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空逸又道:“我知道委員長侍從室是什麼意思,他們看不起我張空逸,覺得我這個畢業於武漢軍官學校的舊軍官指揮能力差勁,至少跟你這個畢業於美國西點軍校的高材生是沒法比的,所以希望我服從你這個中尉參謀的指揮!”
聽到這一句,王子隆、何阿九便立刻神情一緊。
鍾毅冷冷盯着張空逸,心裡已經在盤算,如果張空逸拒不肯交出指揮權,要不要下令把他抓起來?甚至直接處決?
但是,不到最後一刻,鍾毅委實不願意這麼做。
不管怎麼說,張空逸終歸是個愛國的英雄好漢!
在另一時空,張空逸率367團全團官兵在亭林跟鬼子戰至最後一刻,壯烈殉國!
“要我這團長服從一個小小的中尉參謀的指揮……”張空逸說到這裡停頓了下,臉上的神情越發的陰冷。
王子隆跟何阿九的臉色便垮下來。
鍾毅的臉上也流露出糾結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張空逸的臉上卻忽然間春風解凍,朗聲大笑道:“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以半個營的兵力在金山衛堅守了兩晝夜,單憑這點,你就要比我老張強出不止一截,老張我就願意無條件的接受你的指揮!”
鍾毅、王子隆、何阿九便愣在那裡。
這畫風換太快,他們反應不太過來!
鍾毅和何阿九還只是感到有些意外,王子隆卻是眼珠子都險些掉地上,什麼時候張霸蠻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這可是個急眼了連師座都敢罵的主!
王子隆卻是隻知其一,不知道其二!
張空逸雖然是舊軍官,卻算得上是純粹的軍人!
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張空逸還是十分佩服的!
張空逸又道:“但我還是想知道一下,金山衛保衛戰究竟是怎麼打的?”
“這個還是由卑職跟團座說吧。”王子隆接話道,“因爲卑職全程旁觀,整個過程知道的比鍾隊長還清楚。”
張空逸說道:“現在是總指揮了。”
“哦,對對。”王子隆笑道,“總指揮。”
然而,鍾毅卻打斷王子隆說:“王營長,還有張團座,關於金山衛之戰的詳細情況可以等會再說,但是金山縣城的防禦部署卻必須立刻做出調整。”
雖然已經接受了鍾毅的指揮,但是鍾毅這麼說還是讓張空逸有些不爽。
當下張空逸皺眉說道:“怎麼,總指揮覺得金山縣城的防禦部署有漏洞?”
鍾毅很想說幾句好話,但問題是他實在找不到好聽的話,只能實話實說:“張團座,我說句實話,你千萬別生氣,金山縣城的防禦部署不是有漏洞,而是根上錯了,按這部署,金山縣城撐死了也就守半天!”
“是嗎?”張空逸道,“敢問錯在哪裡?”
鍾毅道:“錯在不該將兵力部署在城牆,更不該擺在城外!”
張空逸皺眉說道:“凡守城戰,不能將兵力蝟集成團,更不能龜縮城內,這個可是步兵操典上說的!你是說,步兵操典上說的不對?”
鍾毅道:“步兵操典說的沒錯,但如果一味生搬硬套,那就不對,因爲步兵操典上講的守城戰其實有個前提,那就是攻守雙方的兵力裝備差不多,至少不能太懸殊。”
頓了頓,鍾毅又說道:“如果攻守雙方的兵力裝備相差太過懸殊,步兵操典講的守城策略就不靈了!”
張空逸道:“比如說金山縣城這一戰?”
“對。”鍾毅點點頭說,“眼前這一戰,我軍無論兵力還是裝備都處於絕對劣勢,這個時候如果還將兵力部署在城垣上乃至於城外,就必然會遭到日軍優勢火力的大量殺傷,這就會使得我方原本就不足的兵力更加捉襟見肘!”
張空逸道:“龜縮城內,難道就能躲過日軍的重型火力?”
“躲不過!”鍾毅說道,“但可以最大限度削弱日軍重型火力的殺傷效果!因爲城外的開闊地以及城垣的射界良好,鬼子的飛機、坦克及重炮可以發揮出最大的效能,但是在城內卻會受限於狹窄逼仄的街巷,火力優勢將會遭到最大程度削弱!”
停頓了下,鍾毅又道:“只有收縮城內,跟日軍逐屋巷戰,我們纔有可能憑藉一個團兵力守住金山縣城至少三天!”
“逐屋巷戰?”張空逸聞言神情一凜,眼前一下子就浮現出了整個金山縣城都陷於大火之中的慘烈景象,又說道,“百姓怎麼辦?”
“全部轉移!”鍾毅道,“趁鬼子還沒殺到金山縣,趕緊走!”
“人可以走,家怎麼辦?”張空逸道,“總不能把家也搬走。”
“家搬不走,就不要了!”鍾毅冷然道,“只要人還在,家園隨時可以重建!”
張空逸凜然:“你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就是焦土政策!這麼打犧牲太大了!”
鍾毅沉聲道:“蔣委員長說過,一寸山河一寸血,只要能夠多殺鬼子,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聽到這,不僅是張空逸,王子隆跟何阿九也是神情凜然。
“好吧,我同意這麼做!”張空逸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這裡的地頭我熟,轉移百姓的事就交給我了!”
說完之後,張空逸便轉身走了。
目送張空逸的身影遠去,何阿九小聲對王子隆說:“老弟,張團座的爲人跟你說的不太一樣啊?”
“我也納悶。”王子隆撓撓頭說,“我們團座可真不是一個好說話的,有一次,他在軍事會議上跟我們師座吵了起來,吵到最後竟然還敢罵娘!”
何阿九笑道:“這麼說這個張團座還是個性情中人。”
“行了,別在背後嚼人舌頭了。”鍾毅輕哼了一聲,又對王子隆說道,“王營長,恐怕還得再委屈你當一回我的副官。”
王子隆便啪的挺身立正,煞有介事的說:“總指揮有何吩咐。”
鍾毅也不矯情,沉聲道:“立刻把前出張堰的1營調回縣城!”
“是!”王子隆答應一聲,遂即從警衛員手中接過一輛洋車,然後挎上洋車走了。
目送王子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鍾毅又幽幽說道:“算一算時間,小鬼子這會應該已經從金山衛登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