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下着竹簾子,好擋住外面夏日的陽光。
這時候太陽已經西沉了,外面天光依然很亮,透過竹簾子,篩出一條條細直紋映在屋子四圍的牆上。微微有風送來時,滿屋的直紋隨着竹簾子來回搖晃。
韻柳走到窗前去,捲起了竹簾。窗外高聳着幾棵叫不出名字的老樹,滿樹的葉子經歷了一番又一番的風吹雨淋之後,綠也綠的不甚明亮。在暮靄時候的徐徐涼風裡,樹上有許多不見影蹤的知了還在不知疲累大聲知呀,知呀的叫着,也不知它們究竟知道些什麼。
去年深秋那個雨夜,在沈新南出事的那座橋上,韻柳被帶隊暗殺的軍統小頭目認了出來是張啓良的太太。可是國民黨軍長的太太怎麼會和親共分子牽連在一起?那人意識到這裡面必有油水可撈,就留了她一條命,一起帶走了。果然不出所料,大大從張啓良那裡敲了一筆可觀的錢財。張啓良從那人手裡把韻柳救了出來,卻再也不肯放她走。
現在這是在重慶。南京陷落之後,張啓良把她一起帶來了這裡。這近一年的時間裡,她一直病着。當時新南出事的時候,她身上本來就帶着傷,又兼因爲新南的事受到的打擊。現在入夏了,身體才慢慢好轉過來。其實她自己明白,最難痊癒的是心上的那塊傷痛。
“今天好些了?”一雙胳膊忽然從身後面伸來摟住了她的腰。
韻柳稍稍向後一側目,先瞥見了他那身黃綠色僵挺的軍裝,立即心上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提醒着她,新南就是死在他們國民黨軍統人地手裡。張啓良已經放鬆了一隻手伸過去試她額頭上的熱度。
“還好,已經不太燙了。”話音還未落定,韻柳卻已經不由分說斷然去掙脫開了他,隨即轉步往一旁避開過去。在她身後。張啓良臉上的神色立即就冷硬了下去,她的冷淡再一次激怒了他。
“已經一年了,爲什麼你總是一定要這麼對我?”怒不可遏的質問聲裡,就見他猛然一探手去一把拽住了韻柳地一隻胳膊,強行去將她拉回到自己面前來。
“啊!”他沒輕沒重的手力讓韻柳忍不住低低痛叫了一聲。張啓良眼睜睜看着一滴眼淚從她眼裡滾了出來,他立即心又軟了。“對不起,”他輕聲說,“弄疼你了。……”一面拿手去給她抹眼淚,卻被韻柳將臉冷冷的一撇。張啓良的手禁不住僵硬的一頓,空落落的停在了半空中。胸口濃濃起伏了一下,他忽然用力的將手一甩,一面將身一轉,背過了身去。
“一年了,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爲什麼你從來連一個好臉子都不給我看?”他反剪着手凝立在那裡,竭力壓制着怒火地身體緊緊繃着。
“你應該知道是爲什麼。”韻柳極低的說道,聲音顯得有些吃力。似乎是戳中了她心口上的一塊傷痛。張啓良頓了頓,道:“的確,沈新南是死在軍統的手裡。但是,你應該很清楚。對軍統那些人的所作所爲,我也是深爲不恥。這不能作爲你和我——”
“不要再說了。”韻柳靜漠的聲音打斷了他,“我和你已經註定了。因爲你是國民黨,因爲新南死了,死在你們國民黨的手裡。”
張啓良反剪在身後的手咯吱吱攥緊了。
“我不甘心。”他猛然將身一轉,目光直直向韻柳逼視過來,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深重地聲音道。韻柳卻撇下了臉,避開了他灼灼沉痛的目光。
直到他帶上門出去了。她才轉過臉去,看向他熟悉的背影,那個落寞孤單的背影,……心頭忽然一揪,莫名地一陣酸楚涌了上來,兩行清淚就那麼流了下來
戰時的天上是時常有聲音的。尤其是國民政府的新首府重慶。成羣結隊飛來空襲的飛機,蠅蠅盤旋着。吱呦——一顆顆炸彈拖着很長的聲音直掉下來,極盡全力壓迫着人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那個上午是個晴好的天氣,張啓良因爲接到了司令部地命令,正驅車趕去參加由委員長主持的軍事會議。半道上,忽然聽到頭頂上隱隱響起飛機飛來時的那種沉悶的嗡嗡嗡——的聲音,他警戒的擡頭一看,果然黑壓壓一隊日本飛機正朝這邊越飛越近了。
“軍座,有空襲,快下車躲躲吧!”開車地副官立即剎住了車。張啓良和副官兩個人很快推開車門,一腳跨了出去,剛閃身躲進路邊一戶人家地門洞子裡,只聽耳邊砰!的一聲巨響,一顆炸彈就落在了對街,地上赫然一個大坑,街邊店鋪屋頂上地瓦片被直直震飛了出去。
飛機從頭頂上空嗡嗡嗡飛走了,張啓良揚臉一看,當發現那隊飛機又往他住所的方向直飛了過去,他的心口轟然一震,“韻柳!”幾乎沒來得及多喘一口氣,他立即飛身上了汽車,調轉方向就要駕車往家趕。
“軍座,那裡危險!”副官看出他的意圖,想趕上去阻止他,他已經開動車子裹帶着一陣疾風飛馳了出去,——
“嘭!”的一聲,他一腳踹開了房門,看見韻柳果然還睡在牀上。這幾天她一直停停歇歇的發着高熱,總是不見徹底好,發起熱時就昏昏沉沉睡着不醒。耳邊飛機朝這邊撲來的聲音越來越響了,張啓良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抱起了昏睡着的韻柳。
