不會後悔的一個人,找到了,我就一顆心,他如果要,就拿去。”
沈慕麟遲遲沒有說話,好似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又好像聽得很清楚。
林傾用着筷子攪着米飯,一顆一顆的數着玩,看似漫不經心,卻是在等待他的答覆。
“我會找一個很寶貴的地方把它藏起來,免得有朝一日被人盜走了。”沈慕麟握上她的手,十指交纏的剎那他用力的將她的身體一併拉扯了起來。
林傾身體往前一傾,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雙脣擦槍點火般擦過她的脣,最終落在了她微微發燙的臉頰上。
整個食堂,恍若人去樓空的死寂。
簡易機械式的轉過腦袋,他眨了眨自己天真無邪的大眼珠,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秦尚書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用力之狠又重,巴掌打下的瞬間,腦門上赫然可見一條條手指印。
簡易打了一個嗝,慢慢的恢復了些許意識。
“嗝。”江樺同樣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嗝,他喘着氣,忙不迭的喝了一口水。
“我是不是看錯了什麼?”裴庚雙手無處安放,最後捂住自己的眼,企圖掩耳盜鈴的選擇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反正他就是瞎了聾了啞了。
“我有點擔心我們會不會被殺人滅口,畢竟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按照我對長官們的瞭解,他們秋後算賬的可能性太大太大了。”範舒很鎮定的喝了一口水,然後委屈巴巴的再瞥了一眼長官們的方向,兩個人跟入神定身了一樣一動不動,他們是不是在計劃怎麼滅口?
“我們要不要趁機偷偷的溜走了?”簡易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打算趁着兩個人都沒有反應的時候從角落裡離開。
一行人偷偷摸摸的貓着腰,儘量的做到不露聲響的從牆角處離開。
林傾小聲道,“我們好像嚇到他們了?”
沈慕麟不以爲意道,“特戰隊的精神就是臨危不亂,如果連這點小意外都無法忍受,將來如何談保家衛國?我這是在考驗他們的能力。”
林傾笑而不語。
沈慕麟將自己餐盤裡的紅燒肉夾到了她的碗裡,“吃飯。”
林傾埋頭一個勁兒的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菜,周圍的士兵們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幾百平的食堂,果真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對而坐。
微風徐徐,一兩隻小鳥低空從營區內飛馳而過。
軍號聲震耳發聵的迴盪在營區上上下下。
一衆士兵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立成一排,秉持着絕對不會偷偷打量教官的謹慎,所有人一致保持沉默的主動忽略了剛剛食堂內的所見所聞。
林傾站在衆人前,臉上掛着一抹溫和嫺靜的微笑,她看着一個個不敢與自己對視的傢伙們,開口道,“要不咱們開幾槍玩玩?”
“是,教官。”
林傾領着這羣兵浩浩蕩蕩的進入了訓練區,幾十米外的B區早已是訓練的如火如荼,槍聲連綿起伏,震耳欲聾。
525團這羣人目不轉睛的盯着百發百中的特戰隊一行人,哪怕是相隔幾百米,怕是也會一槍而中,這大概就是經驗,從風速、距離、目標變化速度再來決定怎麼開槍,從哪個位置開槍。
在一羣精英面前,他們這羣士兵就像是學齡前的小孩童,裡裡外外都寫着我很懵三個字。
林傾物色了幾把武器,比較輕便型的突擊步槍,雖然射程的距離有些短,但適合他們這羣新手練手。
日復一日,從黎明到黃昏,從黃昏到半夜,雖是已經吹響了熄燈號聲,整個營區內外依舊迴盪着羣起激昂的訓練聲。
夜晚十二點,四周一片安靜。
靜謐的走廊上腳步聲有條不紊的響起來。
林傾趴在門口處聽着由遠及近的聲音,計算好了對方靠近的時間,在恰當的時間內推門而出。
沈慕麟抿脣一笑,“你還沒有休息?”
林傾站在他面前,眉頭微蹙,“你們明天準備出發了?”
沈慕麟點頭,“早上七點出發。”
林傾猶豫着說道,“我身爲凖鷹隊一員,那樣的演習我能參加嗎?”
“不能。”幾乎是脫口而出,沈慕麟未曾考慮一分半分。
林傾苦笑道,“爲什麼?”
沈慕麟靠近她,兩兩四目相接,他道,“這是實彈演習。”
“我知道。”
“出入的都是特戰隊精英,太危險,不適合你。”
“你這是小覷了我的能力?”林傾昂首挺胸道,“這是一種經驗,不是嗎?”
