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有多久。
十年幼小,十年老弱。
好時光,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十年。
但是到了真仙之境,有壽一萬。
與天地相比固然渺小,但是對普通人而言,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長久了。
只是話說回來。
真仙境後,需要學習的仙法,難度也在直線上升。
一次閉關。
三五年簡簡單單。
修一門大神通就更久了,悠悠百年,可能也一無所成。
時光匆匆。
轉眼,八十載轉瞬如風。
“不行嗎?”
自從八十年前。
大小姐拿着他的畫進入密室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當然,這不是死在裡面了。
食水者遊,食谷者慧。
食木者力,食草者敏,食氣者神明而壽。
作爲真仙境修士,吸收靈氣而補自身,不吃東西也不會死。
張恆口中的不行。
指的是大小姐在時光之道上應該沒什麼天賦。
進展很慢,至今都沒有入門。
八十年如此,要是不出意外,恐怕再有八十年,八百年,估計也是如此。
時光之道,明顯與大小姐並不貼合,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與悟性。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
“時光之道,是我的道,終歸不是你的呀。”
張恆也沒什麼辦法。
對道的領悟,並不是有人教,你就一定能悟出什麼。
這不是一個有付出就有回報的世界。
更有甚者,到了仙神的層次下,
時間也會慢慢失去意義。
低級仙神還好。
等到金仙之境,就有永恆不朽之壽。
要是花費時間,就一定能參悟出一條大道來,那豈不是滿世界都是聖人。
而在現實中呢。
能在一條大道上走到盡頭,便有衝擊聖位的資格。
從天地初開,到如今。
無量時光過去了,聖人也只出了九位。
其中人族三皇,還是三人加在一起,共掌一個聖位。
由此可見。
對道的參悟,真的是悟。
悟出來就是悟出來了,悟不出來,就是悟不出來。
給你一萬年,一億年,甚至一萬億年,都沒有任何意義。
非說有。
可能是道心不堅,漫漫求索中道心崩潰,然後你就瘋了。
又或者。
感覺前路已盡,失去了進取之心。
徹底躺平,當個隱居的鹹魚。
不修煉,不問道。
整日渾渾噩噩,清醒的時候不多。
往往一睡便是一個紀元。
等到無量量劫時。
作爲被歷史遺忘的老古董跳出來,念一句:“我身只有十八歲,一個混沌是一年!”
實際上。
不過是自我放逐,半死半活的苦命人。
咚咚咚...
正想着。
外面傳來敲門聲。
張恆向外感應而去,來的居然是劉武。
“你這是?”
張恆走出門去。
只見劉武一身甲冑,手提一把銀槍,看樣子是要出門。
“張恆,你姐還在閉關?”
劉武一臉春風得意:“我小舅子出去遊歷,發現了一處新生秘境,裡面有不少異獸,我準備去捉幾隻回來充當坐騎,你姐要是也在,正好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姐?”
張恆眉頭微皺。
劉武這是飄了呀,看他滿眼桃花的樣子,哪想不到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
曾幾何時,劉武在他面前,說話都帶着討好。
現如今。
成了真仙修士,志得意滿,說話也變得硬氣起來了。
“窮生戾氣,富長野心。”
“古人誠不欺我!”
張恆感慨萬千。
他要是沒記錯。
這幾十年劉武春風得意馬蹄疾,身邊的紅顏知己快有四位數了吧。
小舅子就更多了,多的他自己都認不全。
就這點尿性,還不如雲凌志呢。
雲凌志敢愛敢恨,敢想敢幹。
縱有千般不好,可人家不花心,有一副對待愛情的樣子。
說實話。
當年雲凌志要是追求張一桐,張恆這個當弟弟的未必會阻攔。
可劉武。
現在的他有點讓人反感了。
“我姐還在閉關。”
張恆往劉武身上看了眼:“你很有想法,但是沒什麼用。”
“呃...”
劉武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看到他的表情,再想到昔日的還算不錯的關係,張恆又說了句:“你面相不佳,最近應有厄運,年輕人,小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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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運?”
劉武瞬間想到了洪祖。
可現在的他,早已不是幾十年前,初入真仙境的他了。
他這些年來修行又有進境,而且奇遇多多,手上正有一件飛行類仙寶。
那仙寶,爭強鬥狠毫無用處,可就是速度快。
全力催動起來,就是地仙境修士也追不上他,在他心中,他不認爲自己會跟雲凌志一樣,稀裡糊塗就折損在洪祖手上。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洪祖出現又或者不出現,日子不還是一樣的過,我總不能留在仙門,一輩子不出去吧?”
