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際帆等“神鷹”的主要軍官去看望尚長福的時候,尚長福還在昏迷中,高燒不退。何春香正在給他打針,看見這麼多人一起出現在面前,慌忙站起來。
“春香,辛苦你了,尚排長怎麼樣了?”陳際帆擺擺手,示意她繼續。
“連長,各位長官,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呀,我,我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再這樣下去,尚排長怕是挺不了多久了。”何春香有些略帶哭腔地說。
“胡排長已經已經去滁縣請吳醫生了,春香,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堅持到吳醫生來,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我們想辦法。”陳際帆邊說便把一些東西放在桌上。
胡云峰已經出去兩天了,按理說就是爬也應該爬回來了。該不會出什麼是吧。
趙俊則是一言不發,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發什麼楞,還不趕緊去接應老胡他們?”陳際帆對着趙俊吼了一聲。
趙俊被陳際帆一聲大吼驚得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出去了。
“這小子,又不是頭一次見過這場面,怎麼跟新兵蛋子一個德性。”陳際帆回過頭對鐘鼎城說。
“連長,趙俊的心情我能理解,尚排長是我們來這裡第一個碰到的重傷員,又是和他並肩作戰才負的傷。連長,如果有人在我身邊犧牲或重傷,也許我會更悲痛。”
陳際帆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忙說:“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部隊情況如何。”
部隊訓練的事情一向是由副連長鐘鼎城負責的,這幾天周圍陸續都有一些青壯年從周邊村寨趕過來參加部隊。
“現在報名的新兵有300多人,我把他們編成三個新兵連,由宋關虎等人負責第一步的基本訓練,大綱已經發下去了。”
“300多人,加上咱們原有的240人,老鍾,咱們可能要升官了。”陳際帆微微一笑。
鐘鼎城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部隊擴充成一個營,我看可行,不過編制上還得再斟酌。”
“等胡云峰來了,咱們幾個聚聚吧!來到這也有快兩個月了,整天都忙着打仗,咱們該好好聊聊了。”陳際帆把目光望向遠處。
“報告,報告兩位長官,胡,胡排長他們回來了,還帶了幾個人。”
陳際帆和鐘鼎城呼啦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兩人匆匆整理一下軍容,“走,快帶我們去!”
陳際帆和鐘鼎城剛走到村口,就看見胡云峰和兩個戰士拎着幾個大箱子,後面還跟了幾個人。走在中間那個書生模樣的正是一個多月前在滁縣認識的吳慶醫生,他旁邊還有兩個年輕的女子,其中一個好像是醫院的那個護士。幾個人看上去都很疲憊,滿身塵土,兩個女孩子的衣服似乎還弄破了。
“吳醫生,可把你給請到了,一路辛苦了……,”陳際帆話還沒說完就聽吳慶說:“陳長官,客套話先不要說,快帶我去見傷員。”
“這,吳醫生一行這麼疲憊,還是先洗洗塵土,休息好了再說。”陳際帆趕忙推辭。其實陳際帆也巴不得趕緊手術救人,但人家剛到,水都沒喝上一口就要人家做手術,似乎也太不合情理了。
“傷員的事,一路上胡長官都跟說了,我們已經耽擱了太多時候,現在哪怕是一分鐘都十分珍貴,救人要緊,客氣話等手術後再說。”吳慶已經開始從他的箱子裡一件一件往外拿東西。
陳際帆向鐘鼎城望了一眼,見到鐘鼎城同意的眼神後下了決心:“好,就依您的,我馬上吩咐下去準備手術,只是我們的藥品和器械不多,只怕……,”
