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到了。
江陽他們上車。
京都的醫院但凡有名，就人山人海，江陽他們擠上車的時候，已經沒座了。江陽護着張教授走到了中段，一個年輕人要給張教授讓座，張教授拒絕了。
兩人拉着扶手站着，不再聊那些沉重的話題。
他們又聊起了《三體》。
張教授還得跟理髮大爺傳達呢。
這人老了以後啊，最怕的不是死亡，是死亡擦肩而過，留下獨自一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每天只能開着電視，聽着電臺消磨時間。
幸好。
有江陽。
說來也怪。
張教授經過那條路挺多次，也見過理髮大爺挺多次，但一直沒有坐在一起聊過。
現在。
跟着江陽理了一次發，還了一次理髮布，他和理髮大爺竟成了好朋友。
每天飯後散步到理髮處，嘮家常，說故事，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調味劑。
理髮大爺還特喜歡《三體》這個故事。
上次他不是買了一本《三體》雜誌支持江陽嘛，在拿回去以後他孫子看了，覺得故事挺不錯的，挺好奇接下來的內容的，正好理髮大爺剛聽張教授說了接下來的故事。
理髮大爺就說給他孫子聽。
講的正好還是《三體》里老汪剛進遊戲那段。
他孫子聽了以後，覺得太扯了。
但是——
在下期連載出來，他孫子迫不及待的買來雜誌看時，整個人傻了。
還真他媽他爺爺講過的。
太他媽吊了！
他當即就當起了孫子，爺爺前爺爺後，爺爺你真是我親爺爺的，敬仰之情滔滔不絕。
理髮大爺聽了很受用，腰板挺直幾分，臉跟做了拉皮似的，晚上都敢老夫聊發少年狂，西北望，射天狼了。
他孫子也嘚瑟。
在學校跟同學炫耀他爺爺提前知道了《三體》劇情。
不過——
那期科幻雜誌已經出了，都知道劇情了，孫子沒法證明他炫耀的事兒是真的。
同學都覺得他吹牛皮。
孫子自然不服氣。
他爲了證明自己，就一直向爺爺打聽下面的劇情。
理髮大爺沒辦法了。
他只能每天催更張教授。
張教授現在抓緊時間聽江陽說。
江陽有了老馮頭這事兒，心想要不把劇情一口氣說了吧。
張教授拒絕了。
他覺得這故事還是慢慢聽纔有意思。
只聽梗概，跟只看故事簡介，不看電影有什麼區別？
“好吧。”
江陽就書接上回，在老汪終於知道遊戲世界是有三個太陽的世界以後，遊戲進入第二階段，開始破解三體難題，摸索三個太陽的運行軌跡。
也就在這時，老汪在遊戲中遇見了披着牛頓、馮諾依曼之類名人馬甲的人，他們在遊戲中試圖用人列陣組成計算機來解三體難題。
也就在這兒。
腦洞極大的名場面秦始皇人列計算機登場了。
“——他把這臺計算機命名爲‘秦一號’，指着巨大人列迴路向秦始皇介紹，這裡是CPU——那邊是內存——”江陽連比劃帶說的給張教授講。
他覺得這段還是很牛批的！
就跟奧運會的開幕式一樣，估計只有國人才有這麼大的創意和腦洞。
當然。
作爲一個沒學過計算機的人，江陽以前看這段囫圇吞棗。
現在他爲了弄清這人列計算機的原理，還特意找韓小小請教了一番。
作爲一名平面設計，韓小小當然不懂這些。
但她的同學懂啊。
韓小小專門找幾個學計算機的同學問了一遍，自己聽明白以後，又給江陽講明白了。
還別說。
韓小小很有當老師的潛質。
現在。
張教授聽到這一段，他自覺已經見多識廣了，但聽到江陽講人列計算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咧嘴，心想這娃是真能想，腦袋裡估計沒多少東西，全是洞。
不過——