快步邁出房門時,飛機黑沉沉的影子幾乎就在頭頂上,越來越壓低着往這邊撲來了,那一刻什麼想法也沒有了,死也便死在一起吧。他緊緊抱住韻柳。一起整個竭力往前一撲,幾乎同時,砰!轟天震地的一聲巨響,就在他們身後。炸飛的瓦片碎石大塊大塊地紛紛直砸到身上來。張啓良只覺得自己後腦勺上猛然一陣劇痛襲來,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被他護在身下的韻柳被爆炸聲震得清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睛,先感覺到撲面一股炙烤的熱氣。一睜眼,才發現他們原來住的房子整個毀的不像樣子了,而且已經着起了火,只聽見烈焰下噼裡啪啦房屋燃燒地聲音。這時她也才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張啓良已經昏迷不醒了。
試圖去搖醒他的時候,她無意間從他頭髮上摸到了粘糊糊的液體。把手拿到眼前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沾上的竟然都是血。是他的頭部受傷了,正在流血。韻柳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痛。也不知哪裡來地力氣。她把他拖到了一塊乾淨地方,避開烈焰的灼燒。見他流血不止,韻柳忽然就想起來上次有一次她不小心割傷了手,他給她敷過的止血藥就放在他的臥房裡。可是房子已經都燒着了,她立在熱浪撲面的房子前,還沒*近,先聞到自己的髮絲烤焦了的味道。一轉眼,她看見不遠處擺着的一口醬黃大缸,這時候也顧不上自己身上還發着燒,拿缸裡盛着的涼水把自己整個澆溼。立即就衝進了正被大火吞噬的房子,從抽屜裡翻出了那瓶藥。
出來時,一根燒着地房樑忽然直衝她頭上砸了下來,她下意識一蹲身。緊緊閉住了眼,以爲再難活命了,只聽耳邊嘭!的一聲悶響,韻柳將眼一睜,原來所幸身旁正有一隻*背椅把那根房樑給擋了下來。
替張啓良包紮了傷口,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躺着,韻柳抱着昏迷中的他,任眼淚漣漣淚溼着她的臉。“你不能死,千萬不能死,不能……”
火勢越來越小了,面前地房子只剩下一片燒焦了的炭黑色的斷壁殘木韻柳抱着昏迷的張啓良坐在地上,看着夕陽把一棵樹葉被烤焦了的老樹的影子一點點拉長。
“韻柳,”懷裡的張啓良忽然動了一動。
見他終於像是要清醒了。韻柳只覺得自己冰冷的心也像是重新復甦了過來。感到濃濃地一抹暖意。可是,緊隨着心裡的一個念動。她的眼睛裡立即卻又溼潤了,——既然他沒事,她也該走了。她說過,他和她是註定了只能是這樣的結局。
把他的身子輕輕從自己腿上挪開,平放在地上,韻柳伏在他身邊最後去朝他的臉龐看一眼。見他緊閉地眼睛忽然微微動了動,她不敢再多遲疑,立即站了起來,一閃身去躲在了一旁廢墟堆裡一扇傾倒着地門板後面。
如她所料,張啓良醒來後,發現自己頭上的傷被包紮過了,就知道是她爲自己包紮地,可是卻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立即就誤以爲韻柳是趁着他昏迷的時候已經離開了。
“韻柳,”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就朝外面追了去,“你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躲在廢墟里的韻柳,聽着他悽愴的喚聲,她的手緊緊地去抓在了自己疼痛不堪的心口上,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滴出了血來。……聽見張啓良已經漸漸追遠了,她才緩緩從廢墟里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淚痕狼藉。走出餘煙徐徐的廢墟,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在那殘照的夕陽之下,只有一個蕭然的影子伴着她。
茫茫往前走着,這些年來所歷經過的種種遭遇的記憶畫面卻在她的心裡慢慢的往後倒退。瀟席,沈新南,張啓良,他們一個個走進她的生活卻又最終一個一個遠離了她,那些生死離合的記憶片斷再次清晰掠過她的心間時,帶來的是寒顫的痛苦。如果可以選擇,她真願自己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六安,沒有去過上海,沒有遇見那些人,經歷那些事。
身上發着高熱,她昏昏沉沉的強撐着往前走,到了車站附近的時候,從車站出口忽然涌出來一大羣人,大概是剛下了火車的。她忽然看見了希源,就在那羣人裡。他沒有看見她,幫一個正攙着行動不便的老母親地年輕人拾了一下掉在地上的包袱。隨即轉過身去就徑直走了。韻柳怔怔望着他,她的嘴動了動,幾乎就要出口去叫住他了,卻又閉上了口,默默的看着他越走越遠。
