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肅穆的安魂曲在山泉谷內鳴響,黝黑的夜空下,山泉谷的廣場上靜悄悄的,山邊的墓穴早就已經挖好,八萬六千一百零四堆新土,默默的堆在夜空裡。
山泉谷中傳來低沉的抽噎聲,好似有女人在捂着嘴巴哭啼,哭聲一開始很微弱,隨着廣場上棺材越堆越多。抽噎慢慢凝聚,哭嚎聲從山泉谷裡彙集對雲霄衝去。
“哭吧!哭吧”華揚神情落寞,面色悲涼,望着一口口棺材,華揚很忽然想,如果是自己躺在裡面,會不會有人爲自己哭泣,不由自主望向冷悠然,小姑娘刻意躲避華揚的目光。再看向莉安這丫頭對華揚露出白森森的虎牙。
華揚搖了搖頭,默默扛起一口棺材。沿着山泉谷內的小路走,讓這些英靈最後再看山泉谷一眼。燥熱的天氣,血肉模糊的骸骨,不適合停放太久。趁着夜色把一幅幅棺材放進墳坑裡,堆上新鮮的黃土,身軀迴歸大地,靈魂去了天國,一切都得以安息。
墳場裡燃起九堆篝火,火焰旁是哭啼的家人。本就艱苦的生活,親人逝去後將會更加艱苦。哭只是負面情緒的宣泄,流淚不代表懦弱。當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她們會擦眼淚,如艾草般卑微而堅強的生活。
華揚點燃一顆菸捲,深深吸了一口,濃濃煙霧進入心肺,又順着鼻孔噴了出去,火亮的菸頭,消散的煙霧,還有沉寂在悲傷的人們。華揚攥緊了拳頭,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山泉谷最深處的山體內,段銘帶着黑色的目鏡,矩陣組在虛空中凝成一團耀眼的華光,一寸寸的檢查只剩下車頭的卡車。電瓶損壞嚴重,已經不能存儲電源。油箱扭曲變形,裡面沒有一滴油液。經過不停的掃描和分析,卡車頭也就外殼保存完好,裡面的東西零部件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
華揚緊張的等在外面。看到段銘手中長長的單子。上面寫着幾十種的零件名字,本就緊張的心立刻懸起來:“能修好嗎?”望着段銘點頭,華揚周身血脈沸騰。完全漆黑的世界又多出豆星般的火光,雖然微弱,但卻也是希望。
“大概要多久?”華揚眼睛瞪圓,矩陣計算後,段銘告訴華揚:“最多十個小時。損壞的零件我們有大部分,沒有的零件能用車牀造,最多十個小時就能把卡車修好。”
時間已經走到凌晨四點,十小時候後也就是下午兩點。華揚見事情有着落,身軀開始發酸發軟,打着哈欠蜷縮在工作室外面的凳子上。
時間悄然流逝。華揚睜開眼時已過中午十二點,扶着有些痠疼的肩膀,桌子上多出個鐵質的飯盒。打開飯盒,望着裡面金黃色的蚯蚓肉,還有潔白顆粒飽滿的大米飯。華揚食指大動,一口口的狂嚼。望着對面正在喝茶的段銘,華揚隨口問:“誰送的午飯?”
“冷悠然唄!”段銘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要不是她來幫忙,我也沒辦法把發動機裡的塵土清理乾淨……!”
華揚呆愣的嚼着米飯。心底浮現出一絲絲愧疚。機械的嚼着米飯。心中暗暗想:是不是應該向她道個歉,自己也的確過分。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段銘拍了拍華揚肩膀:“吃好給我幫手。再把幾個零件裝進去就大功告成!”有運算能力超強的矩陣幫忙,修卡車就是個體力活。
華揚把嘴巴里的大米吞下,放下飯盒就上去幫手。一個小時的忙碌,最後一根螺絲擰進絲帽後。段銘伸手把合金板壓下去,對着華揚說:“上去試試。”
華揚心神激動的跳上卡車,腳掌踩着油門,擰着鑰匙大火,安靜的發動機慢慢的轟鳴起來,掛檔、鬆手剎、轟油油門。靜止的車輪緩緩的轉動,大卡車慢悠悠的開出維修間。喜悅的華揚裂開嘴角,揮動方向盤把卡車開出去,聽着發動機轟鳴,望着兩側道路飛逝,華揚心頭的抑鬱頃刻間發散大半。
順着山泉谷繞一圈,陽光的那個華揚又回來了。笑的滿面春風,露出潔白的牙齒。隨着車速越來越快,碼錶跑到一百二十碼,陽光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期待的聲音沒有出現,華揚低聲喊:“奧普!奧普!”車廂裡只有發動機孤獨的唔鳴。
高速行駛的卡車越跑越慢,華揚臉上陰冷越來越多,不能穿越時空,沒有智能生命,卡車還是那個卡車,卻不是華揚要的那個。連續折騰一個小時,毫無所獲,華揚失魂落魄的跳下大卡車,呆愣愣坐在青石上,好似靈魂出竅般只剩下軀體。
山泉谷內還有個人關心卡車能不能修好。越來越清冷的冷悠然,靜悄悄出現在卡車旁,摸摸這裡,又看看那裡,確認卡車已經修好,心底的負罪感消失。
望着發呆的華揚,冷悠然身軀慢慢發冷,這個男人暴怒後就是個禽獸,和那些該死,該喂喪屍的混蛋沒任何區別。轉身正要離開時,肩頭上忽然多出一隻手掌,耳畔聽到華揚弱弱說:“對不起!”
