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血色黃昏

朱正文,原烈風某小隊隊長,現任146團二營六連連長。

當鬼子分兵三路進犯259旅駐地時,朱正文的連做爲主力部隊中的主力,本來是做爲最後才能動用的儲備力量的。誰知道鬼子因爲怕259旅主力跑走,弄了不多不少的一個大隊來搜索、引誘外帶糾纏259旅主力。遊飛卻也因此有了要將三路鬼子各個擊破的想法。於是,朱正文的連就被中途派到了大東鎮,做爲圍堵鬼子後路的一支力量。

朱正文擔心的是這支鬼子大隊不能退回大東鎮來,萬一被正面進攻的部隊把鬼子滅完了,他朱正文的連隊佔據再好的位置,構築再好的工事,那也是白搭。這麼大的戰役,要是自己一槍不放就結束了,那多鬱悶啊!

一直眺望着西邊,還把觀察哨派得遠遠的,西邊的敵人始終就沒有出現。但是朱正文知道西邊已經打得很熱鬧了,他難免有點喪氣。東邊他倒沒注意看,觀察哨卻報告說來了一大堆鬼子。

不管那邊來的,只要有仗打就好。朱正文一下子興奮了起來。等到他弄清楚了,東邊來的是一千多號鬼子時,他嚇了一跳,馬上就派人去求援了。

不來就一個沒有,一來就是成千號鬼子。這是一個連能應付過來的事情嗎?朱正文突然想到,要是這一千鬼子通過了大東鎮,到達正在交戰的259旅的兩個團身邊,那麼這倆團會不會就給打沒了!

想到這裡,朱正文汗就下來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爲了整個旅的安全,六連必須憑藉有利地形,阻擋整個大隊的鬼子。

鬼子還沒到眼前,朱正文趕緊讓人把戰壕再挖深些些。正挖着,鬼子就到了山下。

“打!”

一聲令下,猛然迸發的槍彈擊斃了七八個鬼子,鬼子立即就退了回去。鬼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這個小山包上。

等待了片刻,鬼子的大炮首先發言了。

除了大炮的轟鳴,炮彈掀起的滿天狂沙之外,小山頭上沒有任何其它的動靜。鬼子用炮彈將山頭梨了一遍,看着似乎是有很好的效果,鬼子又派出了一個小隊上前查看情況。

鬼子快要走入六連的陣地了,猛然從戰壕裡跳起來一羣人,身上的塵土飛起老高。他們舉槍就打,還有人架上機槍就突突了起來。

鬼子的區區一個小隊根本就不是這些狀若猛虎的人的對手。幾個鬼子兵先還哇哇亂叫着往前衝,有幾個當即被機槍削掉雙腿滾下了山去,有幾個被步槍貫穿身體。剩下的鬼子急忙俯下了身子,和山上六連的戰士對射了起來。

六連在146團都是絕對的主力,射擊技術比鬼子就強上一籌,這會兒,在人數上又是處於優勢,鬼子兵就不斷有被打死的。只剩了三個鬼子,小心翼翼的向回退去。

等到了山下,只剩了一個鬼子。這個鬼子回到了千米之外的鬼子大隊之中,一個軍官剛問了句:“山上具體有多少人?”這個鬼子猛地睜圓了眼睛倒地而亡。

他的背心射進去了一顆子彈。

這個遠逃成功的鬼子,正是朱正文親自用超遠距離的精準射擊結束了他的性命。

朱正文身邊的戰士們對他的射術佩服的五體投地,不住口的讚揚着。“連長,你這手該是咱們團的絕活了吧?”一名戰士問到。

“絕活個屁啊!我練的這個,要在烈風,還沒到前十名呢!有個張明山,要是他來打,着彈點就在腦袋上了。張明山打死的鬼子,基本都是腦袋開花,打死了,連鬼子他媽也不認識他了。”

“連長!這次打完了!你給張明山說說,讓他教教我!”一個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的戰士說到。

朱正文看了看這個戰士,微微笑了笑:“小何!咱爺們兒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就一定去給你說說去。不過,這個主要還是要靠勤學苦練的,要能吃得苦才行。”

小何被他的前半句話所吸引,問到:“連長,你是說這次咱們整連都有點玄乎?”

