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風從前面回來了,穿着身日軍軍裝一副吊炸天的樣子。
大部隊一直跟在了雷鳴小隊那幾個尖兵的後面,那幾個人始終和他們保持在了四五百米的距離,有時甚至更遠一些。
所以,他們那幾個人什麼時候換上了日軍的服裝後面的人竟然不知道!
“報告王營長,雷鳴建議咱們大部隊就在這裡休息,天黑好過國界。”小北風大大咧咧的說道,那嚷門還真就不小。
一路行來,由於一直強調紀律的關係,整個隊伍無論行軍還是休息基本都是保持靜默的。
即使有時有些話非說不可,那說話的人也都尿(niāo)悄的。
要說小北風不給王校銳敬禮大家也都理解。
都是老兵了,一向敵強我弱,小鬼子槍法一向又是極準,那在戰場上是沒有人給上級敬禮的。
可關鍵是小北風現在這大大咧咧,甚至有些揚了二正的態度就給大家,尤其是後歸隊的那些戰士一種不舒服不和諧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象一片野菊花裡突然就冒出一根粗壯無比的狗倚巴草來顯得特別突兀,所謂氣氛破壞者,就是這個意思了。
後歸隊的這些戰士認識小北風的並不多,因爲雷鳴他們接回來的那支隊伍人相對是較少的。
而等到了密營後,雷鳴小隊的人又一直在守外圍密營,那些戰士就更沒有和小北風接觸的機會了。
此時有人便想,這種揚了二正的人怎麼還能當尖兵呢?
(注:揚了二正,東北方言,不着調,多少有點虎了巴唧的意思)
不過這麼想小北風那也只是不熟悉小北風的人罷了,王校銳卻是對此不以爲意的。
“那就原地休息,大家吃東西補充體力,等過了國境線我保證大家就能睡上熱炕頭了!”王校銳大聲命令道。
而就在小北風報告完畢又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王校銳卻又沉吟着下了道命令:“把後歸隊的人的子彈都收回來吧,我對大家也不是很瞭解,別過境的時候再走了火。
到老毛子那頭挺好走的,這麼長的邊界,好幾千裡地呢,小鬼子不可能處處設防的。”
王校銳的這道命令便讓後歸隊的那些戰士愣了一下。
上回說是查叛徒把槍給收了,那有的盒子炮現在還沒有還回來呢,這回咋又收子彈了呢?
誰也不笨,看樣子,這個王營長還是不信任咱們這些人啊!
還什麼怕把槍弄走了火?
那哪個不是老兵,那槍保險都上着呢,那還能走火?
難道我們這些人裡還有叛徒?!
所有人都猶疑不定,可是子彈卻不能不交。
而這時便有拉動槍栓的聲音響起,張志成和曾可率先把步槍裡的子彈退了出來。
仗打到現在他們所有人用的步槍基本都是三八大蓋了,那三八大蓋也就裝五發子彈。
隊伍出發的時候說是要有戰鬥,那一共五發子彈誰還不把子彈都裝槍膛裡。
戰士都是一樣的,手中有槍槍中有彈膽氣才壯,象雷鳴那樣嬸能搏能打的又能有幾個?
多少個英雄好漢一旦被抓了俘虜之後,如果手中無槍便再也無反抗之力了。
有人帶頭,其他戰士儘管心中不願卻也只能開始往下退子彈。
等把所有人把子彈交完了之後,王校銳卻是又說道:“各個班長啥的都負點責,天黑之後過邊界線的時候三個人一組。
如果哪個掉隊了,那剩下的兩個人可得吱聲。
咱們大家打鬼子都打了十來年了,不容易。
雖然說去了老毛子那頭咱們早晚要打回來,可畢竟咱們去了之後能好好休養一陣。
別吃了很多苦就差最後一哆嗦了人在過邊境線時再走丟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王校銳這席話讓那些歸隊的抗聯戰士五味雜陳了起來。
還是那個道理,誰也不傻,你這是怕人走丟了嗎?
不是吧,你這是怕有人不想去老毛子那頭,你就讓大家互相監督吧!
當然了,你也可能是還怕隊伍裡有叛徒,但也怕有人想當逃兵吧!
一時之間,有些新歸隊的戰士就不想動。
可是,這個時候是你不想動就不動的嗎?
新歸來兩支隊伍的指揮員,人家王校銳那是完全信任的,從一開始人家那槍和子彈就都沒有收繳,剛纔也沒有收繳。
而那指揮員作保的幾個骨幹分子那槍和子彈也是不繳的。
你不想動,那骨幹分子自然是會給你分組的!