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可能再若無其事的走回到他地身邊去。她真的是有些恨他的。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對她,沒有讓她在無路可走之下選擇離開六安,是不是就不會有如今的這些疼痛,也就不會造成其他人的種種痛苦?但是,現在想這些真的已經無謂了,她覺得很累了,已經無所謂恨與不恨,愛或不愛。如今已經是千瘡百孔的那顆心,需要時間來癒合那一道一道的傷口。她也想回到從前,但是真地回不去了,她需要時間淡忘那亂紛紛的一切。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她不知道。也許會是三年、五年,也或許會是十年,……一輩子。
韻柳看見的的確是希源。那晚沈新南臨終將韻柳重託給他,可是他去找韻柳的時候已經不見她了,那次錯失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她的下落。因爲在上海一直沒能打聽到她的下落。他就先回到了蘇州的學校,準備將學校的事情交託給一個穩妥地人打理,然後他就可以將全部精力都用去尋找韻柳。不過這次回去他卻意外的見到了張紫玫。之前希源因爲看出了她對自己的那份心意,爲了不想和她繼續牽扯下去。他就有意避開了她,不過沒想到這個剛烈執着的女孩子還是又找到了他。明知他心裡另有別人,依然願意不離不棄守在他身邊。只可惜這樣一朵紮根亂世地玫瑰,濃豔的香芬卻過早的消散了。幾個月前紫玫死了,因爲希源。
這次希源來重慶就是因爲張紫玫,向她的家人交託她的身後事。這要從希源交託完學校的事情,準備離開前說起。因爲之前他允諾過那幫孩子要給他們支一個球架,一直沒能抽出時間去做。現在就要走了,他就想着無論如何要把這件事做完後再走。爲了趕時間,他連夜就開始動手做,他會不慎割傷了腳就是因爲晚上光線不好。當時傷口流了不少血,不過希源也並沒有當回事。但是壞就壞在那裡是農村,條件很差。很快他就因爲傷口受到了細菌感染。得了破傷風,等到他感覺到身體真的支撐不住了的時候。病情已經開始極度地惡化,很快他就陷入了重度昏迷。
當時西藥非常緊缺,紫玫爲了救他,想辦法從一所醫院那裡聯絡到了能救希源命的十支注射藥劑。那天她就是趕去拿藥,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一夥兵匪,受了槍傷,爲了趕着把藥及時送回去救希源,她沒有及時去就醫。最後希源的命是救回來了,不過她自己卻因爲耽擱的時間實在太長,失血過多,倉促的走完了她短暫地一生。
希源感激她地救命之恩,爲了妥善安排她的身後事,輾轉打聽到她地家人在南京失陷之後已經搬來了重慶,所以韻柳這纔會在重慶的車站看見希源。不過這一次上天巧意的安排還是因爲韻柳心裡無法消除的芥蒂而錯失了。
四個月後,韻柳終於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六安。
那塊荒野地上,又多出了幾處新墳。她母親的那座墳上也已經爬滿了荒草。現在是隆冬時節,土墳上枯黃的衰草在呼呼的寒風裡顫顫抖着,此外也別無生機。
韻柳跪在墳前,焚着紙,一摞兒紙慢慢化作了一層層紙灰,又被風吹得零零碎碎,旋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去,她就一直跪在那裡,默默承受着每一點酸楚的記憶掠過心坎時帶來的荒寒的疼痛。
天漸漸黑了,她卻哪裡都不想去,也沒有地方可去。在這世上,這裡恐怕已經是唯一能讓她覺得安心、踏實的地方,因爲這裡有母親陪着她。她知道母親是能懂她的,也能安慰她。爬到墳邊去,她就依着母親的墳坐着。雖然*着的是又冷又硬的一堆黃土,在她感覺來,卻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她躲在母親溫暖的懷裡,——在那份安逸、那份踏實裡,她不知不覺睡去了,……
黑茫茫的夜空上,忽然簌簌飄下了雪花。晶白輕盈,無聲的在茫茫夜色下漫天飄舞。沉沉睡去地韻柳單薄的身子上一點、更多一點被晶白的雪花掩蓋上了,——而她只是睡着不醒……
“韻柳,你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對不起。韻柳,我以爲我能照顧你一輩子,但是,
“從今往後,就不要再見了。包括你們秦家所有地人,我都不會再見了。”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韻柳,……”
“如果你讓我做一個好丈夫。這樣你才能獲得你的尊重,我會做到的。”
“這門親事我答應,我答應娶劉家的小姐進門。不過,……我也要把她留下來,納她做妾。”
“千萬不能嫁,千萬……不要像媽一樣……”
“四妹,你有了人家了!”
