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少年郎
小村，由於戰事臨近，早已無人，偶爾還有幾處青煙飄起，那是實在走不動且故土難離的孤寡老人在留守，村人留下了足夠的糧食給他們，只是他們能活多久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大爺，你們得離開這裡，鬼子很快就會來了。”李斯走近村莊，看着眯着眼睛在牆根底下曬太陽的幾個老頭老太太說道。
“不走！”乾巴老頭說起話來倒是中氣十足。
“棺材早就準備好哩，還往哪裡走喲。”一個老太太咳了兩聲，靠到了大門上。
“鬼子來了，可能會殺了你們的。”李斯嘆道。
“殺便殺，活了這麼大歲數，夠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鄉里。”老頭頓着手上的柺杖說道，一臉的倔犟，在中國，有太多故土難離的理由，不想死在異鄉便是其中之一了。
李斯勸不動這些老人，嘆了口氣，給他們留了兩瓶酒，再一次獨自上路了。
“呵！呀……”行至村外的荒野處，幾聲憤怒的呼喝聲引來了李斯的注意，聲音短促而有活力，微帶嘶啞，似乎是少年人的聲音，湊過去一看，卻能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手上揮舞着一根木棍，正在奮戰幾隻野狗。
“嗚……”足足四隻野狗咆哮着，又有一隻狗跑了過來，嘴裡還叼着什麼東西，看清了才發現，竟然是隻剩下了半截的孩童。
亂世人命賤如草，連人都養不活，何況是狗呢，大量的狗流浪四周，初時，或許這些狗會捱餓，但是它們的糧食真的很充足，戰爭，飢餓，疾病導致了大量的人死亡，甚至來不及收屍，這些屍體便成了野狗們最好的糧食。
野狗從吃素一下子躍到了吃葷，那體形長得極快，就在李斯眼前這四隻黑黃的大狗，一個個都是藏獒似的，全身肌肉壯碩，甚至連家狗鈍掉的牙齒也重新變得鋒利了起來，原本是人類最忠心的朋友，但是在飢餓與戰亂中，忠心的朋友也忍不住要起來造反了，這幾隻大狗綠着眼珠子，肚子癟癟的，飢餓再加上久食人物，使它們將主意打到了活人的身上，這個年月，家有小孩的都要看住了，否則的話，很容易會被吃人肉的野狗叼跑。
吃了人肉的野狗與家狗區別極大，再沒有家狗的溫順，眼珠重新變得像是狼一般的幽綠，呲着牙，嘴裡流着口水，身子微伏，圍着少年郎轉動着，少年郎咬着牙，鼓着腮幫子，伸手將礙事的破衣服扯開，雙手握緊了那根手臂粗的木棍，不時的發出一聲聲的喝吼聲。
亂世將狗都逼得重新恢復了野獸的本能，野狗有人肉吃，但是少年郎不吃人，所以他很瘦弱，氣力自然也不足，這麼一小會，他的額頭已經見汗了。
“哼……”個頭最大，立起來足有一人高的大黃狗一蹬腿就向少年郎撲去，少年郎有一副好身手，身子一躥，棍子一揮，正敲在大黃狗的腦袋上，敲得大黃狗嗷的一聲，夾着尾巴跑出老遠，但是人肉的誘惑使得它又跑了回來，再一次參與到圍攻當中。
“來呀！來！老子連鬼子都不怕，更不怕你們這些狗東西！”少年郎敲着自己的胸膛怒吼着，棍子舞得呼呼做響，直向最前頭那隻花狗衝了過去，一棍子砸下去，花狗嗷的一聲，身子一錯逃開了，而另一隻黑狗則藉機從身後撲了上來，少年郎的棍子固然可以回手抽它一樣，但是他自己也免不了要被黑狗撕咬到後背。
撲……輕輕的一聲槍響，偷襲的黑狗腦袋啪的一聲就炸開了，半截屍身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李斯握着槍從暗處走了出來，動物有着比人更加靈敏的直覺，一個身上繫着幾千條命的人殺氣重得讓這些惡犬慘叫着，夾着尾巴有多快跑多快，連那半截孩童的屍體都不要了。
少年郎並沒有因爲李斯救了他而放鬆警惕，而是緊緊的握着手上的木棍盯着他，一副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人的樣子。
“嘿，小子，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李斯說道。
少年郎沒有說話，仍然盯着李斯，最後輕輕的說了一句，“很多鬼子也會說中國話。”
“歪論，老子還會說日語呢。”李斯說着說了一串日語，少年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在他簡單的思維裡，或許中國人壓根就是不會說別人的話。
