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關東軍參謀部裡。
日本人把各處有關王南的各種情報放在一起彙總,在作戰室裡推演着王南的路線,具體的參謀人員一致認爲王南一行人是前往長春或瀋陽,甚至有向關內移動的意圖。
現在日本人還沒有自信到三個月佔領中國,可在敵我實力評估上都認爲日軍打遍中國無敵手。
除非,遇到王南這種專門打黑槍的人。可也正因爲打黑槍,一些正經的軍人憤憤不服,希望動用大部隊直接趟平這一帶,解決這個肉中剌。
關東軍高層對用大量作戰部隊圍剿王南一個人的爭議還是很大。
一個參謀低頭不語,拿筆飛快的計算着,他做了個統計,從王南的戰例上看:不利地形下的遭遇戰,有獨自正面全殲一個分隊加5個騎兵的記錄;主動利用地形地勢的話,野外有全殲三個分隊的能力;城市巷戰,這個都不用說了,王南最多時一個人拼掉了一個小隊的兵力。而王南除了那次遭遇戰,不管是市區還是野外從來都是利用地形的專家。
他的結論是,參照以上記錄,日本士兵如無準確的情報支持,戰損一箇中隊規模的關東軍纔有可能換掉王南一個人。
參謀們把已知的王南作戰能力列在了紙上,送給在場的專家和大人物們:步槍300米內精準速射;毛瑟手槍100米內精準速射;10公里以上的武裝越野能力;市區裡的視黑暗如白晝和飛檐走壁的能力;野外與市區的潛行能力等等。每條下面還有些具體現場數據,佐證了王南一個人換一箇中隊關東軍的能力。
場上有些靜默,一個參謀在上司的示意下,說起各地義勇軍的活動情況。
在王南折騰哈爾濱的日本人時候,四處的義勇軍開始適應沒有重武器沒有後援的東北抗日戰場,抗日活動搞的轟轟烈烈。
很多人有意無意的開始象王南那樣打起了黑槍,甚至還搞出了假漢奸真黑槍。
東北抗戰14年話題性不好是因爲這14年中留在東北的精英層幾乎全盤覆滅。
14年獨立無援的抗戰過程中,真抗日的人面臨的是四面八方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敵人,從日本人數起,再到朝鮮人、白毛子、紅毛子、漢奸、叛徒,再到老蔣、小張、各種內部矛盾和運動等等,直接要命的間接要命的扯後腿的甚至抓着你反抗的手給敵人當靶子的,整體又都經驗不足策略不高明,就算精英們長了三頭六臂也難以抗衡。
再加上日本人用金錢收編真正的鬍子土匪,用集團屯方式斷掉普通老百姓們的支持,這些還不夠,還要再加上東北的一年只產一季糧人要定居下來靠大量的存糧才能度過惡劣冬季的自然環境,14年下來,抗日的精英們成長起來的與沒成長起來的就這麼直接斷了層。
所以纔有三大難的說法:長征,南方紅軍和抗聯14年抗戰。難到什麼程度?55授銜時抗聯中只出了7個少將,不是從紅毛那裡回來的就是到了關內,多達幾十個軍師級以上必吃將果果的人都在這14年裡折在東北白山黑水的大地上。
而現在,正是義勇軍最活躍的時期,王南吸引了大量日軍,給義勇軍創造了更多的機會和空間,日本人中早有明白人發現只盯着王南一個打黑槍的人在戰略上本末倒置了。
這個後來在中國最有名的日本戰犯在用事實告訴在座的人,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會議的最後,關東軍不得不認慫。
一些大人物鬆了口,建議關東軍的日本士兵在王南經過的時期加強警戒無命令不得出擊,一線追擊的改用僞滿部隊和僞滿警察去圍剿討伐,能打死抓住最好,不能就趕王南往南走,讓他去關內。
爲了減少關東軍大日本軍人無謂的損傷,當場就下達了命令:調動一部分軍警前去追捕王南,而現在守在松花江南至長春周圍的日本關東軍的士兵們,繼續執行原定向哈爾濱北或其他地方的清剿義勇軍的任務。