隊伍中略略亂了一會兒後,終是三個人一組都給分好了。
“行了,都吃東西吧!等着天黑就行了。”王校銳最後說道。
事情就這樣定了一來,這一百多名抗聯官就隱蔽在了樹林當中。
而在下午的時候,這裡已經靠近邊界線的情況便得到了證實,所有人隱隱的聽到就在東南方向傳來了隱隱的汽車鳴笛聲。
有汽車那就是日軍的。
那汽車鳴笛聲固然不能說明附近一定就有日軍的據點,但公路肯定是有的。
一時之間,所有抗聯戰士的心思就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終於有一名戰士湊到了一王校銳的面前低聲問道:“王營長,咱們還會回來嗎?”
他看到王校銳詫異的看向自己忙又解釋道:“我和小鬼子有血仇,一家十一口人就剩我自己了。”
“哦。”王校銳點頭,然後卻是大聲回答道,“當然要回來的,我們就是從老毛子那頭,當然,過去之後大家都要叫蘇聯。
我們就是從蘇聯那頭經過整訓回來的,我們打沒打鬼子你們不知道嗎?”
王校銳說到這裡,那些新歸隊的抗聯官兵這才徹底的恍然大悟了。
哪裡有什麼戰鬥任務,王校銳說謊了,這壓根就是打算把他們帶到蘇聯那頭去整訓嘛!
人家不肯直說,那是隊伍裡有叛徒所以才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這回王校銳既然把話挑明瞭,這些新歸隊的戰士反而心安了下來。
那要是能去蘇聯那頭休整一段時間當然好!
而這件事明顯涉及到蘇聯與日本的關係,王校銳小心又小心的來處理那也完全是有理由的。
於是,所有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而經過了一個難捱的下午,天色終於黑下來了,隨着王校銳的命令,他們這支隊伍終於向東面出發了。
這回目標明確了,新歸隊的戰士心裡有了盼頭感覺那腳步都輕鬆了起來。
可是就在他們黑暗之中走了半個多小時後,便傳來了又人摔倒的聲音。
“咋樣?沒事吧?”後面的人自然要問。
“沒事,前面有冰,大家都小心點。”摔倒的人自然要回答。
簡短的對話後一切依舊。
可是就在又走了半個多少時有人低聲說道“快到邊界線了大家要小心”時候又有人突然低聲“哎呀”了一聲。
旁邊自然還會有人問。
“才靜武,才靜武!”那人並不回答而是低聲叫了起來。
“怎麼了?”這時便有人問,那是王校銳返回了。
“才靜武咋不見了呢,出發的時候我們三個還手拉手了呢。
可先前內會兒冰一滑一卡跟頭我們就分開了。”那人就回答。
“快找才靜武。”王校銳忙道。
於是,黑暗之中這列已經不成形的隊伍裡就傳來了好多聲“才靜武”。
可是沒有人應聲。
當確定沒有人應聲後黑夜裡的隊伍反而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說走丟了那都是扯犢子!
一百多個人無論走在什麼東西上那也是有聲音的,人不可能跟丟了,而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那個才靜武是叛徒!
他們這支隊伍要去蘇聯境內,原來王校銳還說了,還有抗聯大部隊呢。
那個叛徒也好奸細也罷,上回審查沒露餡可不代表和原部隊的人一覈對就不露餡,那人家現在還不趁黑逃跑?!
他們這支隊伍中竟然還有叛徒,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去找嗎?這黑燈瞎火怎麼找?有手電筒也沒有人敢用,會把小鬼子招來的!
可要是不找,也許他們這支隊伍是沒事了,可是東北抗聯在蘇聯整訓的事可就暴露出去了。
也許,日軍暫時拿蘇聯沒招,可是他們的密營卻肯定暴露了!
“看看還少了誰沒有?”王校銳的聲音響起。
黑暗之中自然又是一陣低喚,而這回其他人卻都在,唯獨缺了那個叫才靜武的。
“行了,繼續前進!”王校銳下令道。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可以休整的喜悅瞬間沒了,所有人的心情就變得壓抑了起來。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王校銳他們這支隊伍的前面傳來了小北風的聲音:“都快點,到國境線了,小心我身後面有界碑別撞上!”
隊伍依舊在前行,當最後那名戰士摸索着過了那界碑時終於是氣憤的叫了聲“這狗日的叛徒!”
一直守在界碑旁的小北風忙問咋了,那個戰士便大致把事情學了一遍。
“也許天上會掉個子彈說不定就把他打死了呢。”小北風這麼說。
隊伍繼續前行,這回他們可就真的走在蘇聯境內了。
中蘇邊界本來就長,蘇聯地廣人稀,那有亮光的地方哪是那麼好找的,所有人也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走。
可又過了一段時間,就在他們要把那國境線拋在身後很遠的地方時,他們忽然聽到西南方突然就傳來了“叭勾”一聲槍響。
“狗日的還想跑?!哈哈,小六子打着了!”小北風突然興奮的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