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答案
“籲！”
荒草叢生的官道上，李肆停下戰馬，看着前方這座面目瘡痍的城市。
自從他當初被誅魔司調查，然後返回西梁山起，他已經整整有一年零五個月沒有踏足西峽城了。
只是今日回來，誰能想到，他已經是這座西峽城和西峽關的主人？
“元辰，你們帶人對所有房屋還有隱蔽的死角進行搜索。”
李肆吩咐一聲，立刻，元辰，白曉東，唐燁等一百多名文修士就分成十幾個小組，各展神通，如水銀瀉地般對西峽城展開搜索。
這一百三十七名文修士，全都來自於現世。
實力最強的爲七品，最弱的爲九品，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城鎮的駐場修士，結果遇到李肆強行遷移百姓，他們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又有元辰，白曉東，唐燁等人說服，這才加入了李肆的陣營。
還有一部分，算是李肆從現世裡的百姓中培養出來的。
爲此，他特意建立了一個文修士組織，名字就叫鎮魔司，但鎮的魔，不是歷史老魔，而是蟲魔。
元辰，白曉東，唐燁這三個最早歸順的文修士做爲鎮魔司的統領及副統領，其他文修士按照實力能力，都會給予一定的官職。
除此之外，還會從現世百姓中挑選10歲以上，15歲以下的少年男女，作爲預備修士。
而爲了讓這些現世的文修士更認可，更忠誠，李肆不但讓他們知曉當今局勢的最新變化，還每人賜予了一枚悟道丹。
沒錯，孫思邈的悟道丹對這些現世的文武修士同樣有巨大的作用。
像是元辰，白曉東，唐燁三人，原本只是九品文修士，後來服用了大量的蟲魔之卵，先後突破八品，再服用悟道丹之後，竟然順利進階七品。
雖然這個實力在現世的文武修士體系中仍舊弱得很，卻是他們此生都很難突破的瓶頸，所以立刻變得無比忠誠。
而一些表現良好的文武修士，也被李肆賜予悟道丹，紛紛進階，忠誠無比。
如今，這以文修士爲主的鎮魔司，以武修士爲主的捉妖司，就成了李肆處理非常規事務的力量。
而不用什麼事情都動用正規軍，因爲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還是這種帶有特殊密探性質的組織更靈活。
正規軍麼，也不是說閒着沒事，而是要探討，研究，演練新形勢下的大規模作戰，高強度作戰，如何圍繞投石機這一核心武器，面對不同敵人，面對不同環境也能取勝。
總不能說，沒有戰事，咱就做鹹魚不是？
另外，把現世中人安排進重要的職位，也是穩定人心的方法。
就比如，李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要稱燕王，建立一個國家，構建一個官府，雖然這聽起來很俗套，卻是讓民心迅速穩定下來的法寶。
也許一開始會被人嘲笑沐猴而冠，但卻不知，任何事情，就怕一個正規化。
西峽城中，自然是沒有任何危險的，但這能讓那些現世文修士更有成就感，覺得他們是未來的燕王殿下的近衛軍，這麼一想，是不是心裡就舒服許多？
此時隨着鎮魔司文修士的推進，李肆也率領幾十名軍中將領，幾十名內政高官，外加從現世百姓中挑選，任命出來的中層，底層官吏，鄉老，在數千名士兵的護衛下，浩浩蕩蕩的進入了西峽城。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個好日子，他要建立大燕，號燕王，連王宮的位置都選好了，就在西峽城中原本的屯田司，這裡雖然荒廢了，實際上卻是西峽城的正中央，數百年前，屯田命令就是從這裡頒佈的，那個時候，西峽城還是一片荒地。
這裡，代表着人族在此地的發展，躍遷。
各種儀仗，旗幟被擺進來，乍一看挺花枝招展的，其實這一套全都是照搬大夏仙國，只不過在顏色上做了更改。
畢竟這些全都是給現世百姓看的，也是爲了爭取他們的認同感。
不然，他請來的幾千名觀禮的鄉老不是白浪費感情。
可就在李肆端詳着他的新王宮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冷，天命佩劍出鞘示警，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白毛汗都嚇出來了。
不過他並沒有遭到暗殺，也沒什麼死亡，只不過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完全視幾千名精銳士兵於無物，完全視一百多文修士於無物。
直到這老頭兒都走到李肆面前，雷恩，秦華，燕伯陽等人才察覺。
李肆神色數變，最終還是拱手施禮，“一別近兩年，歐陽大人可還好？”
老者在他面前三步外站定，還是之前的老樣子，目光滄桑，似有無數心事。
沒錯，他就是李肆在一年多前初到西峽城遇到的那個屯田司主官，那個屯田校尉的腰牌，還是這老者給的。
不過結合後來的消息，這老者的身份可不簡單，乃是西峽關前副統帥，屯田策的大力推行者，三品文修士歐陽抒，一個活了差不多四百年的現世老怪物。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潛伏了多久，但很顯然，這歐陽抒非常瞭解天命的運轉方式，如今，衛青撤走，此地大漢天命正是虛弱之時，而李肆的歷史天命又沒有覆蓋過來，所以他竟是可以如入無人之境般的來到李肆面前。
這一刻，他就是王者，可以輕易的屠殺掉此地的所有人。
但不知爲何，歐陽抒似乎並不打算動手。
“老夫過得並不好，老夫這一生，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爲國鎮守北境邊關數百年，可謂無愧於心，但老夫不能明白，事情何以至此？範青山，或者說是你李肆，即將準備在老夫這屯田司登基的燕王，可否給老夫一個答案？”