“聽話,別鬧了。”沈慕麟揉了揉她的腦袋,“早點休息。”
林傾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了,這是上級命令,我不會違抗。”
沈慕麟莞爾,“演習時間是三天,結束後我會第一時間回來。”
林傾道,“結束後你不是應該去軍部開例行大會嗎?”
沈慕麟搖頭,“江芃會代替我去。”
林傾一臉諱莫如深的看着他,“長官這算不算是公然違抗軍部指示?”
“那種會議無非就是闡述過程以及總結經驗,如果真要我說,我怕我會心直口快忍不住全部說出來,爲了不引起更多的尷尬,我還是避諱一些比較好。”
林傾笑,“這倒是有可能。”
“早點休息。”沈慕麟徑直走向隔壁宿舍。
林傾靠在門框上,看着站在宿舍前的男人聲音,他的手扭開了門鎖,隨後在進門前再一次的回眸看過來。
她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小身板藏進了屋子裡,等待周圍的聲音散去之後她又默默的把腦袋伸出來,走廊上已經空空無人了。
夜深寧靜,今晚註定有人一夜未眠。
早上七點,直升機高高盤旋而起。
林傾站在停機坪前,仰頭望着消失在視線裡的龐然大物,有些失望的踢了踢腳邊的石子。
早課結束的525團一羣士兵們,井然有序的從訓練區域離開。
秦尚書瞧着不遠處落寞的一道背影,心裡油然而生一種不祥預感,“我怎麼覺得咱們教官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媳婦似的,那委屈的模樣恨不得插上翅膀跟着長官一起離開。”
“一般而言,遇到這種情況,一個女人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會在瘋狂的用另一件事來麻痹自己。”江樺老神在在的說着。
幾雙眼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簡易嘴角抽了抽,“我們這幾天要不要選擇性透明的少出現在教官面前?”
“遲了,教官過來了,她真的朝着咱們走過來了,我好像看見了她背後有一條長長的黑尾巴,隨時隨地都能伸過來纏死咱們。”裴庚身體往後踉蹌一步,他有意的想要避開教官的注視。
林傾一如既往臉上無悲無喜,跟中度面癱似的,那張臉冷冷冰冰的面對着所有人,她道,“你們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麼?”
衆人不吭聲。
林傾擡頭看了看日頭,“我看了一下天氣預報,這幾天都會是風和日麗,適合咱們野外訓練。”
一個個鼓着眼珠子,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摳出來。
林傾再道,“給你們二十分鐘收拾時間,我在停車場等候你們。”
所有人機械式的移動着腳步,一步三回頭的再三確定的看了一眼巋然不動的長官。
秦尚書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心慌慌六神無主了。
林傾興致盎然的依靠在車門上,等着一羣姍姍來遲的士兵們大包小包的揹着一堆行李出來。
所有人裡就屬簡易這傢伙像搬家一樣扛了兩麻袋出現。
林傾的視線慢慢悠悠的落在他手裡提着、背上揹着的東西上,問着,“這是打算出去來個三日遊?”