朱正文沒有直接回答他,他向山下那一片鬼子望了望。現在的形勢很明顯,一千多對一百多,六連要能打贏才真的見鬼了。可是這仗又不能不打。朱正文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堅定的問小何:“你怕不怕?”

“不怕!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小何說得很輕鬆。

朱正文將上衣呼地一下脫了下來,狠狠往地上一摔,“我是真的不想死啊!但是今天,我們不拼死守住這裡,整個259旅就要完蛋。今天咱就是打到剩下一個人,那也要站在這個陣地上!

“是!”小何用回答命令的方式回答完畢,又問了句:“連長,守住了陣地,咱們旅就能打贏了吧?”

朱正文看看似乎根本不知道死爲何物的小何,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呵呵呵!咱們守住了,憑着咱旅長不吃虧的脾氣,會有十倍百倍的鬼子爲咱陪葬的。”

山下的日軍中間閃開一條通路,一百多個**着上身的鬼子兵走了出來,他們頭顫白布條,手中握着刺刀和軍刀。這是鬼子的敢死隊出動了。鬼子是想最快的速度拿下這個小山頭,去晚了,就沒有需要他們救援的部隊了。

小何看着赤膊的朱正文,小聲說:“鬼子在學連長呢!”

“少廢話!去傳令,除了我以外,都不許開槍,等鬼子到了一百米之內再打!注意節省子彈。”

小何領命而去,朱正文拿起自己用熟了的那杆步槍,對着還在遠處的鬼子敢死隊不緊不慢的開槍了。

每一聲槍響,頭顫白布條的鬼子就會倒下一個。鬼子一陣騷動,隨即在鬼子軍官的申斥下,又安靜了下來。

轟隆一聲,一發炮彈落在了朱正文不遠處。炮彈的破空呼嘯聲又響了起來。朱正文和戰士們急忙俯身縮進戰壕內的側洞中。這種僅容一人的側洞,對防止炮擊倒是很起作用。

炮聲停止時,鬼子的敢死隊的哇哇的亂叫聲很快傳進了戰士們的耳朵。鬼子的敢死隊,一律**上身,一窩蜂般亂哄哄的往上涌着。加上他們胡亂的嚎叫聲,那場面,還真的夠駭人的。要是新兵,這會兒已經被嚇得發抖了。

六連的戰士們卻都靜靜的注視着這些瘋狂的鬼子。

只有朱正文穿行在戰壕中,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零星的收割着那些瘋子的生命。

只有他一個人遠距離阻擊,鬼子的速度也沒放慢一點點。到了一百米的距離。朱正文大吼一聲:“打!”他一連扔了幾個手雷出去。

手雷在日軍人羣中剛剛爆炸,六連的輕重武器就一起怒吼了起來。

鬼子的腳步沒受影響,喊叫聲倒是更加的恐怖凌厲。衝在前面的鬼子一排排的倒下,後面的鬼子還是在哇哇地嚎叫着繼續往前衝。

沒開上幾槍,一些鬼子就衝到了戰壕跟前。反應稍慢的幾個戰士就被鬼子砍倒了。六連陣地上出現了缺口。

越來越多的鬼子涌了上來,六連戰士們紛紛換上了刺刀,和鬼子拼刺在了一起。

鬼子一路衝鋒過來,已經被打死了不少,六連本來還佔些優勢。突然幾聲沉悶的爆炸聲讓六連的戰士們往旁邊閃開了一截。戰士們一退,鬼子就死命往上涌,眼看着,竟然陣地就快堅持不住了。

那幾聲爆炸,是某些身上捆紮着炸藥的鬼子,鑽進六連戰士較集中的地方,不等刺刀光顧,他們就拉響了身上的炸藥。一個鬼子的自殺式爆炸,就造成好幾名戰士受傷。最主要的,還是鬼子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在戰士們心裡產生了很強的震撼。鬼子要是都自爆的話,那這仗還怎麼打啊?