聽到此話，李肆想了想，這才緩緩道：“去歲入冬，西峽城百萬居民被蟲魔所制，全部變成了傀儡時，大夏仙國爲什麼不發援兵？西峽關守軍堅守十五天，最終只逃出四百多士兵，期間發出求援令符數十次，爲何不見誅魔司，或者鎮妖司前來？或者，那個時候的歐陽大人，你在哪兒？”
“當然，歐陽大人不必回答，伱我都知道答案是怎麼回事，因爲那個時候文武聖人正率領大夏仙國的精銳進攻歷史老魔的據點。那一戰，歷史老魔損失慘重。”
“或者你想說，是我們這些歷史妖魔咎由自取，可以，的確可以這麼認爲，但你又怎麼看待，那兩位文武聖人佔了我們歷史妖魔的巢穴，卻打死都不回來了呢？他們帶走了大夏仙國近八成的力量，抽空邊關三百萬大軍，看着西峽關，八王關，天海關這三大邊關被蟲魔佔領，數百萬大夏屯田百姓一夜之間變成了蟲魔的傀儡。”
“我猜我們這些歷史老魔再卑鄙無恥，再惡毒殘忍，也從未有過如此戰績。”
“而更加有意思的是，佔領了西峽關的蟲魔大軍是我這個歷史老魔擊敗的，我的那些同夥，姑且算一丘之貉的同夥吧，他們雖然強佔了西陵州，但他們卻攔截住了自八王關蜂擁而出的數億蟲魔，對，這個數字你一定了解這意味着什麼吧？”
“在我的那些一丘之貉的同夥們強佔西陵州之前，你知道西陵州發生了什麼嗎？官員逃離，底層修士逃離，富商逃離，小民逃離，他們都知道西陵州保不住了，蟲魔大軍隨時出現，頂多半個月，西陵州數千萬百姓就要再次淪爲蟲魔的傀儡。”
“請問這個時候你們大夏的仙王在做什麼？你們大夏的文武聖人在做什麼，你，三品文修士，你又在做什麼？”
“如今六個月過去了，西陵州之中民生安穩，百業興盛，幾千萬的百姓不至於背井離鄉，不至於變成蟲魔傀儡，歐陽大人還想知道些什麼答案呢？”
“爲何放着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不信，非要追索一個你認爲的答案？”
“還是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們造成的？”
說到此處，李肆停頓了一下，這才道：“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你想知道爲什麼我們這些歷史老魔會出現在現世中，大概是因爲，你們所處的現世，早就該變成歷史了。我承認歷史聯盟中有很多混賬，很多二傻子，甚至有很多踐踏原則底線的雜碎，但大的問題絕對不會太過分。”
“真的，你覺得你活在現世，是我們歷史聯盟入侵了你們，實際上，非常可能是你們現世侵佔了未來……”
李肆說出了一個他一直在思索的問題，爲什麼歷史聯盟的聖人們心不齊，爲什麼有的高歌猛進，有的隱忍如龜？
聖人們也是有私心的呀。
肯定是有什麼嚴重的問題讓他們產生了分歧。
“你說什麼？”歐陽抒的一雙眼睛忽然瞪得很大，很震驚，無疑，這傢伙對歷史聯盟的瞭解非常深刻，畢竟現世的誅魔司早就把歷史聯盟滲透成了篩子。
但是，李肆提出的這個可能，還是驚到了他。
“我沒說什麼，但你可以品。”
李肆微微一笑，不再解釋，而歐陽抒卻因爲這個可能變得很凌亂，很無所適從。
但這就對了，這老頭子懷着一腔悲苦的心思，跑來找李肆這個軟柿子，想尋個公道，順便要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總之，他就是受害者，他們現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歷史老魔就是罪魁禍首，哪怕他們與蟲魔是死敵。
結果呢，李肆這句話卻很可能揭開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真相！
那就是，他們看似是受害者，沒準其實是既得利益者，從來沒有誰迫害他們，而是他們一直在侵蝕子孫後代的利益，也就是侵蝕未來的利益。
“但是，但是，怎麼可能？現世一直在向前發展，時間一刻不停，我不信，你們這些歷史老魔在歷史裡是無法生育的，而我們，則可以一直生育，老夫十年前還納了一房小妾，生了兩個兒子，所以我們纔是現世，我們沒有侵佔未來！”
歐陽抒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證據，歷史不能生育，現世可以生育，這就是最大的區別。
但李肆只是殘酷的笑了，“你們有沒有侵佔現世，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且拭目以待吧，歷史可以干預現世，現世可以反攻歷史，誰敢保證未來不會反噬現世？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正常的。”
“更何況，你們這些活了幾百年，幾千年的老傢伙，真以爲不會影響未來？你都說了你們可以生育，你四百多歲都可以娶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有沒有考慮過若是沒有你們，她應該嫁給一個丰神如玉的少年郎？”
“而我們這些歷史老魔呢，不管我們怎麼變態，最起碼我們不會產生後代，這就避免了最大的變數。”
“與你們相比，我自己都覺得，歷史聯盟的諸位，還挺高尚的。”
歐陽抒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原來，侵蝕未來，竟然可以如此簡單，竟是可以從最微小的事情開始，一點點蔓延，一點點侵蝕，這現世，這現世……
“但求仙問道，長生不老，本是我等追求，這有什麼錯？”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李肆哈哈一笑，從容走遠，此時此刻，他終於把自己的天命力量給調過來，嚇死老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