冷悠然想說點什麼,卻發現沒什麼好說。華揚卻拉着冷悠然繼續說:“明天結婚吧!在山泉谷裡挑間房子,而後我們再生一堆孩子。”確認回不去,也沒有智腦的華揚開始認命,有準備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刺目陽光下,華揚雖然笑的很陽光,雖然顯得很真誠,但眼角里卻藏着一絲冰冷與無情。
他是在求婚?有夢的女孩曾經幻想過萬千的浪漫,本該充滿甜蜜的事情,爲什麼卻只感覺到苦澀!冷悠然茫然,不知道應該是答應還是拒絕。
身前忽然衝過來的半大的孩子,慌張的莫察拉着冷悠然另一隻手說:“姐姐,姐姐,我媽媽快要生小妹妹了,你去幫幫她啊!”冷悠然曾經是個護士,而且做到護士長。
莫察拉着冷悠然,撒開腿就跑。冷悠然的另隻手被華揚拉扯,不得不對華揚說:“放手!”
華揚不知哪根筋搭錯,望着冷悠然說:“你不答應,我不放。”
冷悠然無可奈何,進化後的女子不再嬌滴滴,黑白分明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決然:“那就一起走!”說着拉着華揚跟着莫察往前跑。
陽光下,微風裡。三個年輕的靈魂肆意的奔跑。華揚回首望了一眼大卡車,也許自己會忘掉過去,開始全新的生活。
山泉谷裡曾有的小醫療站,現在被改造成產房。在醫療站外站着一個個大着肚子的孕婦,她們都在焦急觀望,如此簡陋的條件行嗎?如果林可欣母子平安,那麼自己也能安心生產,如果……最好不要有如果。
冷悠然急匆匆的衝向產房,華揚不得不鬆開緊攥的大手,望着周圍緊張的孕婦,華揚默默坐在一旁,腦袋亂亂的需要好好清理思緒。望着忙碌的產房,再望着周圍的孕婦,原本華揚還惶恐的心,慢慢的迴歸平靜,只要有人口那就有希望。
鄒小強來了!段銘、潘興、張巖、武矬子也來了,他們學着華揚默默坐在花園旁,看着忙碌的產房。收穫小麥等於收穫希望。那現在林可欣生產的不是孩子,而是全人類的未來。人類與進化獸,與喪屍的戰爭不是十年八年,而是幾百年乃至上千年。不是一代人能承擔的責任,需要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一直努力。
再強大的進化者也有老去的一天,時光可以把英雄磨砂成粉,而後混雜在塵埃之中。種族繁衍所需要的是薪火相傳,一代代的強下去,才能夠生生不息。
嘹亮的啼哭在產房內響起,生了!生了!山泉谷迎來第一個小生命,冷悠然抱着孩子興沖沖喊:“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漂泊在末世,與進化獸與喪屍搏鬥的人類,終於迎來他們的未來!看這孩子多健康,皮膚多白皙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世界,接受全部人的所有祝福。
人羣中華揚也在笑,望着孩子純真的眼睛,感受到新生命的活力,感受到全部人的喜悅。望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華揚忽然發現黝黑色的瞳孔正在一點點的變紅,潔白的皮膚慢慢泛黑,原本淨潔的牙牀上居然長出鋒利的黑齒。前一秒還是天真活潑的孩子,後一秒變成猙獰兇惡的喪屍。
喧囂的世界頃刻安靜下來,寂靜的世界裡只剩下喪屍的唔鳴。原本抱着孩子的冷悠然發出一聲驚呼,手臂一僵孩子從懷裡脫落。
鄒小強大手一伸接住孩子,用鋪蓋卷把孩子捲起來。黝黑色的小傢伙絕對像個喪屍,而不像人。鄒小強拉過武矬子,對着他的腦袋大聲吼:“聯繫龍望天,讓他立刻回來!”
林可欣固執的給孩子餵奶,結果奶頭被咬的血肉模糊。半小時後變成了喪屍,華揚親手打爆她的腦袋。捏着火紅色的髓石久久無語。冷悠然撲在華揚的懷裡,嚎啕大哭。莫察很堅強,用鋒利的匕首在大腿上捅了三刀,貫穿出六個窟窿,用櫻紅色的鮮血塗滿胸膛,發下了鮮血淋漓的血誓。弱小的孩子從今天起長成了大人,他將是莫家唯一的血脈。
山泉谷上空愁雲慘淡。一個個倖存者臉上帶着惶恐,心中雖然早就有答案,卻還等龍望天給結果。如果是真的,山泉谷將沒有未來,人類也沒有未來。惶恐的心開始變異,邪惡正悄然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