“這個不用擔心,我帶了一些來。前面帶路吧,哦,還有這是我的助手叫小娟,另外這位是我的朋友,請陳長官先安排她休息。”
“吳醫生,您請跟我來。”鐘鼎城前面帶路。
吳慶剛剛隨鐘鼎城過去,後面宋關虎卻帶頭和一幫士兵跪在地上:“謝謝吳醫生救命之恩。”
吳慶只回過頭看了一眼,然後大步流星跟着往醫院方向走去。
手術很順利,幸虧三八步槍的子彈穿透了強,沒有留在體內,但是子彈打穿了尚長福的一截小腸,再加上發炎,所以尚長福的傷勢纔會惡化的。
手術做完後已經是晚上了,陳際帆看見吳慶從手術室裡步履蹣跚走出來,對他點點頭,懸着的心才放下。尚長福的命算是撿回來了。
他大步走過去將吳醫生一把攙住,吩咐兩個兵把吳醫生扶到屋裡休息。
“沒事的,有點累,休息下就好了。”吳慶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趁着吳醫生休息的空閒,陳際帆向胡云峰問起了去接吳醫生的過程。
“連長,我們去的時候還算順利。鬼子雖然在滁縣加強了戒備,但我們還是輕鬆混進城去,只是滁縣醫院忽然增加了鬼子的守衛,裡裡外外都有,對每個進出看病的人都要盤查,更可氣的是旁邊還跟着漢奸,媽的,以前只是在電視上才見過漢奸的模樣,滁縣那個狗孃養的漢奸比電視上的還噁心十倍,跟他媽一條狗沒什麼兩樣。醫院我們是沒法進去了,就守在醫院外頭等吳醫生下班,誰知道連吳醫生下班也有兩個鬼子跟着,我們也跟着過去。鬼子還挺精明,我們沒跟多遠就被鬼子發現了。我和兩個兄弟只好把他們給辦了。吳醫生一下就把我認出來,問我們來找他有什麼事。我把來意對他一說,人家馬上痛快答應了,這小夥子真是沒說的。我們跟吳醫生來到他的住處收拾東西后,又到城裡去去接兩個人,就是跟來的那兩個女孩子。有女孩子一道,晚上從城牆上爬下去的計劃只好取消。第二天一大早,吳醫生就從醫院取出一大堆手術器械和一些藥裝了滿滿兩大箱。我們剛出城不久,就聽城門口哨聲大作,鬼子朝着我們走的方向追過來。”
陳際帆插了句:“ 一定是鬼子發現了什麼,對,被你們幹掉的兩個鬼子可能被發現了。”
“是啊,我當時也這麼想,鬼子追過來,我們就不能再走大路,六個人就在山溝溝裡和鬼子兜圈子,直到下午才脫身回來。”
“你辛苦了,只是經過你們這一鬧,吳醫生再回不去了,不知他有什麼打算?”陳際帆又問。
“路上我也問過,他笑笑沒有答。”胡云峰一臉茫然。
“好吧,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吃飯休息,明天咱們還有正事要商量。”陳際帆上前握握胡云峰的手。
“是,那我走了,連長也早點休息。”胡云峰敬了個禮轉身離去。
胡云峰走了後,陳際帆又到病房門口去看了一下尚長福,這纔回到住處。
回到住處的陳際帆睡不着,前段時間自己和一道來的六個戰友總是忙着打仗,根本沒時間考慮其他。除了趙俊曾經是自己手下,其他的其實和自己都不熟。同處在這個陌生而熟悉的時代,大家以後的出路在哪裡?每個人心中都在想什麼?
想到這裡,陳際帆不禁笑了一下,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不管怎麼說,他們是被自己選出了纔會遠離親人遠離組織的,自己一定要對他們負責。也要對大家拉起的這支隊伍負責,對每一個人的生命負責。
是應該和他們聊聊了。
“來人,把鍾連長、羅排長、胡排長、趙排長和文川浩組長和高煥捷組長請到這兒來,有重要事情商議。”
鐘鼎城是副連長,住處離得最近,所以他最先趕了過來,人一進門就趕緊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很緊急?”
老鍾還真是個實誠人,陳際帆想。“事倒不急,等他們來了再說。”
見到鐘鼎城坐立不安的樣子,陳際帆便笑道:“我說老鍾,你就不能安靜點,什麼事等他們都來了就知道了。”
不愧是職業軍人,只一會功夫,大家就全部趕到,進門後看見陳際帆不急不躁的樣子,一個個都挺納悶的。
“都到了,咱們出去走走吧!”
