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奈特說着,臉色卻有些陰晴不定。
因爲他從斯特恩的臉上並沒有看到本該有的慌亂和緊張,反而是無比的鎮定。
這該死的鎮定……他不確定斯特恩打算怎麼翻盤,也想不出斯特恩有什麼翻盤的理由,可是,只要看到斯特恩那討厭的笑容,他心裡就總是感覺不踏實。
“那如果再加上他呢?”大衛斯特恩拍了拍手,會議室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一個看起來相當陌生的中年人,穿着整潔的西裝,在場的人幾乎就沒有認識他的,唯有菲爾奈特皺了皺眉頭。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伯特納,波特蘭市一位普通的心理醫生。”他拿出一迭簽好了他自己大名的印紙,工作人員很快就人手一張給每個球隊老闆都發了下去,上面寫着一段段對話,居然與阿泰斯特挑釁櫻木花道時的說辭一模一樣。
“菲爾奈特僱傭我分析櫻木花道的性格,並安排了所有的挑釁語言,怎樣可以刺激他、怎樣可以激怒他……”伯特納說道:“如果證詞還不夠有說服力的話,我還有與菲爾奈特先生通話時的錄音,同時,騎士隊主教練邁克布朗也可以證實我的每一句話。”
球隊老闆們一時間有些神色複雜。
雖說大家都知道菲爾奈特想搞死超音速,想讓騎士贏,他不但買通了聯盟大多數官員,他甚至有可能已經買通了裁判。
但也着實是沒想到他居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可是說實話,這件事本身並不能改變什麼,即便斯特恩把這些證據放到互聯網上去,掀起一波對耐克不利的輿論戰,可那也頂多就只是引起一些來自球迷們道德層面的謾罵,對耐克是有一定影響,但耐克不至於因爲這點小事就垮掉,聯盟也沒法因此去起訴菲爾奈特。
頂多,耐克市值下降、股票動盪,讓大家少賺了一點,也讓在場的老闆們認識到菲爾奈特的陰險可怕,對與之合作心生忌憚而已。
但要說因此就讓大家倒戈相向、反對菲爾奈特,那也不至於。
在場的老闆們對斯特恩都是十分了解了,很清楚老東西從不無的放矢,如果手裡只握着這樣一樣可有可無的手牌,他是不可能表現得如此鎮定的。
這下就連菲爾奈特都沒吭聲了,而是冷冷的看着斯特恩,會議室裡的其他所有人也都在等着斯特恩的下文。
果然,斯特恩已經不徐不疾的打出了第二張牌。
“進來吧。”他笑着說。
門外很快就進來了第二個人,主裁判迪克·巴維塔。
巴維塔進來時低垂着頭,似乎有點不敢去看菲爾奈特的眼睛,他手裡拿着一份兒資料,開口的第一句就是:“我在G1時故意放鬆吹罰尺度,是引起並導致球場矛盾升級的主要原因,我決定引咎辭職,這是我遞交聯盟和董事會的辭職信。”
說着,巴維塔終於擡頭勇敢的看向了菲爾奈特:“而讓我放寬吹罰尺度、並挑起球場矛盾的,正是這位先生,耐克的總裁,菲爾奈特!”
菲爾奈特怔住了,他是真沒想到巴維塔會在這時候來這樣一手。
指證他賄賂?
雖說這會涉及到官司,但他並不怕這個,且先不說耐克有着足夠優秀的法務團隊,就算最後證實了耐克賄賂他,破壞全美體育競技公正,那也不是什麼重罪,且不過只是自己手下人去對接的,自己隨時可以在法庭上去推個一乾二淨、毫不知情。
可是,即便這次幹掉了斯特恩、禁賽了櫻木花道,甚至於禁賽了林東和佩頓各一場,那之後騎士想要贏得保險,終究還是要靠巴維塔這主裁判的,菲爾奈特現在可已經不敢再相信騎士那幫蠢貨球員了。
可沒想到巴維塔居然主動站出來辭職……
這老東西鬧的是哪一齣?他可是收足了自己800萬美金!以他現在的年齡,幹到退休、幹到死也掙不來的錢!
他以爲錢已經到手就可以亂來了嗎?他以爲他是誰?自己有一萬種方法讓他把錢吐出來甚至是讓他消失,他、他怎麼敢?!