劉武信心滿滿:“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就是雲凌志復生,也萬萬不是我的對手,洪祖,他遲早要死在我手中。”
張恆笑了笑。
什麼也沒有多說。
劉武也看出了他的冷淡。
沒有辦法,只能含糊兩句便離開了。
張恆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滿是失望:“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一月,兩月,三月。
一晃又過了半年。
這一天張恆正在煉丹。
門外便有一位真仙境長老來找:“張恆,劉武是不是半年前找過你,邀請你去探索秘境?”
張恆將長老迎進來:“是來過,但是不是找我,是找我老姐,怎麼了?”
長老嘆息道:“劉武失蹤了,自半年前離開宗門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只是劉武的魂燈亮着,我們就沒有多想,只當他在外面有了收穫,不方便與人聯繫,結果就在今天,他的魂燈突然熄滅,恐怕遭遇了不測。”
張恆沉默少許:“去那處秘境找過沒有?”
“找過了,那處秘境內的異獸,並沒有真仙一級的強大異獸,劉武的失蹤應該與它們無關。”
長老又補充道:“還有劉武的一個紅顏知己,跟她的弟弟失蹤了,我們調查發現,這兩人來歷成謎,甚至可能不是親姐弟。而是別人的暗探。”
張恆一言不發。
對這一切,他其實早有預料。
“多事之秋。”
“仙門正商量着,準備將你們三人提爲道子,位比長老。”
“劉武這時候失蹤,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王長老嘆息着走了:“伱忙吧,我就不多打擾你了。”
第二天。
仙門以血脈尋親之法,開始滿天下的尋找劉武。
如此找了三個月。
終於在一處沼澤內,打撈起了一具黑棺。
開棺一看。
劉武全身石化,眉心上有一孔洞,早已死去多時。
吹吹打打。
將棺材帶回來,仙門整體掛白,就連寫着瑤池二字的山門石碑前,都被繫上了一條白色絲帶。
以紀念這位天命之子的逝去。
“劉武。”
“別來無恙否?”
仙門的一處偏殿內。
點滿素裝,殿內擺放着一口黑木大棺。
夜深人靜。
燈火飄搖。
伴隨着一陣清風,幾名守靈弟子昏昏而睡。
張恆緩步進入大殿,給長明燈添了燈油,一步步來到開着蓋子的棺材面前。
“那日離去前,我就看出你此去不詳。”
“果然,天狂有雨,人狂有禍,你就跟我想的一樣。”
看着棺槨中。
全身石化,面部上尚且帶着不甘與猙獰之色的劉武。
張恆嘆息道:“不過你一死,也算去了我一塊心病,你可能不知道,轉運之法不止洪祖會,我也會,甚至比他還要精通。”
“可看在你我當年相處不錯的份上,我一直沒忍心對你出手。”
“現在你死了,氣運被洪祖吸走,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
“要知道,你,洪祖,張一桐,三人氣機相連,相輔相成,氣運合在一起,纔夠一人晉升天仙之境,未來,你們三個註定只能活一個。”
“你不死,等到洪祖死了,讓我選,我也會很爲難。”
張恆不需要氣運加身。
那玩意對他沒用。
但是大小姐不同。
她本身的天資,悟性,還有才情,不夠她憑藉自身努力,成就天仙之位。
甚至,她單純的依靠自身,真仙便已經是極限,地仙都難。
走氣運之道。
以天命之子的身份,得天地氣運的加持,是她晉升天仙的唯一出路。
之前他還在想。
等洪祖被打敗之後,下一步該如何去走。
張恆不是此界中人,遲早是要離開的。
等他走後,二何去何從,雙日橫空嗎?
這顯然不可能。
曾幾何時,洪祖也曾爲仙門拋頭顱,灑熱血。
最終,還不是爲了仙道,連自己最在乎的宗門都捨棄了。
真有一日,二人成就地仙之位,進退兩難。
必然會想到對方,想到昔日的洪祖和氣運之說。
到時二人會怎麼選不言而喻。
起碼在張恆看來,如果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境界上幾千年不得存進。
要麼放棄。
要麼瘋狂。
而在張恆看來。
拼手段, 拼才情,大小姐是拼不過劉武的。
真有那天,大概率是大小姐落敗,化作劉武的養分。
所以劉武註定會死。
區別只是死在誰手上。
是他,是洪祖,還是大小姐。
“你可能不知道。”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可以滅殺洪祖。”
“這幾十年來,洪祖沒有出現,也是因爲我打傷了他。”
“我不殺他,一是捨不得他這塊磨刀石,二是也沒決定如何處理你。”
“你我相識多年,殺你,我是要下定決心的。”
說到這。
張恆拍了拍劉武的棺材,語重心長的說道:“所幸,你沒有讓我爲難,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真能爲我分擔,我原諒你的不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