簡易被噎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林傾吼道,“我只允許你帶一個包的東西,至於該丟什麼,自己收拾。”
簡易忙不迭的蹲下身子,東挑西選捯飭了半天終於只收拾了一個包出來,鼓的跟懷胎十個月的孕婦似的,看那樣子,隨時都有可能分娩了。
一輛輛車排成列的駛出了營區,迎着初升的朝陽,拐進了大山中。
相隔數百公里的環島上,直升機盤旋着,巨大的機翼掀起了大海上一陣陣海浪,波濤洶涌。
所有特戰隊精英們早已是集合完畢,各自分散而開。
真槍實彈的演習,所有人裝備齊全,防彈衣上有一處感應機關,只需要打破這個感應器,便可宣佈對方的退出,一般而言,這種實彈演習,大家都會點到即止,儘量的做到沒有人傷亡。
沈慕麟一上島便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人窺視,他保持警惕的爬上了身前的大樹。
樹葉潺潺,縫隙處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過,同樣保持着最高度的警覺感。
沈慕麟眯了眯眼,雙手執槍小心的移動着,他在搜尋。
對方似乎是看出了他在反偵察,同樣是一動不動的藏匿在自己的掩護體後面。
島上溫度較低,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動作,難免會有些手腳僵硬。
沈慕麟仔細的聽着周圍的動靜,安靜的島上,都沒有人率先打破這樣的寧靜。
高手過招,輸在分毫。
林昊天瞄準了暴露出一角的目標物,沒有半分考慮,直接先發制人的開了一槍。
子彈劃破了空氣屏障,正不偏不倚的朝着目標物飛馳而去。
沈慕麟從樹上一躍而下,子彈彈在了樹幹上,瞬間消去了一塊樹皮。
林昊天趁勢追擊,望着完全暴露出來的傢伙,連開三槍,每一槍都是衝着對方的致命位置襲去,哪怕只中一槍,這傢伙也必定會血濺三尺,當場死亡。
說實話,這種演習,沒有人會發了狠的下死手,但林昊天卻是眼眸猩紅,身體裡的憤怒早已淹沒了理智,他只想着弄死這個人,即刻弄死他。
沈慕麟感受到了迎面而來的危機,身體往前傾倒,在地上連滾三圈,險險的躲進了石頭堆裡。
在這種地方,他不能使用任何能力。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斷骨之後影響了他的體力,再加上中了一槍,這下子更是前後掣肘,不利於自己的形勢了。
林昊天從掩護體後面跳了出來,咄咄逼人的吼道,“出來,出來啊。”
沈慕麟上膛,趴在地上,槍口處正正的瞄準着挑釁自己的傢伙。
林昊天拿起配槍,四處掃射一通。
沈慕麟眉頭微皺,他是瞭解林昊天這個人的,雖然這個男人有一種蜜汁自信的優越感,但好歹也能分清主次,像現在這種情況,他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暴躁,變得瘋狂,像一個失去控制的榴彈,走到哪裡就在那裡當場引爆。
林昊天紅了眼,跳上了大石頭,企圖居高臨下的弄死這個讓他嫉妒又憎恨的男人。
然而他的身前卻是毫無一人,他即刻保持警惕的環顧四周,他是眼睜睜的看着沈慕麟跳進了這裡,怎麼可能會沒有人?
“我在你下面。”
林昊天下意識的低下頭,還沒有看清楚對方藏在什麼地方,腦袋突然間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他搖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沈慕麟一腳踹開了他的武器,隨後槍口正正的抵在對方的眉心處。
林昊天目眥欲裂的盯着他,未曾顧忌他會不會真的開槍,發了狠的想要反抗,他抓住對方的槍桿,以暴制暴的用着蠻力打算強搶過來。
沈慕麟也並不是什麼仁慈善良的男人,既然對方不曾安分守己,他便也放棄什麼紳士的談判,指尖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林昊天看見了衝出槍口的子彈,近距離的射擊,子彈必然會穿透他的腦袋,任憑自己如何的強大,也會當場死亡。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歪了歪頭,鬆開了對沈慕麟的鉗制,一把握住了衝着自己面門而來的子彈。槍聲響在耳邊,他出現了短暫時間的耳鳴幻聽情況。
沈慕麟居高臨下的盯着躲過一劫的男人,子彈在他的手心裡變成了灰燼,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兩兩四目像仇敵一樣沒有半分善意的對焦而上。
林昊天目光很冷,猶如滴水成冰,他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慕麟看着他眼底的猩紅,在對方的眼裡這怕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演習了,是一個絕無僅有能夠光明正大除掉自己的機會。
林昊天笑了笑,“知道我的目的了?”
“不用多想了,你打不過我的。”
林昊天捏了捏手腕,兩眼落在對方那滴着血的手臂上,道,“那你倒可以拭目以待。”
“那你儘管來試試,只是我得告訴你,下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沈慕麟轉身準備離開。
林昊天面無表情的盯着對方離開的背影,他晃了晃腦袋,有一道聲音霸道的佔有了他的理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他看着掉在不遠處的一把槍,目光一點一點的暗沉下去。
“嘭。”子彈響動在林中。
沈慕麟回過頭,瞳孔裡映上了子彈行駛而來的軌跡,像帶着火焰,爆發開的瞬間,四周燃燒而起熊熊烈火,他面色一冷,目不轉睛的盯着這顆席捲而來死亡威脅的東西。
子彈靜止在他的眉心前,他一眨眼,子彈便猶如廢銅爛鐵那般掉在了地上。
林昊天放下武器,兩雙眼再一次激烈的碰撞而上。
沈慕麟道,“我接受你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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