還沒等菲爾奈特回過神來,大衛·斯特恩已經微笑着接過了巴維塔的辭職信:“我接受你的辭職報告,有鑑於你及時醒悟,如果主動退出賄賂款項,聯盟將不會對你提起訴訟和懲罰。”
巴維塔立刻說道:“菲爾奈特先生給的800萬美金我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會移交給法庭,由聯邦法庭追究菲爾奈特先生賄賂的責任。”
菲爾奈特還是沒回過神來。
聽這意思,是因爲大衛斯特恩先威脅過他,並和他私下有了協議,免於處罰,所以才讓巴維塔臨陣倒戈的?
不應該啊……這傢伙早在收自己錢之前,就已經明白他有可能遇到今天的局面,他已經做好拿着那800進監獄的準備了,就是用幾年的牢獄之災去換錢而已,現在怎麼可能因爲斯特恩免於處罰就主動把錢吐出來?
如果說先前那個心理醫生拿出耐克‘設計’櫻木花道的證據只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疾,那現在來自巴維塔的賄賂指證,對耐克而言就算得上是皮肉傷了,曝光之後對菲爾奈特個人或許影響不會太大,但這樣的醜聞對耐克品牌卻是一定會有巨大損害的。
別忘了,他們一貫用來忽悠消費者的廣告詞都是‘追求夢想’,可現在,原來耐克的夢想就是操控裁判?
不管斯特恩是怎麼說服巴維塔的,最起碼,現場所有人都開始意識到耐克即將面臨一次巨大的醜聞風波,耐克的股價必然會大跌,那麼……明年的耐克還有實力繼續大力支持NBA,給股東們帶來豐厚的利益嗎?
與此同時,如果大家這時候選擇支持耐克,幹掉斯特恩,那走投無路的斯特恩必然會選擇將這些醜聞曝光,那影響的可就不只是耐克了,而是整個NBA聯盟。
這個好不容易纔與NFL並駕齊驅的超級聯賽,將自此背上不公的標籤,人氣大跌幾乎是必然的事,也必然會影響所有人的收益。
可要說不支持耐克,明年NBA也必然會少一大筆贊助費。
所有老闆們都皺起了眉頭來,原本以爲是菲爾奈特已經完全掌控了的局勢也變得撲朔離迷,斯特恩畢竟還是斯特恩,可不是任誰都可以捏一下的軟柿子。
有人的心思活泛起來,試圖勸和,在雙方都掌握着NBA未來命脈的情況下,各自退讓一步,斯特恩繼續掌權、同時接受耐克的建議分解超音速,大概就是對所有人來說最好的結果。
可斯特恩緊跟着就打出了第三張牌。
門外再次走進來了兩個人。
“嗨,各位,很熱鬧嘛。”率先映入衆人眼簾的是一個龍國人,在場的老闆們大多數都認識他,畢竟財富到了他們這層級,投資是他們永遠都繞不開的一個話題,而眼前這龍國人,則是世界最大投資公司軟銀在全美的掌舵人,也是所有人的財神爺——楚不凡!
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和他打過交道,很難不認識。
不少老闆都在臉上掛起了笑容,緊跟着就看到楚不凡身後跟着的另一人。巴維塔自動退開到一邊,給兩人讓開路來,大衛·斯特恩也主動站起身迎接:“楚先生應該不用我再介紹了,那就給大家介紹另外這位、”
斯特恩笑着說道:“安德瑪的總裁普蘭克先生,目前已擬定了明年對NBA一筆10億美金的贊助金。”
一衆人恍然大悟,難怪斯特恩有勇氣和菲爾奈特攤牌,原來他早就已經給NBA拉到了新的贊助商。
只是,安德瑪小門小戶,怎可能與耐克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提並論?
雖說安德瑪自去年年底和林東合作以來,今年裡靠着幾款爆火的球鞋發展十分迅速,搶佔了耐克不少市場,但彼此的體量差距還是很大的。
單以安德瑪現在的營銷,一年能不能賺到這10億都還是個問題,且就算賺到了也必然是擴大生產線,那才能長遠發展,所以他哪來的錢贊助?
“軟銀已給安德瑪注資了30億美金,買下安德瑪49%的股份,並預計將在未來持續追加投資。”楚不凡笑着說道,說的方法是與現場毫不相關的事,實則卻是一力在幫安德瑪背書:“我相信安德瑪的潛力,也相信普蘭克先生的能力和人品,而我的投資眼光,相信大家也並不陌生。”
“相比起菲爾奈特先生。”普蘭克也微笑着衝大家說道:“我只是一個純粹的贊助商,我不會擁有NBA任何球隊的股份,也不會參與左右聯盟所有球隊的任何事,這是我向大家做出的承諾。”
所有老闆在此時都恍然大悟。
如果背靠軟銀,那安德瑪的發展必將是不可估量的,至少絕不會在資金上捉襟見肘。
同時,耐克遭遇的醜聞事件、這次全力下注騎士後的虧損,包括因此得罪了整個亞洲市場,甚至有可能連全美市場都會因此而遭受重創。
此消彼長,聯盟的天或許真的要變了,遲則三五年、快則一兩年,背靠軟銀和NBA的安德瑪必將擁有與耐克分庭抗禮的實力,甚至是取而代之!
