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寇自海上至?”
明天子臉色變化了一點,扭頭看着那屏風光幕上漫長的海岸線,沉默不語。
這就已經足夠了,馬皇后在心裡點點頭。
能從一介布衣登上御座,自然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韌勁。
但這韌勁帶來的,便是同樣異乎尋常的執拗脾氣。
好在這般脾氣也並非無解,至少她的疏理之言,還是聽得進去的。
而且也並不需要她說太多,因爲面前這良人只是執拗了一些,但從來都稱不上愚笨。
“就如那花剌子模,如那什麼羅斯諸公一般。”
“怕不是把腦袋想破,都猜不到這胡元會跨越萬里去劫掠他們。”
明天子緩緩敘說着,似是說給旁人聽,也似是在梳理內心的想法:
“就如咱此時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會有哪個夷獠會駕船來強叩大明國門。”
“若賊寇從海上來效仿那胡元征伐,則定要攻取應天府直取咱腹心。”
“臨江御海寇,莫非這便是那所謂的天子守國門?”
馬皇后頓時呆了一呆:
如此,好像也能說得通?
只是,倘若爲真的話……
那寇擱哪兒呢?
從大明順着海岸線往外延伸,兩夫妻幾乎頓時就有了第一個猜想:
“倭寇!”
馬皇后提起來一件舊事:
“胡元的至大元年,倭人化商爲寇,劫掠慶元府並焚以大火,胡元軍不能御,使夷獠囂然。”
朱元璋則記得更加清楚:
“二十幾年前,咱義軍在遼陽路連戰連勝,結果前面在跟胡元拼命,後面便有那倭人襲了金復州,殺人奪財無數……”
搖搖頭,他還記得在那處起事的劉福通打出的還是“重開大宋之天”的旗號,只不過這劉福通最終嘛……
想到那水上悍勇的猛將,朱元璋慨然一嘆,乾脆直接略過道:
“咱原本以爲這倭寇只有掠錢財的膽子。”
“看來的許是小瞧了這些豬狗。”
……
成吉思汗的西征路徑也同樣讓甘露殿君臣失聲。
觀光幕已久,甚至還看過地球之景,但也正因如此他們也更加明白這番路途有多遠。
萬里之遙,千族異風,百國林立,皆被鐵蹄所踏,盡染蒙古之色。
李世民忽地想起來了前漢時同樣也是如此飛速擴張國土時,後人的稱功之語:
“飲馬瀚海,封狼居胥,西規大河,列郡祁連。”
“可惜即便是這成吉思汗也未有飲馬地中海之功。”
於是魏徵當時就起身要站出來勸諫,引得李世民大笑安撫:
“玄成何必着急?朕雖羨其遼闊之土,但亦記得後世評其‘只識彎弓射大雕’之言。”
對這些堪稱心腹的臣子,大唐國君向來坦蕩,這般空前遼闊之帝國說不羨慕是假的,但他也更能清楚看到其中危機。
就如這摩訶末,五年時得中亞廣袤之疆域,時人皆以爲強國驟起。結果勿說蒙古至,單單一後宮干政廢長立幼之事,就引得其國內動盪,最終被這鐵木真兩年滅其國,碎裂成一抷塵土。
反倒是被那花剌子模太后不喜的長子,還猶有雄心能反抗一二,其國之亡令人慨嘆。
而且即便是這蒙古,又能屹立幾何?
這中亞到了後世不還是崩落成什麼什麼斯坦之類的一干小國?
故而李世民想的很開:
“那羅馬遠在萬里之外,朕難動身,只要我唐有使能至彼處,能將那地中海之風貌繪於紙上讓朕一觀,便足矣。”
閻氏兄弟正在對着光幕往手裡那西起地中海東至倭國島的寬廣地圖增添細節,聞言不由得對視一眼,皆有一點點心動。
最終李世民也是灑然道:
“宜開海疆樹千年之基業,不可自滿學那帶明而鎖骨關!”
雖不知那後輩是何地口音稱大爲帶,但唸了兩次之後,大唐國君表示……還挺好玩兒的。
這麼一說倒是讓長孫皇后略有一些可惜:
“當時就應該請玄奘法師在長安多留一些時日。”
“好與閻監作學一些丹青之術,好留一些天竺風貌。”
“咱們這後輩曾說,這後印度察其史還需去翻看玄奘法師的遊記,可見是國史亦也斷絕,可憐得緊。”
這個感嘆倒是令李世民心裡驟然跳出來一個想法,然後一扭頭便對上了閻氏兄弟那忐忑的眼神,於是趕忙安慰道:
“朕如何會令汝等西行?且汝等亦不必說自請之語,朕必然不準。”
於是兩兄弟此前的八分忐忑和兩分心動變成了十成十的哭笑不得。
但閻立本琢磨了一下長孫皇后所說,心中也驟然有了一個想法翻騰:
何止那天竺國的後世不知其如今風貌?
看後世漢兒對那《清明上河圖》之推崇、對《張議潮出行圖》之研究。
可知大唐眼下司空見慣的州縣之景和唐軍風貌,皆爲後世難知也。
既如此,何不再多培養一些可作工筆之人,效仿大明國的《永樂大典》編撰出一部能見唐之風貌的圖冊?
此想法,定然可行也!
【成吉思汗結束西征返回漠北之後,首先面對的就是西夏國的反叛。
這句話一開始讀起來是有點奇怪的,因爲蒙古和西夏雙方的力量對比不說相差懸殊吧,也就差不多等於唐太宗打漢殤帝,西夏怎麼敢的?
但其實扒一下遼宋金三國曆史就不難發現,實在是蒙古來了之後西夏的日子太苦了。
以往的宋遼對峙或者是宋金對峙的時候,西夏夾在其中就突出一個左右逢源。
只要你膝蓋夠軟,稱臣足夠誠懇,禮數上足夠周到,西夏就可以相安無事。
不止如此,宋朝這個傻大戶還很捨得撒幣,說兩句好話就有源源不斷的歲幣絲綢糧食茶葉可以拿,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舒坦,簡直是實實在在的羅馬跪族。
但後來給蒙古稱臣之後,日子就開始不對味兒了起來。
蒙古的對外戰爭,無論是伐金、討西遼,還是征討花剌子模,蒙古對西夏那是既要錢糧又要兵馬。
但等到蒙古戰勝之後,分戰利品環節又跟西夏沒有半毛錢關係,幾乎就跟現在的付費上班差不多。
羅馬跪族變成了騾馬跪族,西夏受不了了。
於是在蒙古忙着南下印度北越高加索的時候,西夏做出了決定:
聯金抗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