七人一起來到小王莊後面的一座小山上,陳際帆開口了:“這麼晚把大家叫來,其實沒什麼事,就是想聊聊。軍中不準喝酒,不然我真想和大家在屋裡痛飲幾杯。”
“頭,你沒事吧,到底有什麼事,你直接下命令就是了。”趙俊撓撓頭說。
“是啊,頭,咱們都是一起出來的戰友,還用得着客氣麼,有什麼事給個痛快話!”聽聲音就知道是羅漢。
“羅漢說得好啊,咱們的確是一起出來的,確切的說,如果不是因爲我把你們選出來,你們也不會遠離親人來到這陌生的地方,也許此刻你們正在軍營裡和戰友們一起訓練,還能探親假時回家看看老爹老媽。大家說句實話,想不想家。”
連長把話這麼一說,大家全都沉默了。
鐘鼎城到底老成持重,趕緊岔開話題,“隊長,我們是你選中的不假,可我們和你一樣都是在爲自己的祖國戰鬥,說到遠離親人,你還不是一樣的嘛。到底今天是怎麼了,長吁短嘆的,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打珠龍鎮咱們損失了四十多弟兄,就連趙俊都差點……,我是在想,今後我們幾個該走向何方?回家是不可能了,永遠都不可能了。”
胡云峰接過陳際帆的話說:“頭,以前我從沒見過你,但是你的大名卻早就如雷貫耳了,你不知道,我被你選中的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日子,能夠和大名鼎鼎的陳際帆一起上戰場,兩個字,興奮啊。咱們雖然沒能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但是我們卻在這裡做一件我中華所有同胞交給的重任,消滅日本鬼子,頭,跟着你,我沒有遺憾。”
“我說你這隻禿鷹(胡云峰外號‘老鷹’)還挺能整的,差點沒把我眼淚給整出來。頭,我羅漢和老鷹一個心思,跟着你痛快,跟着你打日本鬼子,更他媽痛快。誰不想家,有用?回不去了,只是不知道我老孃身體現在如何。”羅玉剛說着抹了把眼睛。
“小高,你家裡還有什麼人?”見高煥捷不說話,陳際帆問道。除了狙擊手文川浩,這小高就是最內向的人了,也不知道給他起“風語者”這個外號的人是怎麼想的。
“我們家在城市,父母都有工作,就是他們只有我一個兒子。”小高頓了頓又說,“頭,身爲軍人,一天到晚都窩在軍營中,總有種有勁使不上的感覺,來着我一點也不後悔,能夠親手殺死日本強盜,對於一箇中國軍人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戰場嗎?”
“頭,”文川浩終於開腔了,“說說以後吧,該咋辦?”
“以後?現在我們的實力太弱,這小王莊又靠近津浦線,隨時都要面臨鬼子的清剿,還有我們打勝仗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出去,國共兩黨方面的情報人員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很快就要貴客盈門了。按說,大家都是共產黨員,把隊伍拉到新四軍或八路軍那邊去是根本不用考慮的,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趙俊一聽陳際帆發話立馬就開始打開嗓門:“投國民黨?不是我瞧不起他們,撇開政治立場不說,國民黨也太窩囊了,特別是蔣介石,以前在網上還有人爲蔣介石平反,說什麼老蔣之所以不開戰是因爲條件不成熟,國內軍閥林立,江西紅軍又鬧得兇,政令軍令不統一,如果冒然開戰一定會非常不利。他媽的笑話,南京30萬人被屠殺,大半壁江山淪陷,這就有利了?你當中國這個家就得承擔責任,日本人來了就得領導大家和侵略者幹,要沒這本事就換人。想想抗美援朝,金胖子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攻過去了,最後被人‘聯合國軍’打得到處躲,還不是咱們給他擦屁股?難道毛老人家就準備好了,中國當時的國力就準備好和美國人開戰了?毛爺爺就是不信邪,結果還不是打贏了。至於戰略戰術就更不用提了,從統帥到將軍沒幾個真正懂現代戰爭的,處處都要守,處處都守不住,結果就是拿人命往裡填,真可惜了我中華大好男兒。”
大家都是職業軍人,對戰略戰術還是有些研究的,趙俊這麼一說,投奔國軍的想法就被簡單否決了。
“那咱們是不是應該參加新四軍呢?”陳際帆繼續問。
“隊長,我覺得咱們暫時還是獨立作戰的好,咱們是特種兵出身,打擊敵人的心腹部位咱們最拿手,有時候戰機轉瞬即逝,如果什麼都得請示的話我們對鬼子的威懾就會小得多,再說了,加入新四軍,以後咱們能不能一起作戰都是回事?”老鍾第一個反對。
“還有,咱們以什麼身份參加新四軍?人家一調查不全露餡了,政治鬥爭很殘酷的,軍人要死就死在戰場上,做政治的犧牲品,我不甘心。”高煥捷居然也反對,這小子從小接受的可是最正宗的無產階級教育了。
說了半天,大家都贊成暫時獨立發展,對所有抗日勢力採取合作態度。
“不管將來會怎樣,咱們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最後陳際帆說了句,說完把手伸了出來。
七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緊緊的。