菲爾奈特沒等他們繼續發揮下去。
他現在所有一切都明白了。
只需要看看那個心理醫生和巴維塔的表情,他就明白那兩人爲什麼要倒戈相向。
自己是給了他們錢,但普蘭克或者說楚不凡給得更多!同時,還能讓他們免於道義的處罰。
這是一個局……自己面對的不止是斯特恩、不止是林東和超音速,也不止是想要東山再起的普蘭克,更有着一個不知哪根兒筋搭錯了,突然想要介入體育用品領域的風投公司軟銀。
他們聯起手來‘做空’了自己,想要的就是幹掉耐克,並拿下耐克的所有市場,分掉耐克在全美體育用品領域的蛋糕!
到那時,超音速和林東得到了總冠軍,斯特恩繼續大權在握,普蘭克得到了耐克市場和發展機會,軟銀也得到了豐厚的投資回報。
而耐克呢?耐克只有失敗的代言人和各種醜聞。
他們每個人都是贏家,虧的只有耐克!
“我會把阿泰斯特挑釁的言語放到互聯網去,到時候是非自有公斷。”斯特恩說道:“所以我的決定是,對櫻木花道和錢德勒免於禁賽處罰,一級惡意犯規,並罰款150萬美元,同時承擔阿泰斯特的所有醫療費用。”
說完,斯特恩看向會議室裡的所有人。
這次,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沒有人再反對了,甚至連原本和菲爾奈特一條心的十三家老闆此時都開始猶豫起來。
菲爾奈特此時的臉色極其陰沉,以他的思維敏捷,將這些所有事串聯起來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對聯盟這些股東來說,有了明年10億美金的投資,他們纔不在乎提供贊助的是耐克還是安德瑪,但斯特恩手裡握着不利於NBA發展的證據,自己又註定會名聲跌落,這些牆頭草會站哪一邊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別說那些人,連邁克爾喬丹這個手握耐克股份,本該堅定站在他這邊的傢伙,卻由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他是手握5%的耐克股份,那是邁克爾喬丹最大的資產來源。
可是,那老東西更在乎他的名聲,早在買山貓時,爲了湊集資金,邁克爾喬丹就出售了一部分耐克股份,而如果自己沒猜錯,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提前拋售完他手裡的耐克股票了。
顯然他早就已經得到了斯特恩的暗示,知道了今天的結果,這傢伙也早已做出了決斷,他相信耐克必敗無疑,自然不會選擇與自己再站在一起。
甚至,就連那些原本與自己綁在一起的十三支球隊老闆,此時也都是牆頭草的態度。
自己輸了……不!
菲爾奈特的呼吸聲逐漸急促起來。
這些所有的指控和醜聞,乃至於NBA贊助商的變換,確實足夠給耐克致命一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要讓耐克垮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
自己是已經沒法再左右聯盟和裁判,但只要騎士能贏下超音速,能擊潰林東的神話,那憑藉勒布朗詹姆斯這張牌,在付出一定代價擺平所有輿論後,耐克仍舊可以如日中天!
菲爾奈特沒在繼續等着所有人的決定,他知道再等也不會有什麼奇蹟發生了。
騎士還有改進的空間,比如臨陣換帥,比如用錢去激勵那幫蠢貨……
自己必將竭盡所能的達成這一點,就算騎士仍舊扶不起來、就算這支超音速真的不可擊敗,實在萬不得已時,自己也還有最後的殺招!
比賽的勝負未必是一定要在球場上去分出高下來的,球場外也可以決定一切!
事情到了這份兒上,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自己只能不惜一切代價的繼續走下去,自己還沒輸!
“短視的傢伙們……真是一羣烏合之衆!”菲爾奈特乾脆的站起身來,冷冷的環視着現場所有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他曾經認爲是朋友的楚不凡臉上,菲爾奈特冷冷的說:“你們會後悔的,耐克也不會倒下成爲別人的盤中餐,我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