剛纔給張教授讓座的年輕人左讓就嗤之以鼻了。
他是陪着爺爺來醫院檢查的。
爺爺這幾天起牀的時候耳暈目眩。
左讓想到現在是冬天，心腦血管病的高發季節，他不敢馬虎，在主管嫌棄的語氣下請了假陪爺爺來醫院檢查。
幸好。
爺爺是耳石症。
不算是劫後餘生吧，也算是心放下了，不由地耳聰目明，不自覺的就聽了江陽他們的故事一兩嘴。左讓是學計算機的，沒看過什麼科幻雜誌，在兩人剛開始講故事的時候，他聽到了牛頓，萊布尼茨，然後，還有現代計算機技術的奠基者，不由地翻白眼。他想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這幾個人壓根不是一個時代的，結果倒好，竟然在江陽的故事聊起天來了。
就在他以爲夠扯的時候，人列計算機登場了。
左讓擡頭看了一眼江陽。
他不得不承認，用人模擬計算機０和１、“與或非門”，這設想很牛，但真要用在故事裡，就挺扯了，靠人來運行，這運算速度還不如手工計算呢。
只是——
他不知道，這裡的人不是地球人，而是另一個思想透明的一羣人。
因爲。
江陽在講後面這段的時候，已經和張教授到站下車了。
在進到小區時，車停在樓下，李清寧在老師家，順便接江陽來了。
上樓以後。
江陽跟李清寧打了個招呼。
李清寧正跟老師聊音樂呢，江陽就又同張教授嘮了一陣。
最後。
在李清寧招呼江陽走的時候，江陽起身告別，剛要離開，張教授把江陽叫住了。
他把兒子的水滸卡片、小人書、悠悠球等裝到一個箱子裡，都冒尖了。
他把箱子搬過來，讓江陽：“你拿回去吧。”
江陽：“這不好吧？”
留在這兒好歹是個念想。
“沒什麼不好的。”
張教授讓江陽拿着，“放在我這兒也沒什麼用。”
“好吧。”
江陽就接過來，搬着出了門。
離開學校後，江陽和李清寧在外面吃了午飯，然後車停在了衚衕口。
江陽下車，去後備箱拿東西。
李清寧跟着下了車，叮囑江陽拿不了的東西就放後備箱。
“好的。”
江陽答應着，但還是把張教授送的，冒尖的箱子搬了出來。
有一個東西甚至差點掉出來。
李清寧幫他放好了，“行嗎？”
江陽：“男人，不能說不行！”
李清寧翻了個白眼。
男人不男人的，不還是她做的孽，有什麼可驕傲的。
江陽：“你快進去吧。”
李清寧上車後把大衣脫了。
她現在穿着的毛衣和闊腿褲，毛衣領子不高，露出精緻的鎖骨，還有鎖骨上銀項鍊串起的戒指吊墜，雖然挺好看的，但江陽擔心她冷，“別感冒了。”
“嗯。”
李清寧答應一聲，親他一口，上了車。
待江陽進了衚衕以後，李清寧才讓車子啓動。
江陽搬着箱子往四合院走。
剛走到老槐樹下，看見乾脆面媽媽和好學生媽媽在探頭看他的門。
在看到江陽以後，乾脆面媽媽一點兒也不尷尬：“伱來了，我們遛彎呢。”
“哦。”
江陽點下頭，走到門前，把箱子放下拿鑰匙開門。
好學生媽媽剛要攛掇乾脆面媽媽，倆人一起過去幫忙拿東西，就聽見她老公畫家在衚衕那邊喊她。
好學生媽媽只能無奈放棄這個打算。
她老公有病。
以前吧，讓他待在家裡，他待不住，整天什麼藝術、靈感、採風的，不是鑽在畫室，就是帶着學生們出去採風，前段時間還在學生的曖昧和崇拜中樂此不疲。
現在。
整天呆在家纏着她。
這不。
她今兒想，她當初在四合院看到了“種西葫蘆”的《羅傑疑案》波洛微縮模型。這要是再進院子裡看看，指不定還能看到江陽最近在寫的波洛小說微縮模型呢。。
這妥妥的節目預告啊。
所以——
她攛掇着乾脆面媽媽陪她過來看看“江洋”在忙什麼。
結果。
她們還沒進院門呢，就讓他打擾了。
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