朱正文看到戰士們見鬼子衝上來時,多少都有了點猶豫,這樣下去,非敗不可。朱正文抄起一把上了刺刀的槍,怒吼一聲:“有卵蛋的,衝出去!”

他率先躍出戰壕,對着鬼子衝了過去。

戰壕裡跟着響起百十聲怒吼:“衝啊!殺鬼子啦!”

敵我雙方,完全糾纏在了一起。

刺刀見紅的拼殺,最是慘烈,一個個戰士倒了下去,裸着上身的鬼子敢死隊的人數也漸漸的稀少。

完全是紅着眼睛的朱正文,一口氣挑了五個鬼子,他的喊聲已經是沙啞的嘶叫了。喉嚨裡面帶出來的是血絲在飛揚。他看到一個鬼子正刺到向小何,小何側身躲避不及,鬼子的刺刀刺中了小何的右臂。朱正文一着急,手裡的步槍就摟動了底火。小何挑開鬼子的刺刀發現,這鬼子已經死了,被人一槍開了瓢兒。小何左臂持槍,仍然輪着刺刀衝向了一個鬼子。

朱正文刺倒了第七個鬼子,發現鬼子在他的陣地前,已經絕種了。

六連此時也是隻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跳回戰壕,正在被戰友包紮着傷口的小何突然擡起傷臂,指着山下喊道:“鬼子又來了。”

“放近了再打!”朱正文仍然覺得子彈要節省着用,提高命中率是最好的辦法。

鬼子兵到了近前,槍聲響起,鬼子死傷得很厲害,他們卻很快向後退去。第二撥鬼子越過他們又衝了過來。

鬼子兵雖然瘋狂,但是也不能全都當做敢死隊來用。

這次鬼子採用的是分波衝鋒的方法。衝上前放一次槍,然後就撤到後面去一段。第二撥鬼子在第一撥被打退之後,馬上接着上去打上一槍。第二撥退,第三波再上。第三波退,原來的第一撥又重新衝了上來。這樣的衝擊,給人的感覺就象是鬼子源源不斷一樣。戰士們心裡的壓力可想而知了。

面對瘋狂的鬼子,戰士們的表情卻都變得漠然,不管鬼子再怎麼衝鋒,叫囂的聲音多麼象一羣野獸,六連的戰士們,反正是不會退一步的。他們的連長說過,要活着,就要做一個有卵蛋的男人。

時間,已經沒人去關心了。即使是朱正文,也忘記了打退了敵人第幾次進攻了。鬼子退下去一次,下一次的進攻就更加瘋狂。小山坡上,到處都是敵我雙方的屍體。夕陽斜照之下,屍體象是和山體融爲一體的一塊塊石頭。

很快,這夕陽也沉沒了下去。

他們不知道,四個小時過去了。鬼子沒有能過這座小山一兵一卒。

朱正文一隻眼睛已經受傷,他用一隻蒙着血色的眼睛打量着周圍。在血紅的顏色中,只有三個,或者是四個戰友還活着,正在收起刺刀,裝上子彈,沉靜的向山下瞄準着。

右臂受傷的小何,指着西邊夕陽落下去的方向,興奮的對朱正文說:“連長!我們的人來了!”

朱正文在滿眼血色中,看到西邊過來的那支隊伍的最前頭,走着一個光頭的大高個子。看到這顯著的標誌,朱正文笑了:“是一營,是咱們團的一營!”

“連長!咱守住了!嗚嗚嗚……全連的人都沒了啊!”

連長聽到自己的哭聲,一定會罵自己的。小何想。罵就罵吧!自己最熟悉最要好的戰友都不在了,實在忍不住要爲他們哭兩聲,連長要罵就罵吧!好一會兒,小何卻聽不到連長的聲音,他回頭去看:“連長?”

朱正文已經倒在地上,臉上帶着一絲笑容。他的渾身都是鮮血,左胸上的一個地方,還在不斷的奔流出血液。不過,血流出來的越來越少了,直到不再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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