這個時期,僞字號基本在東北傳開了。僞滿、僞政府、僞軍,當然還是在義勇軍和其影響的範圍內口口相傳。
王南在小溪的河道里休息了兩天,這纔開始準備繼續往南。
等他在晚上出來時,發現周圍活動的基本都是僞滿軍和僞警察,他們成羣結隊在各路口處裝模作樣的站崗。
王南繞着這些心不在焉的漢奸們向西跑了十幾裡地,隨後找到了一隊在路口上設着卡,人卻都躲路邊大土棚子裡睡覺的僞滿軍。
這些人沒留人值守,人全都在睡大覺。王南轉了幾圈,只能鑽進棚子裡,等眼睛習慣了黑暗,就用20響一個個點了名。
隨便檢查了一下這些人的武器和食物。長槍短槍基本都是舊槍老槍,吃的都是高梁米和大碴子。王南本着不空手的想法,拿了袋子鹽和一罈子醃黃瓜回去。
這樣的開槍實屬不分青紅皁白,因在的僞滿兵多數都是被迫的,混口飯吃又沒做什麼壞事,在睡夢中就被打死了,一肚子冤枉只好向閻王爺述說去了。
這種開槍方式也給其他的僞滿兵帶來了沉重的壓力,不管是小官還是小兵,他們看到日本人的大部隊都拿哈爾濱的“黑槍王南”沒辦法,深知自家那點本事,生怕礙了王南的眼,被隨便幾槍打死,乾脆都遠遠的躲起來。臨走的時候還告戒了各村屯的村民們,“黑槍王南”來了,讓他們這幾天都老實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第二天早上,王南就看到周邊的僞滿軍讓開了所有的大路小路,全部收縮到遠處的屯子裡,老老實實的在等王南過去。
三個人站在河邊,看着連村民老百姓都沒有的空蕩蕩馬路,感覺不可思議。
李秀在王南琢磨走哪條路的時候說:“別看着他們讓開了大路,誰知道有沒有躲起來打黑槍的?他們守在那裡,我們打黑槍一打一個準兒,等我們推着自行車走在大路上的時候,他們也一打一個準兒”。
這話有道理。
晚上,三個人就沒走僞軍們讓開的路,而是找着小路走向東南面的山區。
順着路走了30多裡就進了山,找個地方生火做飯,白天繼續休息。
隔天夜裡又在一個屯子那裡轉向西。
這一帶山區,終於沒有那麼多村屯也沒了來來往往的行人。清早時,三人在小山間大車路邊不遠的地方找了個隱蔽的小山溝搭起了個窩棚。
王南用小軍鍬做了個煙能散開的小竈,砍了些木柴,李秀和二丫認認真真的做了頓大米飯,三個人配着日本罐頭一邊吃一邊說說笑笑。
二丫吃完飯,抱着空飯碗深思了半天,提出了一個巨大的話題,說:“這世上要是沒有日本人會啥樣?”
李秀覺得這個話題可笑,就說:“該咋樣還咋樣唄”。
二丫認真的說:“那我們到哪扒錢去?”
李秀驚訝的說:“那還扒啥錢?南哥當老師養家”。
二丫不甘心:“沒有扒日本人的錢多啊”。
李秀扭頭看了下裝錢的大包說:“錢有不少了,你還扒啊?”
二丫突然覺得李秀也是見識少的人,說:“錢還嫌少?我們要花錢買吃的用的啊,孩子長大了也要花錢啊”。
想想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又說了一句:“打黑槍扒錢就行了,咱將來還得帶孩子哪,老被日本人追着累死人了”。
李秀想了想,二丫這話說的可沒毛病。
到了現在,王南是真喜歡打黑槍也好,李秀和二丫說是順從着自家男人,豁出命來陪他也好,可本質上,三個人已經落進不得不打黑槍的死循環當中,要活命就得打,想吃飯還得打。
黑槍就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營生。
可從內心上講,王南也想穩定的生活,李秀只想安靜的相夫教子,二丫對外界有些恐懼只要跟他們倆在一起。
所以,王南纔會想到去關內,跳出這個不得不打黑槍爲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