吱呀!耳邊聽見滯澀的一聲輕響,韻柳悠悠醒了過來,微微睜開眼睛,朦朧看見微微開啓的門縫裡立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映着從門縫裡泄進來的外面地一片雪白的天光,只能大致分辨出那是一個小孩子的身形。等那孩子蹦蹦跳跳徑直跑到了她的牀前來,她也纔看清這是一個清秀的男孩子,四、五歲的模樣。
“知道嗎?你已經睡了很久很久了。”那孩子似乎對她很熟悉,跑到牀前,稚嫩的聲音就對她說,“快起來吧,不要睡了,我們一起出去玩。”
韻柳看着這孩子,不知怎麼,隱約覺得他的面貌有幾分熟悉。可是她的確不記得自己認得這麼一個孩子。她想開口去問他是哪家的孩子,可是要開口去說話地時候,才發覺自己渾身幾乎沒有一絲力氣,動一動嘴也覺得吃力,這也纔想起來面前這孩子剛纔說她已經睡了很久很久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稍稍緩了一會兒,纔開口問道。
“我叫允兒。”那孩子立即就回答道。緊隨着又道。“三嬸,快起來吧。陪我玩。”
韻柳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抽動了一下。
“你剛纔叫我什麼?”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直看着那孩子。
“三嬸,”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說,“媽媽說的,你是三嬸。”
韻柳的嘴脣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這時才意識到爲什麼這孩子的相貌看起來會覺得那麼的熟悉,……原來是他的孩子。她掙扎着坐了起來,伸手過去輕輕撫摸着那孩子稚嫩的小臉時,她不由得笑了,可是一面眼淚水也滾了下來。
“你父親是不是叫肖思澤,你媽媽是秀芬,”她終於忍不住一把將那孩子摟在了懷裡,微微發顫的聲音輕聲問他,“是不是?”孩子在她懷裡輕輕點了點頭。這時韻柳的心裡真正是百感交集,……現在摟着這個柔軟的小生命,再想起曾經地那些恩怨糾纏,真的覺得都已經非常遙遠了。
“三嬸,你看外面下雪了。”孩子忽然拉了拉她的胳膊,一面轉過身去手指着外面讓她看。韻柳擡眼望去,難怪天光會那麼亮,原來院外四下都積着厚厚的一層白雪,紛紛的雪花還在簌簌的飄灑着。
下了牀,她走到門外去,頓時發現擺在她眼前地竟都是曾經那些熟悉地景緻,尤其是那株傲然雪裡的臘梅,陣陣寒香幽幽——原來這是在肖府,她又回來了。
站在清冷地天光裡,看着漫天飄舞的雪花,韻柳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暖了起來,說不出究竟是爲什麼,現在再回到這裡來,她竟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一切都讓她感到溫暖、親切。
“允兒,原來你又跑到這裡來了!”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說話聲,聲音還未落定,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踏進了這院子裡來。
“三叔。”正在雪地裡玩耍的允兒立即撲了上去。“給,三叔買給你的。”希源彎下身把手裡的兩串冰糖葫蘆遞給了允兒。
允兒接過來,兩隻小手裡一手攥着一根。剛拿穩了,小傢伙忽然一轉身,直直問向門前廊上一直默默看着他們的韻柳:
“三嬸,你吃不吃?”
那一霎那間,希源猛然僵住了。他緩緩的直起身,一面循着允兒正看過去的方向怔怔的轉過臉看了過去,——這時他才發現韻柳正靜靜的站在那裡。她已經醒了。
“三嬸,三叔買的冰糖葫蘆,你吃。”允兒已經跑了過來,把一隻小手裡攥着的冰糖葫蘆遞給了韻柳。
“三嬸,甜不甜?”允兒添了添冰糖葫蘆上的冰糖塊,立即轉臉又去問身邊的韻柳。
柳輕聲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