“放心吧，我煞神絕對是鬼子的煞神！”李斯說道。
“煞神？你是煞神爺？”少年郎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讓李斯也不由有些吃驚，自己的名聲也太響了點吧，竟然連鄉間少年都知道自己的名號。
“說書的先生說過你，說你是天下白虎煞星下凡……”少年郎激動的手舞足蹈。
也難怪李斯的煞神之威會傳得這麼廣，鬼子是一路打一路打，打得國共兩黨都沒脾氣，在目前來說，鬼子正值勁頭上，無論是誰都難以在大部隊做戰上討得好去，只能用命去堆，就算是勝，也僅僅是局部戰役的慘勝，而煞神，憑着一已之力殺得鬼子連頭都不敢冒，絕對是一件相當鼓舞人心的事情，無論是哪支黨派，都會盡力的把煞神向自己這方拉攏，會盡力的去宣傳，而煞神之名在刻意的推動下，自然風頭更勁，比小鬼子還要勁，似乎只要煞神一出手，鬼子立刻就會被趕回老家。
李斯現在可不簡單，老蔣授他少將軍銜，而在共軍方面，更是將他捧成那支特戰隊的執行總教官，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卻也暗示是終身制的，隨時歡迎他歸來，如此種種，倒是讓李斯心裡多少有些得意，看看，咱現在也算是個人物，在後世當殺手那會雖然也算人物，但卻也僅僅是侷限於某個小圈子，而自己現在，可是整個中國人民的英雄。
“帶着我！帶着我！我可以殺鬼子，我很厲害的。”少年郎興奮的叫道。
“帶着你？呵呵……”李斯說着呵呵的笑了起來，少年郎顯得很瘦弱，雖然很有勇氣，但是面對鬼子……
“我真的很厲害的，我爹爹是獵戶，我也是獵戶，我會打槍，會射箭，還會扔飛刀，不信？不信你看。”少年郎迫不及待的在身上摸着，最終還是沒有摸出什麼利器來，還是在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指着二十米外的一根手臂粗的小樹說道，“你看，我會打到那顆小樹。”
少年郎說着，奮的將手上的石塊一扔，果然，篤的一聲，拳大的石塊砸在那顆小臂粗的樹上。
“對了，我還會……我還會打拳，我爹爹教的，獸拳……”少年郎說着嘿嘿哈哈的伸拳踢腿，雖然李斯沒見過這種拳，不過卻還真打出幾種野獸的氣勢來。
“我……我……對，我還會，我還會什麼呢？我還會藏起來，這算不算？我可以藏得連野狼都找不出我來。”少年郎比比劃劃的說道，這東西沒法現在就展示。
“我還會……”
“好了，你會的蠻多的，叫什麼名字？”李斯問道。
“大狼，範大狼，生我那天，我爹爹打到了一隻野狼，挺大的野狼，所以就叫我大狼，也希望我能活得久一點，我活得久了，他們卻沒了。”少年郎低着頭，眼圈有些泛紅。
“家人都哪去了？”李斯問道。
“散了，走散了，逃難的人太多的，都向長江逃了。”大狼搖着頭說道。
“既然你找不到家人，嗯，就跟着我吧，你會打槍？”李斯問道。
“嗯，當然會。”大狼一挺胸，自信的說道。
“那就試試。”李斯說着將身後的一支三八步槍摘下來扔給大狼，大狼一摸槍，眼睛就亮了起來。
“比我爹爹那支老土炮好多了，真是好槍。”大狼樂呵呵的說道，他似乎並沒有玩過這種步槍，半天都沒有打開槍栓，臉孔漲得通紅。
“這樣……”李斯簡單的做了示範，拉栓上膛瞄準，只是對於一名使用土炮的獵戶來說，並不需要準星這東西，老土炮上可沒那東西，他們靠的都是直覺，一名好的獵戶，必然會有神通一般配槍感，大狼雖然只有十幾歲，但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十來歲就開始摸槍打獵，槍感極佳又沒有被限制住，有着極大的發展空間。
大狼擺弄了幾下步槍之後，擡頭看着李斯問道，“打什麼？”
“打這個……”李斯說着，撿起一塊拳大的石頭，奮力的向遠處扔去，大狼拉栓上膛槍一舉砰的就是一槍，石塊彈出老遠，雖然沒有正中，卻也擦了個邊。
“我……我就是不熟……”大狼的臉漲得更紅了。
“不，你做得很好，有資格和我煞神一起行動了。”李斯拍拍他的肩頭說道。
PS：關於吃人的狗，其實是真事，姥姥記不清自己多大的歲數了，據她講，從前是大家閨秀，裹着小腳，經歷過鬼子入侵，一路逃難到東北，蠻喜歡聽她講當年那些事情，本書中會有很多情節根據姥姥的講述改編，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